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课程的寻根之旅——读《语文品质谈》

文|刘 钊

语文是什么?语文课程究竟应该教什么?语文教学的任务是什么?作为“语文人”,如果想弄清这些问题,王尚文先生的《语文品质谈》一定是一本不可忽略的著作。

笔者手中的这本精装版的《语文品质谈》,装帧素雅、厚实,细看之下,竟发现封面上印着手稿,应该是王尚文先生亲笔所写,字迹疏朗随性,毫无半点应付之感,更对这本书多了一份喜欢。全书26 万字,分为五辑,每篇文章中除了已经过反复推敲后的鲜明观点,都有大量翔实的语料佐证,整本书更添厚重之感。翻阅着这本书,充满情感与深厚文学底蕴的文字,读来仿佛是轻轻握着王尚文先生温热的手,听着他娓娓道来。

“语文品质”这个词是尚文先生2014年提出的,颇有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任何的语言作品,确实是有“品质”问题的。“所谓‘语文品质’,就是指一篇语言作品遣词造句、谋篇布局的质量高下。它是语言作品的作者语文能力、语文水平的客观表现。”(《语文品质谈》第4 页)提出这样一个新的概念,很大程度上是有感于当下语文教学、国民语文品质存在的诸多问题。他说,现在语文世界(包括各种媒体、广告、杂志、论著等)语病之多,说是“满目疮痍”也不为过。此外,我们的语文课堂,离开语言文字运用的学习而大谈人文、思想的“泛语文”甚至“非语文”现象泛滥成灾。语文课程的学习内容、学习重点,亟须重新厘清。

在《试说“语文品质”》一文中,尚文先生提到:“衡量一篇语文作品的‘语文品质’,从表层看,着眼于字词、语句、段落之间以及它们与整个文本之间的内部关系,主要是指能否让人听明白、看清楚,是否符合情理、逻辑,进一步,是否让人觉得入耳、中听,或者更进一步,是否觉得动听、耐看。从深层次看,指的是文章的遣词造句、谋篇布局与写作的目的、意图的匹配程度,以及作者对文章读者的预设与态度是否准确、正确等等。”

要有好的语文品质不仅要做到文通字顺、合乎逻辑,更有深层的要求,具备作者与读者的双重视角切换能力,有效解决写什么、怎么写、为什么这么写三个层次的问题。

王尚文先生将自古而来的“辞达而已矣”进行延伸,概括出四个基本要求:清通、适切、准确、得体。并进一步进行超越,提出审美的三个层次:情态美、节奏美、洁净美。这些论述,不仅基于《论语》《左传》《文心雕龙》等古籍经典,更借鉴鲁迅、契诃夫、朱光潜、吕叔湘、维果茨基等中外名家、学者的相关观点,带领我们走进语文品质这个精彩的“言语形式”的深处。

学习语文就是学习语言的运用,促进语文品质的提升。王尚文先生将胡适、叶圣陶、陈望道、吕叔湘等前人关于语文品质笼统化、经验化的论述整理成了一个相对标准的体系,让语文品质更加有迹可循。

语文品质是对言语形式的一种规范化评价。个人言语形式的独特性构成个人言语的风格,言语的形式也真实地表现出一个人的心灵世界与精神个性。所有的文本作品都是作者对字、句、段乃至标点的有意调遣、组织的结果。“写作文本,就是通过遣词造句创造一种字与字、字与句、句与句等等的关系;
阅读文本,需要准确理解在一定关系中的这个字及其与其他字、与所处的这个句子等等的关系。”(《语文品质谈》第156 页)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不同作家的行文风格各有不同。

要对一篇作品的语文品质做出准确的评价,以更好地进入语文教学,王尚文先生也提出了非常值得借鉴的方法:比较。作品初稿与定稿的比较,外文作品不同汉译的比较,古代诗文不同今译的比较,(教师)自编相似的语料进行比较,(教师)变换词语、换种句式比比看,等等。通过比较变化,创造出了一个品味语言的场域,方能理解“诗藉文字语言,安身立命”(钱锺书语)的含义。

此外,王尚文先生还试图在“语文品质”和“语文课程”之间搭建桥梁。

在《语文教学任务的历史回顾》一文中,王尚文先生解答了“语文教学的任务是什么”这一语文课程教学论的根本问题。他说:“语文课程就是教学语文的课程”“语文课程之语文是语言(即汉语)与文学”“剩下的问题主要就在两者分量的比重”。

吕叔湘先生在1978年3月6日的《人民日报》上就发表了《语文教学中两个迫切问题》,文中对当时中小学语文教学效果之差作了深刻的质问:“十年的时间,二千七百多课时,用来学本国语文,却是大多数不过关,岂非咄咄怪事!”这便是著名的“吕叔湘之问”。时至今日,语文教学的高耗低效依旧是一项痼疾。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尚文先生探究后得出的结论是:语文课未能专注于语文,目标被淡化甚至被分化,时间被挪用,精力被分散,甚至可以说已经走在异化的路上,语文课已经不是完整地名副其实的语文课,成了准语文课或者“语文+政治+思想+人文……”课。语文课不再姓“语”。对此,笔者深以为然。纵观目前的语文课堂教学,除去常见的过分解读,恨不得句句分析以求“以小见大”之外,越来越多的教师片面追求课堂的“新风貌”,加入越来越多的花样繁多的活动,甚至把舞蹈、唱歌的环节都加入语文课堂。真的需要如此吗?于是也有越来越多的教师大声疾呼:让课堂静下来!任何脱离了文本(语言形式)阅读而把时间都花在课文外围的零碎敲打上,这样的课堂对于促进学生语言文字运用能力的提升所起的作用非常有限。而教学内容,永远比教学形式更重要。

语文课应致力培养学生正确使用祖国语言文字的能力,“学习把语文用得正确”,这应该是语文课程最核心、最本质的任务。这不仅是课标规定的,也是现代语文教育前辈们所教导我们的。试想一下,如果义务教育阶段,语文教师能够始终一心一意地教导学生认真写好每一个字,认真说好每一句话(含书面表达),不断提高语文品质,9年之后,如果大部分学生语文还是过不了关,那才是咄咄怪事!

王尚文先生提到:“我曾建议是否能从‘语文品质’的角度审视、理解、认识语文教学,把主要任务确定为:引导学生去发现、感悟课文美好的语文品质,并且探究它生成的缘由,从而使学生得到借鉴,以提升自身语言作品的语文品质”。

需要注意的是,尚文先生并没有以偏概全地片面强调关注清通、适切、准确、得体的言语形式的重要,文章的遣词造句、谋篇布局的思量也承担了语言内容、思想情感以及思维能力的内涵,“思维发展与提升、审美鉴赏与创造、文化传承与理解”必然寓于“语言建构与运用”之中。语言文字从来不是外在与人的工具,而就是人本身。“语言跟着思想感情走,你不肯用俗滥的语言,自然也不肯用俗滥的思想感情。”(朱光潜语)“思想不是在语言中表现出来,而是在语言中实现出来。”(维果茨基语)“当我们表现出犹豫的时候,我们表面是在调整语言,但是实际也在同时调整思想。”(朱光潜、张金言《思想就是使用语言》)当我们致力于课文“怎么说”的独特语言形式进行教学,让学生从文本的“怎么说”学习怎么说,培养学生语言文字运用能力的过程,就是发展学生思维能力、提升思维品质、形成审美意识与情趣、积累文化底蕴的过程。思想和语言是一回事。

大道至简。王尚文先生提出的“语文品质”论,正是聚焦语言本身,为纷繁复杂的语文课堂教学理清头绪,指明方向,提供切实的抓手。

在书中最后的跋文中,王尚文先生感念50 多年来一直致力学语文、教语文、谈语文,始终孜孜矻矻于语文教育的探究,充满了一位语文人的使命感。我也深深感念尚文先生的这一份坚守,感恩遇见《语文品质谈》这本著作,让我在语文教学与自我教育之路上少走许多弯路。

对语文,对语文品质,对语文教学,我始终心怀敬畏,始终“像追求真理一样去追求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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