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份,喧脑的“悲情城市”] 悲情城市 幼稚园杀手

  九份小镇据说源自于一个只有九户人家的聚落,因为每次外出购买日用品的时侯都是要备足九份,每户分得一份,所以得名“九份”。九份是台湾人的热情把这份燥热和不安化作了温暖与活力,这里是台湾的丽江,这是个热闹的地方,年轻人、中年人、老人,各得其所,并不悲情。
  
  去过九份的人都说那里摩肩接踵,热闹非凡,去之前我倒不清楚。在印象里,一提到九份,想到的就是侯孝贤在这里拍摄的《悲情城市》,一出令人怆而泣下的悲剧。
  那天,我和朋友从新竹火车站搭乘“自强号”赴瑞芳。瑞芳位于基隆,是前往九份和金瓜石金矿景区的必经之路。台湾幅员不广,所以火车没有卧铺的概念。“自强号”运行已久,颇显陈旧,但是和大陆火车相比较,所有座椅都是单一朝向,故每节车厢的定员人数只有大陆标准车厢的一半。
  瑞芳是个小站,因是周六,到达瑞芳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人潮涌动,大多都是慕名前来的游客。
  天刚下过雨,阳光暴晒,浑身都是湿热的感觉。我们从瑞芳火车站再次搭车,前往金瓜石,一个被改造为博物馆的废弃金矿。虽然金瓜石早已不复当年淘金热的胜景,但因繁华的九份小镇,历经岁月,这里风物依旧。
  公车在盘山的公路上前行,从车窗往外眺望,可以看到群山掩映外的海。光线突破氤氲的重围,绿了山,蓝了海,远近明暗,各不相同。隐约之间可以远眺到台湾东北海岸的野柳岬和狮头山海岸,在黯淡的天色和水色中缄默不语。
  金瓜石就在鸡笼山和茶壶山两山的雄踞之下,从1890年的清朝就已开采金矿,历经了日据时期和光复时期,而尤以日据时间最长,故而留下了很多日本特色的遗迹。拾阶而上,可以看到当年田中矿业株式会社为了迎接日本的裕仁皇太子,在矿区仿照日本皇宫修筑的行宫。太子行宫面积不大,其实也就是几间相连的房间,但是园子里修筑了曲折的流水,各色草木沿着流水次第开放,斗艳争奇。踏在细碎石子铺就的小径上,可以探望到行宫内雅致的陈设,淡淡的光线射入屋内,在地板上反射出高光;横竖的窗槛,给人一种简单而舒心的感觉。虽然行宫相比许多园林,简直粗陋得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坐落在半山腰间,和苍翠欲滴的景致融为一体,这又在意境上高了一截,正像冈仓天心写的一样,把禅的意境落实到现实的微小结果上。人工过度的修饰,往往弄巧成拙。
  不得不佩服台湾旅游业者开发的思路,一个废弃的金矿遗址也能照样开发成为体验式的景点。金瓜石的一大特点就是把原来的第五平巷采矿场开发出来,给游客参访。在志愿者的介绍下,我们几个忙不迭带上安全帽,领到了下矿坑的“派工卡”。顺着矿洞门口纵横交错的运输铁轨,就可以进到里面。矿坑的地面已经用铁板铺平,一侧也安装了把手。幽深的矿洞转弯处的“瓦斯灯”发出黯淡的光,只能隐约看到前面人的身影。脚下可以听到流水声,四周是用木头和钢条撑起的支架,防止矿洞的塌方。从矿壁上我们可以顺着标识看到金矿的脉络。由于矿洞可能会有地下水的渗透,故而潮湿的空气弥漫四周,一些绿色植物也在艰难地生存,点缀了漆黑的压抑。
  出了矿洞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风雨大作,面对前方的登山步道,只有我一个人坚持前往――有必要去看一下当年日本殖民者留下的黄金神社遗址。
  山腰间的风的确很大,纵然有雨也只好淋着。同行的人很少,一开始的山路应该是近来铺设的,尚且好走,但是越到山巅,山路越是破碎,石板间露出巨大的孔隙,渗出泥土,长出杂草。山路曲折,回环处就可以看到前方颇具日本神社特色的“开”字形山门。奋力几步奔到山门前,破败的灯台羞涩地列于山路之侧,共有五对,都刻着“纳贡”二字。直到山顶,海风、山雨愈渐猛烈,我站在第二道山门前,默默凝望。神社仅存几根石柱和废墟一般的基座,其后峰峦如波涛一般聚来,舔舐历史的遗迹,直到乱石穿空,直到灰飞烟灭。
  人以建设证明自己的存在,而时间是以消逝来阐明自己的立场。
  下山的车可以凭入门的通票免费,我们一行便原路返回,九曲回肠,约摸10分钟,就已经到了人声鼎沸的九份老街。九份老街也是傍着山势发展起来的,狭窄的街道两侧,门面和住宅不断向上发展,一侧已近乎临海,下去就是“阴阳海”;一侧面山,山坡上矗立着大大小小的棚户区和形态各异的坟头。中国重生又重死,葬下后的一杯黄土也要背山面海,但在这里面对的已是往东无垠的太平洋。
  从基山街的巷口进入,就好像水滴汇聚成川,“联袂成云,挥汗成雨”绝不是妄词。九份小镇据说源自于一个只有九户人家的聚落,因为每次外出购买日用品的时候都是要备足九份,每户分得一份,所以就得名“九份”。后来台湾这个离岛掀起了一次“Gold Rushes(淘金潮)”,满怀黄金梦的人们赶来,这个小镇人气逐渐旺盛,以致一度以“小香港”闻名。因为九份是由自然聚落发展而来,不讲究规划,本来山间可利用的土地就少,日益紧张的居住环境导致建筑在山的坡面上蔓延,处在不同高度的街道需要用纵横交错的狭窄石梯勾连。同时私人搭建的棚户则占据了头上的空间,喧闹好像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发酵,声浪把日头挡在了外面,只有偶尔从缝隙中探出,发出刺眼的光。
  但是台湾人的热情把这份燥热和不安化作了温暖与活力。这里是台湾的丽江。
  一家家店铺挤破了脸似地涌到每一个游客的面前,每个店家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在街头就铺开摊子,撸起袖子,好一个热气腾腾,好一个香气四溢。台湾小吃店有好几大特点,一是如果有贵客来过,这一定成为宣传的好材料,墨宝合影之类一定要放在显著的地方展示。二是如果有电视台采访过的话,径直就在店面前架上电视机,不断播放电视节目中有关的介绍,过往行人看得乐呵,店家看得也舒心。但是最有用的广告自然是口碑,不必是百年老店,不必是餐饮名流,人潮是最好的广告。一个个毕恭毕敬地等待着的食客们看着店家的熟练手法,望眼欲穿,不一会儿排起的长龙使得本已水泄不通的闹市变得寸步难行,各色炫目的灯光凭空罗织着霓裳。
  此时此刻,对自己最大的犒赏一则是歇歇已经疲乏的脚步,二则是大祭五脏庙。
  小吃是草根市民文化的精髓,无需斋戒三日,无需沐浴焚香,不论是公子小姐,还是贩夫走卒,拨下平日里的面具,大快朵颐便可。鱼丸,劲道有咬头;豆干包,汤汁正浓:草籽稞,黏稠可口,尤其是阿甘姨芋圆,居高临下,可是前来排队等候的食客毫不顾忌,从山头一路排到山下,急急抬头仰望前方的队伍,仿佛一列朝圣的信徒,一步一顿。
  说九份是台湾的丽江,还因为它打上了文化的烙印。零星散布在各个犄角旮旯的画室、咖啡店,有名无名的文人墨客全都上阵,张扬着个性。就在我们排队等待芋圆的时候,旁边一间平房一直有个蓄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在摆弄一个泥塑的面像,拿着一张照片,不停地比对,再做修饰。我们便乘着这个当儿在此驻足,他得知我们从北京来,立刻堆起满脸笑容,向我们一一展示作品,乐呵呵地说:天津有个泥人张,我就是台湾的泥人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思想不入主流,但是这不代表他们不能生存。沉醉在自我中的人们既要的是在精神世界里寻找共鸣,也乐于接受喧嚣市井中几声喝彩。那些端坐在门洞打开的铺面里怡然自得地端详自己作品的人们,仿佛忘记进进出出的人流,却总是忘不了把路人留下的句句感性的留言一一珍藏,放在醒目的地方。精神的超脱总是脱不去物质的施舍,你丢下一个铜板,敲开的也许是柏拉图的洞天。
  这是个热闹的地方,年轻人、中年人、老人,各得其所,并不悲情。“悲情”只出现在侯孝贤的镜头里,那个斜下去的石梯坡道,那个临街的窗子,和窗外那片云雾蒸腾的海。我是个路人,我无法还原1947年的九份,因为这人流,这活力。悲情城市被掏空过了,被淘洗过了。但是悲喜剧依旧有,只是在我家、你家、王家、李家,而笼罩在整个民族的悲情被整个儿永远地分解在时间里了。
  整个下午,九份的天一直晴雨交加,还会变天么?但愿走过的时间被离开的人群带走了,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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