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悍妒妇女形象考察蒲松龄的理想化书写 悍妒 小说

  摘 要:在清代文人蒲松龄的笔记小说《聊斋志异》中,有一类特殊的女子,即被冠以“胭脂虎”“河东狮”等绰号的悍妒妇,她们在作者的笔下,性格暴虐,举止强悍,令人咋舌。本文旨在以《马介甫》为依据,通过归纳蒲松龄创作笔法的四大特征,分析他在书写过程中体现的理想化心态。
  关键词:聊斋志异 悍妒妇女 马介甫 四大特征 理想化
  “悍妒”自古有之。“妒”指人对个人生存状态恐惧紧张的心理状态,以及对嫉妒对象的敌对情绪。“悍”指行为的勇敢干练或凶狠蛮横。女子脆弱而感性,在社会又处于弱势地位,因此更容易产生“妒”的心理体验。这种心理的外在表现便是“悍”这种看似勇猛实则神经质的行为。
  自古以来,关于妒妻悍妇就有大量记载和传闻。女子有悍妒,文人便有作品涉及“悍妒”与“疗妒”。清代小说大家蒲松龄最著名的志怪小说《聊斋志异》中,有一另类女性,便是悍妒妇女,这类女子言行嚣张、专恣跋扈,甚至辣手无情,是蒲松龄深恶痛绝,大加挞伐的。
  一、《马介甫》中的悍妇尹氏与“四大特征”
  《聊斋志异》涉及“悍妒妇女”的篇目当中,有一篇《马介甫》。该篇目中重点描写的杨万石之妻悍妇尹氏,被蒲松龄称为“奇悍”。尹氏品性之蛮横凶狠,手段之残忍毒辣,堪称触目惊心,令人发指,不可谓不奇绝。
  尹氏对待丈夫杨万石毫无夫妻情分,“唤万石跪受巾帼,操鞭逐出”;尹氏对待公公如同家奴,“睹袍服,倍益烈怒,就翁身条条割裂,批颊而摘翁髭”;尹氏对待兄弟也苛刻凉薄,直接导致杨万石的弟弟杨万钟的死亡;对待侄儿,尹氏使其“朝夕受鞭楚”“积半岁,儿尪羸,仅存气息”;尹氏对小妾王氏极为恶毒,王氏“体妊五月,妇始知之,褫衣惨掠”……
  根据蒲松龄对尹氏的描写,可以归纳出其描写悍妒妇女笔法的四大特征,即“去情”、“重悍”、“轻妒”、“恶报”。
  一为“去情”,即将“情”略去不提(特指悍妒妇女婚后)。从上述对尹氏直接或间接的描写中不难发现,蒲松龄一律将有关尹氏的“情”彻底隐去,无半点痕迹可寻。
  二为“重悍”,即侧重叙述尹氏“悍”的行为。尹氏的“悍”,导致杨家“尊长细弱,横被催残”,一家人敢怒不敢言。
  三为“轻妒”,尹氏毒打王氏,容不下王氏腹中子,并不能确定其嫉妒。尹氏的凌虐行为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日常习惯。且即使归为“妒”,最终还要表现在“因妒而悍”的行为,“妒”的心理只能靠读者推断,未经刻意渲染。
  四为“恶报”,蒲松龄让尹氏改嫁一屠户,屠户“以屠刀孔其股,穿以毛绠悬梁上,荷肉竟出”,尹氏“后胫创虽愈,而断芒遗肉内,终不利于行,犹夙夜服役,无敢少懈”。尹氏“愧恨,归欲自经,绠弱不得死”,最终“为里人所唾弃,久无所归,依群乞以食”。
  二、蒲松龄的“理想化”书写
  “理想化”可以理解为对“最完美的状态”的一种期望或要求,不考虑任何现实中的干扰因素。蒲松龄自我创设了一个观念中的理想世界,对于道德和审美,自有一套评价标准。对于女性,蒲松龄的道德标准,是恪守女德,审美理想则是“温柔敦厚”。他在书写过程之中,一以贯之的是理想化心态。这种心态导致他抛弃了一些无法消除的现实因素。他对笔下的人物形象,往往持有非黑即白、二元对立的态度。
  (一)“去情”与“理想化”
  在蒲松龄的审美观念里,“柔情”为美,“强悍”为丑,“中和”为美,“极端”为丑。美与丑分属两个不可调和的领域。“悍妒妇女”因妒而行事暴虐,与温柔敦厚相悖。女子因情而妒,因妒而悍,蒲松龄未必不懂,只是当他作为一个旁观者,观察世情,评判世间男女,难免由于理想化心态的作用,把这些女子归为非黑即白的两类。
  (二)“重悍”“轻妒”与理想化
  以蒲松龄的道德理想及标准来衡量,悍妒妇女 “七出”尽犯,乃女子德行之大亏,而只有像珊瑚、吕无病这样勤奉公姥、敬顺夫君、不骄不妒、逆来顺受的,才是女子中的楷模。所以,蒲松龄对女子的“悍”才不吝笔墨强加鞭挞。至于蒲松龄“轻妒”,是为突出“悍”,谴责女子失德以及由此导致的家庭破裂和伦理纲常的败坏,同时也是避免言“情”的另一方式。
  蒲松龄的“重悍”“轻妒”,反映了他对现实中男女关系的认识方面的忽视。男女之间的力量对比本身就是一种此消彼长的关系。男子作为一家之“顶梁柱”的力量遭到削弱,女子才会养成勇敢果毅的性格,以至于发展到凶悍的程度。力量关系对比的演变,与当时商品经济发展,传统家庭受到冲击有关。这不是单方面要求女子宽厚守德便可以解决的问题。
  (三)“恶报”与理想化书写
  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所建构的鬼怪世界,就是人世百态在另一个空间的体现。作者面对人世的难题,依靠现世凡人无法解决,才不得不让本是殊途异路的人与鬼、怪彼此产生交集。蒲松龄选择的“因果业报”的疗妒之法,也是借助鬼神之力,先让悍妒妇女受尽折磨,感受切肤之痛,再赋予她们一种属于蒲松龄自己的思想,让她们幡然醒悟。
  蒲松龄所采取的方式,暴露了他恢复“乾坤”的强烈渴望,以及渴望驱使下的急躁情绪和软弱无力。他感慨 “百年鸳偶,竟成附骨之疽”,想拯救被悍妒妇女欺凌的男性,以及伦常颠倒的家庭,但也心存悲观。在《马介甫》中,他又让“丈夫再造散”逐渐失效,他寄希望于马介甫这样的狐仙试图弥补对自己理想的信心不足,却无法自欺。
  妥协现实不一定是软弱,竖立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道德标准,有时候才是无力面对现实的软弱表现。蒲松龄这样的文人的个人观念,已经形成了一种严密的牢不可破的逻辑,将自己包围起来,凡是违背这种逻辑的,都不能够被他接纳。然而这个逻辑本身就存在争议,而对于不同的现实也难有不同的对策,因此脆弱不堪。蒲松龄讽刺贪虐昏庸鞭辟入里,指责人性弱点一针见血,但对于女子,则表现出他不公平的一面。《聊斋志异》本是笑骂而成的文章,但是蒲松龄的心情并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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