国企产权制度变迁中的有组织行动研究
[内容提要]产权泛指财产所有权及其他相关权利,它是个人或组织借以谋取合法收益的一种社 会性制度约束。中国30年国企产权改革,也是制度变迁的过程。1995年国家开始正式鼓励地 方中小国企以产权出让等多种方式放开搞活,但在随后的多年实践中却出现不少偏差:各地 推行国企限期出售,不再局限于中小国企,还常出现地板价交易,人为导致大量的不当套利 活动,不仅造成产权制度虚置、国资流失,更使民众基本利益遭忽视,日益呈现民众集体失 语状态。本文试图再现其中可能的社会结构和文化意义变迁上的意涵,即从“单位本位”向 “网络关系本位”而非纯粹向“个体本位”过渡的局部性特征,这为我国结构转型带来启示 。
[关键词] 产权制度变迁 网络关系本位 民众集体失语 结构转型
中图分类号:F123•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1369(2010)3-0073-12
文 献 简 评
与产权制度变迁相关的众多研究文献,为本研究带来不少启示。
(1)经济学视野:新制度经济学产权制度理论重视控制、收益和处置等权利安排,不过,其仅承认私有产权制度的合 理性,忽视了国有产权的存在价值;偏重企业财产所有者权益,忽略了企业普通职工权益。 方福前.当代西方经济学主要流派.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333-334产 权效率并非终极目标,它一定是服务于具体的人或群体,社会主义国家最根本的目标是, 切实保障广大人民公共利益的有效实现。对新制度经济学产权制度理论的无原则应用,不利 于解释社会主义国家职工在公有制企业共有财产权和劳动力所有权的实现,更可能为少数强 势群体非规范改制行动提供辩护。在工业基础已经较为完备的改革期间,理应像马克思所倡 导的“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在新制度经济学主观博弈论视野下,地方国企改制中博弈者 突遇新情况时,会主动学习和模仿有利的策略,并逐步推动新制度的诞生。但除了地方政企 官员强势主体之外,普通民众能否参与?
(2)法学视野:中国国有产权法律制度的缺失, 固然会造成国资流失、民众利益遭偏废,但问题根源不在有无法制,而在于政企行政权力行 使无法节制时,地方行政首长却长期占有着国有产权所有者的拟制身份。以此便理解地方国 企产权的随意转让的现象了。在以立法方式把现存财产关系打上合法印章之前,当然要考虑 财产来源的合法性,但由谁作为公断者?首先需要在党政人大司法间理顺国有财产的权力制 衡关系。将国企人力财产权纳入法律保护固然有合理之处,但必须考虑改制企业职工股权的 合理量化。在对国企产权转让的管理中,公、私领域行为规则混同,政企官员相互袒护以牟 取小集团利益就可能成为最佳选择。 张静在考察华北乡村村民的规则认同时发现,公共关系规则和私人关系规则被混合 使用。参见:张静.私人与公共:两种关系的混合变形.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05(3):43地方国企非规范MBO以及民众集体失语,只是其结果而 已。建立统一和独立的企业国有财产利用制度并加以有效规范,能够削弱行政权力的恣意, 不过依然停留在实权者内部的平衡上。
(3)社会学视野:交换理论的社会制度变迁观认为 ,地位低(高)的人在受到激励、并相互学习好的策略时可能打破现存的酬赏方式,并向他 人展示可以提供更多报酬的可选制度。中国地方国企国有产权制度变迁,是在政企一体化环 境下、在基层官员联合行动和相互学习模仿中不断推进的。但一味强调通过市场主体追求市 场效率,容易诱发制度变迁的权贵化倾向。针对中央政府同意国企产权出让的种种解释,都 可以统摄在社会学组织行动理论的效率论名下,它们实际上都反映了各级地方政府、各部门 或各利益群体独立利益诉求的提高和不断显化。而地方国企产权运作,越来越成为各地方政 府及其各部门、群体手中收放自如的重要资源和权力。中央政府在完成与各省分税制改革后 ,自身预算内收入稳步提高,同时也不得不默认各地预算内收入下降后“堤内损失堤外”的 行动。然而,地方政府退出“国企产权”合约关系并非退出多重角色关系:无论是对国企老 职工的补偿、还是劳动力要素参与股权再分配等,都不能宣告可以结束政府的责任。
在对传统组织的行动研究中,许多西方学者以西方社会背景的正式性组织为典型。社会网络 理论学者开始关注非正式组织、网络关系组织乃至中国企业组织。以中国的组织行动为研究 对象的学者,注意到我国企业产权改革中的集体单位特性,并发展出独特的社会学产权概念 。还有对国企产权改革的组织行动研究,如李培林、张静等。有研究国企产权改革中不同群 体利益分化、纠纷和关系协调的,如游正林、刘爱玉等;强调交易中国有物质资本产权来源 公正性的有林毅夫、秦晖、程恩富等;研究中国单位不同阶层社会资本拥有量的有边燕杰等 ;强调改革中权商结合关系网络或地方法团主义的有麦科斯•玻伊索特、欧伊•金等;研究 市场制度不完善条件下产权被非正式界定的有倪志伟等。不过,以地方国企MBO的有组织行 动和民众集体失语为主题的社会学研究还不多见。总体看,以往对中国国企产权改革研究缺 憾是,总体忽视了和我们一样活生生的、既受结构制约但更富于能动和首创精神的地方政企 精英的有组织行动对地方国有产权制度变迁、进而是对民众集体失语的关键影响。行动者在 战略决策上高度依赖对方背景之中所从事的有组织集体行动,被组织社会学法国学派视为游 戏,它是为规范有组织行动合作目的而设立的工具,协调着自由和限制。局部秩序是行动的 环境,它为行动提供规则和能力,也不断为行动者重塑。有组织行动与局部秩序在实践中交 互生成。近距离观察S省K市国企MBO式改制中有组织行动和局部秩序的形成,有助于了解地 方国企改制的独特意涵,为政府决策提供参考。
国企改制方案拟定与核资中的有组织行动
(1)I厂。起步较晚的K市政府出台鼓励国企产权转让的文件。1999年10月,市轻工局责成I 厂拟定改制方案:“……K市共有210多家食品加工企业,私企利润水平有15%,国企只有0. 4 5%,普遍呈现亏损。原因在于冗员和激励不足,根源在于股权过于集中,人力资本价值被低 估。由于市场竞争激烈,该厂经营连续三年亏损 实际原因是,1996年该厂在为日本客商加工1000吨特级午餐肉过程中,因 自身 生产能力跟不上供货,也没有主动与其它企业联营,厂领导还要求加班保证如期交货。在车 间主任的默认下,工人们悄悄将库存二级内销罐头的包装纸换成特级包装,掺杂其中。当货 运抵日本后,对方检查出其内混有猪毛,该厂一下亏掉1800万元。而其年均利润才 300万元(ZT1)。……由合适的经营者买断该厂。该厂改制 方案须提交职代会审,然后向市体改办提出立项申请,并抄报……。”源于对K市 原轻工局副局长李大祥访谈过程(FT1)的部分记录。该改制申请很快获 同意立项(FT1)。 本文以FT开头的标注是指访谈记录,以ZT开头的标注是指座谈会记录,特此说明。 其国资范围核定为:国有划拨土地使用权、固定资产、 1995年,该厂工龄在10年以上的在职固定工,已集中分配过职工住房;一个家庭若 超过一个直系亲属为同厂正式职工,只能由一人享受。但该厂使用权房由当地房管局租售。 所以,这部分住房没有被列入。流动资产、长 期投资等。
(2)H焦化集团。2002年K市出台《K市关于深化国企改革的若干意见》,决定用两 年时间,推进国企产权出让重组,基本完成全市国企改制改组任务。8月,市冶金建材资产 经营公司为集团拟定的改制方案为:“……始终处于微利状态……。截至2001年底,H集团 拥有资产13208.50万元……,生产石墨碳材等产品。……激励科技和管理人员持 股、经营者 持大股……。”其申请顺利获同意立项(FT6、FT7)。其国资范围核定为:国有划拨土地使 用权、固定资产、 1995年,该厂工龄在10年以上的在职固定工,已集中分配过职工住房;一个家庭若 超过一个直系亲属为同厂正式职工,只能由一人享受。但该厂使用权房由当地房管局租售。 所以,这部分住房没有被列入。流动资产、长期投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