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国中的劳伦斯]沙漠中的劳伦斯

  摘 要: 大卫・赫伯特・劳伦斯(David Herbert Lawrence),20世纪西方最重要的作家之一,生前命运多蹇,作品虽一再遭禁,但最终仍得到世人肯定。回顾他的人生旅程,我们强烈地感觉到他周围的女性对他的巨大影响。在与女性的交往中,劳伦斯找到了理解他所置身的世界的方式,也获得了他所从事文学创作不竭的动力与基本的素材――几乎他的所有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都是以他所接触的女性作为原型而创作完成的。本文旨在通过对劳伦斯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母亲莉迪亚、初恋情人杰西・钱伯斯以及妻子弗丽达・劳伦斯――的描述,探讨她们对他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影响。
  关键词: 劳伦斯 周围女性 文学创作 女性形象 影响
  
  引言
  
  艺术来源于现实,作家的生活决定他们的创作。劳伦斯的生活和创作就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理论。在他的作品中,我们可以强烈地感觉到徘徊着的几个女人的灵魂:“劳伦斯爱她们,…… 她们的爱滋润着劳伦斯的文学想象,” ①影响着他的文学创作及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他的“第一个情人”――母亲, 就是作品中专制地占有儿子的母亲的原型,把他推上文坛的杰西是作品中追求精神之爱的女人的原型,而弗丽达则是作品中探索型女性的原型。
  
  (一) 母亲:劳伦斯第一个专制的情人
  
  劳伦斯出生在矿工家庭,父亲阿瑟・劳伦斯10岁即被送到矿井劳动,勉强能签署自己的名字。他爱喝酒爱闲聊,尽可能地充分享受生活。他纵情娱乐,不愿意为生活苦恼。而劳伦斯的母亲莉迪亚・比尔德塞尔性情和教养与劳伦斯的父亲截然不同。她来自家道殷实、思想保守的旧式家庭,曾在一所私立学校读书,后来还在该校做了助教。她属于知书达礼,性情温和却又身体羸弱,体态娇小的那一类女性。即使她有了丈夫和五个孩子,有无穷无尽的家务缠身,她依然挤出时间从当地的图书馆里借来“成堆的书”阅读。夫妻二人诸多方面的巨大差异,导致两人的婚后生活很不和谐。很久以后劳伦斯这样评价他父母的婚姻:“他们的婚姻是一种肉体的结合,流血的斗争。”②
  劳伦斯夫人在她的家庭里占据着一个重要的位置。她以一种神圣的母亲权威治理着这个家庭,她的特权是不可逾越的;对她权威的怀疑就好像是一种对神物的亵渎。劳伦斯对母亲的过分依恋影响了他人格的形成。另外,此时他生命的自然规律要求他从对母亲的依恋转向对爱情的渴求,而母亲的爱则束缚了他对爱情的追求。他曾对露易(年轻时情人之一)说:“我必须感到母亲的手滑出我的手时才能真正握住你的手。她是我的第一个最伟大的情人。她是个少有的了不起的女人,这你不懂,她刚强�坚韧,而且像太阳一样慷慨。”③在母亲去世后他对杰西(初恋情人)说:“我一直爱我的母亲。我像情人一样爱她,所以我总也无法爱你。”④在23岁之前他还从来没有离开过母亲,直到1910年母亲去世,即他25岁时,他才真正开始面对自己心理和生理的成年期。在母亲葬礼举行的前一天,劳伦斯把刚写好的三首诗的手稿《结尾》�《新娘》�《童贞的母亲》交给杰西。在诗里一位具有恋母情结的劳伦斯向我们呈现了他那诡秘的内心世界:
  我爱人今晚像个少女,
  可是她已老迈,
  搭在枕头边的两根辫子
  不是金黄色彩,
  而是夹着一根根白白的银丝,
  冷得古怪。
  ……⑤
  劳伦斯的母亲成就了他作品中专制女家长的形象。在劳伦斯的第一部小说《白孔雀》中,比尔德肖太太在丈夫抛弃她之后独立生活了十八年,为了报复丈夫,她不准孩子们与他接触,让他们站在她这一边,参与她同这个男人的较量。
  《儿子与情人》中的莫瑞尔太太更是如此。她对男人具有一种支配性的、令人窒息的影响力。虽然她“身材矮小,气质幽雅,但举止刚毅”⑥。她永远符合当时中产阶级的道德标准:勤勉、节俭、严肃、自尊,重视子女的教育和道德观念。她的丈夫却是一个粗鲁无礼的矿工,经常在酒吧酗酒,回家后就发脾气。他毫不理解和关心生活的意义。“为了把他塑造成一个他做不到的那种高尚的人,她反而把他毁了。”⑦
  她言传身教,教孩子们鄙视和憎恨他们的父亲。在家里,莫瑞尔先生没有位置,成了一个“局外人”,一个养家糊口的工具。而莫瑞尔太太则成了拥有绝对权威的大家长。她令莫瑞尔先生蔑视自己,使他完全失去了维多利亚时代的大男子主义风范。孩子们敬爱莫瑞尔太太,受她的支配,服从她的意志。由于受母亲的控制,保罗无法进一步发展与其他女人的关系,他时常夹在母亲与恋人之间无所适从,经受着感情的折磨。只有在母亲去世后,保罗才真正走上健康成长的道路。
  劳伦斯笔下的这类女性都具有一种强烈的女性优越的心理。她们决不是家庭的摆设,而是家庭的主人。比起男人来,她们对生活的意义有着更深的理解,也有严肃的道德观念,因而具有更强大的精神力量。相反,男人则显得鼠目寸光、意志薄弱、软弱无能。正是劳伦斯母亲的影响促使他创造出了这些女性形象。
  
  (二)杰西・钱伯斯:劳伦斯眼中圣洁的修女
  
  杰西是劳伦斯长达十年的伴侣和知心女友。她与劳伦斯的关系是暧昧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之间曾有过纯真的友谊,有过精神上的恋爱。她是劳伦斯早期艺术知觉的激发者,欣赏者和维护者,是劳伦斯走上文坛的最大帮助者。杰西的传记无处不体现了她对劳伦斯的爱恋,但劳伦斯却由于母亲的原因从来“没有能像丈夫对妻子那样爱过她”⑧,他看到的是她“不可亲吻和不可拥抱的那一部分”⑨。
  他曾说过他是为杰西而写作,但却让她不时地感觉到他为了和她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而和自己进行着一场痛苦的斗争;他称杰西是个“修女”,完全没有性的吸引力,他说他是两个人,一个爱着杰西,另一个决不能爱她,他试图在他们之间找到一种可以保持的关系,这是一种超越爱情和婚姻的关系。
  杰西在劳伦斯文学生涯中占有重要地位。事实上,是她让他把最初的几篇小说寄给《诺丁汉卫报》。1909年她又将他的一些诗作寄给了《英语评论》并得以发表,为此劳伦斯还称杰西是他的“幸运之星”。劳伦斯写道:“是杰西这么容易地把我推上了文学生涯,她像公主一样剪断彩带,使轮船下了水。”⑩在写作《儿子与情人》的过程中,劳伦斯把初稿让她阅读评论,是她提醒劳伦斯在小说中要多多以事实为基础。但她无法接受以她为蓝本的米丽安,她感到这是劳伦斯对她的背叛。尽管劳伦斯对她说过她对于他没有肉体上的吸引力,她始终认为自己与劳伦斯之间有真正的爱情,甚至直到劳伦斯死后几年,她还坚持这一点。
  事实上,《儿子与情人》中的米丽安是以劳伦斯和杰西两人为蓝本的。在现实中,劳伦斯对杰西是精神上的爱,杰西对劳伦斯却是精神与肉体上完全的爱;在作品中,两个人的态度有了变化, 保罗对米丽安是肉体的追求,米丽安对保罗则是精神之恋和宗教热情混合在一起的情感。
  米丽安受宗教和浪漫文学的影响,是一个充满幻想、缺乏现实感的女人。这个少女的灵魂中充满了浪漫色彩,她把自己当成司各特笔下的“湖上夫人”,一个变成放猪姑娘的公主。她不仅用宗教的态度来处理她对保罗的爱,而且还设法消除他的性冲动,只愿与他保持精神之恋。当保罗试图进一步发展他们之间的关系时,他总是模糊地意识到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处在一种抽象的层面,是灵魂方面的事。他将它视为“柏拉图式的友谊”{11},否认他们之间超越了友谊关系。随着时间的发展,米丽安在精神恋爱方面走上了极端,她苦苦以求的是保罗精神上的回应,而不是肉体上的回应,她从保罗身上不停吸取的只是精神之爱。
  劳伦斯从个人的经历中,抓住灵与肉的冲突作为其一生创作的主题,把那种自然的需求关系表现为一种“血性”的关系,把毁灭性的反常之恋表现为一方对另一方精神上的强行占有。正如劳伦斯对杰西说过的那样:“我们说过的许多事情,你说的那些事情,都会写进我们的书里去”{12},他人生最初阶段与杰西的感情纠葛成就了《儿子与情人》中保罗和米丽安的青涩初恋。
  
  (三)弗丽达:盘飞碟打的和谐婚姻
  
  劳伦斯与弗丽达的结合是最奇特的文人联姻之一。他们的背景有天渊之别:弗丽达,男爵的女儿,教授的妻子,三个孩子的母亲;而劳伦斯则是一个矿工的儿子,初涉文坛的孱弱者。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一见钟情”了,六个星期后便一起私奔到欧洲大陆,进入了未知的领域。这是一个极富戏剧性的行动,这个行动或许会以失败告终。尤其是弗丽达,她或许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或许会悔过自新,丢人现眼地回家去。众所周知,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根据朋友们的描述,他们生活在无休止的争吵中,每天都是盘飞碟打,拳来脚往。但他们仍生活在一起,而且情意日笃,直至劳伦斯去世。连接他们的纽带是什么呢?弗丽达在劳伦斯身上发现了一种与她自己相匹配的精神:对自然、山水�鲜花�佳肴,劳伦斯无不表现出他的欢跃。而劳伦斯则在弗丽达身上发现了奔放不羁的性格,她勇于经历新生活,不甘维持现状。在他年轻时经历的那种英国式的母爱中他不可能发现这种性格。弗丽达是个通达的女性,她具有自己的思想,乐意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她生活得自由自在,什么都想尝试一下。弗丽达改变了劳伦斯的生活,创造了劳伦斯的世界。弗丽达说过:“我认为,男人有两次诞生。开始是母亲生他,然后他必须从他所心爱的女人那里获得再生。”正是弗丽达使劳伦斯彻底摆脱了恋母情结,找到了真正的爱情。受弗丽达的影响,劳伦斯塑造了《彩虹》中厄休拉的形象。
  厄休拉是一个具有鲜明个性的女性。她是旧观念和旧道德的反叛者,她的行为反映了劳伦斯和弗丽达的反叛精神,也处处体现着弗丽达的人格魅力。
  少女时代,她就决心与传统观念决裂。她讨厌母亲满足于养儿育女和操持家务。她渴望逃离这个低级粗俗的环境。在校读书时,她如饥似渴地学习,她的个性迅速地发展成型。她追求自由,打碎了所有旧观念的枷锁,怀有强烈反叛的心理。像一个新女性一样,后来她当了一名教师,在经济上获得了独立。这既是她热爱生活,走向外部世界的一步,也是她怀着对未来的渴望所迈出的一步。
  爱情和婚姻在厄休拉的生活中占有重要的位置,而且她对性爱的态度和观点事实上是相当引人注目的。在这方面,她作为劳伦斯笔下现代女性性爱理论的阐释者是当之无愧的。为了寻找一个能够完全配得上她的丈夫,无论这需要多长时间,她都不会在意。
  我们不难看出弗丽达与厄休拉在精神本质上的相通之处:为了自身真正的幸福和自由不断追寻,不断求索,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纵使遭遇千辛万苦也永不言退。身为教授的娇妻,弗丽达过的是衣食无忧的上层生活,但当遭遇此生真爱时,她还是勇敢地抛弃了自己的过去以及和过去相关的一切,义无反顾地和穷困潦倒的劳伦斯走上了浪漫的不归路;与之相似,厄休拉和斯克里本斯基如果结了婚,极有可能也过上弗丽达与教授的生活:夫妻“相敬如宾”,生活平静得如一潭死水,毫无激情。然而理智又崇尚自由的厄休拉抵制住了种种物质的诱惑,最终清醒地认识到只有自己的幸福才是高于一切的,夫妻之间的默契和交流胜过一切,厄休拉的理想就是弗丽达和劳伦斯的理想。在弗丽达的影响和帮助下,劳伦斯终于从过去的种种感情的羁绊中彻底解脱出来,翻开了生活和创作的新篇章。
  结语
  母亲、杰西和弗丽达是劳伦斯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也是对他影响最大的人。她们是“塑造劳伦斯的手”①,塑造了他的人格与个性,也成就了他的文学梦想。劳伦斯所说的每一个伟人身后都有某个女人作为他成功的基础,他的身后实际上至少有三个女性作了他成功的基础。相信无论是现实中的母亲、杰西和弗丽达,还是小说中的莫瑞尔太太、米丽安和厄休拉都已成为文坛上的永恒形象了!
  
  参考文献:
  [1]艾米丽・汉恩.于茂昌译.劳伦斯和他身边的女人们.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1990年.
  [2]布伦达・马多克斯.邹海仑,李传家,蔡曙光译.劳伦斯――有妇之夫.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9年.
  [3]哈里・莫尔编.刘宪之,乔长森译.劳伦斯书信选.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1988年.
  [4]弗丽达・劳伦斯.辛进译.不是我,而是风.北京:三联书店,1992年.
  [5]黑马.女人:塑造与毁灭劳伦斯的手.南京:译林出版社,2002年第1期.
  [6]劳伦斯.陈良廷,刘文澜译.儿子与情人.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
  [7]劳伦斯.谢显宁等译.白孔雀.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89年.
  [8]劳伦斯.葛备,杨晨,曹慧毅译.劳伦斯选集:彩虹.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1987年.
  [9]劳伦斯.吴迪译.劳伦斯诗选.桂林:漓江出版社,1988年.
  [10]杰西・钱伯斯.张健译.一份私人档案.知识出版社,1991年.
  [11]伍厚恺.寻找彩虹的人――劳伦斯.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
  [12]国外文学,1999年第2期.
  [13]邢建昌.劳伦斯传.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北京:2003年.
  
  注释:
  ①黑马.女人:塑造与毁灭劳伦斯的手.译林.南京:译林出版社,2002年第1期.
  ②邢建昌.劳伦斯传.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2003年,第3页.
  ③邢建昌.第43页.
  ④邢建昌.第45页.
  ⑤劳伦斯.劳伦斯诗选.吴迪译.桂林:漓江出版社,1988年,第42-43页.
  ⑥劳伦斯.儿子与情人.陈良廷,刘文澜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1987年,第3页.
  ⑦劳伦斯.儿子与情人.第22页.
  ⑧布伦达・马多克斯.劳伦斯――有妇之夫.邹海仑,李传家,蔡曙光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9年,第42页.
  ⑨艾米丽・汉恩.劳伦斯和他身边的女人们.于茂昌译.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1990年,第31页.
  ⑩邢建昌.第78页.
  {11}劳伦斯.儿子与情人.第229页.
  {12}邢建昌.第14页.

推荐访问:劳伦斯 国中 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