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服务于银行界，他英俊潇洒，一表人才，洋派西化，偏偏是老式婚姻，外婆是大字不识一个。外公有好几次感情出轨的机会。特别是八年离乱期间，外公一人在大后方重庆，以外公的地位、处境，再娶一个如夫人也情有可原，其实，当时娶抗战夫人的多的是，但他始终以家庭为重。
据外公回忆，有一美国归来的新女性，是外公同事的妹妹，作风大胆开放，很主动地向外公表白爱慕之意，外公却婉拒了。外公是独子，外婆头胎生了我母亲，心理压力很重。外公反而安慰我外婆：“现在时代不同，女儿儿子都可以成才，只要好好培养。”他讲到做到，我母亲自小学入小中西，直到中西女中毕业入圣约翰大学，读的都是一流学校。要不是抗战爆发，外公早已打算送我母亲留洋……当时有人笑话我外公：“女孩子迟早要嫁人，何必为此落大本钱？”外公笑语：“就因为社会上仍重男轻女，我偏偏要重女轻男。”
在外公记忆中，还有一段很美好的章节：那是在一次从上海去杭州的列车上，对面坐着一位十分漂亮优雅的女性。在掀报纸时，外公一个不小心将小桌子上一杯茶打翻，大半茶水都泼在那位小姐的胸前。当时正值初夏，小姐衣着单薄，霎时十分尴尬。外公只好连声道歉，那位小姐微笑着无任何怒意，只是要过外公手中的报纸，一折四，从旗袍下摆慢慢塞入湿漉漉的胸前。为了免除外公的尴尬，她反而主动和外公聊天。她很大方地告知外公，她是上海一家公立医院的助产士，外公也拿出自己的名片与她交换。短短的旅程，两人言谈甚欢，不觉间火车到站了，小姐的旗袍也干了，她再缓缓地将报纸抽出还给外公，两人就此告别。
这个小片段，外公常常对我讲起，可见给她留下多深的印象。外公在她的自传中坦白地写着，他一直保留着那份报纸，甚至多次按捺不住想打电话给那位小姐，最后，他都管住了自己。他坦言道，自己已有家庭，而且像他这样一个西化的人，根本不会考虑纳妾。再说，这样可爱的一个小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她放在一个妾的地位。而与发妻（我的外婆）离婚，就等于把一个好端端的家庭活活给拆了，而且妻子（我外婆）根本是无辜的，外公于心不忍。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忘记。我问外公为什么不给她拍张照片（外公是个摄影爱好者），外公意味深长的一笑：“留在我脑子里的这张照片是最好的，永远不会曝光，不会褪色，也不会遗失……”很遗憾，我想象不出这位小姐的姣好面容，但我相信令外公如此倾心难忘，她一定是最美好的。掐指算算，她若健在的话，也有百来岁了，不知她是否也一直记着我的外公，永远铭记着那短短的难忘的旅程？
这或许是外公此生中一个很深的遗憾，但正如他在晚年时对我说：“你外婆自幼父母双亡，所以才失却教育机会，嫁我后，她只我一个亲人，如我再负她，天理不容。”
推荐访问:负有 情人 终负有情人 有情人终成眷属上一句 蜂蝶花间舞有情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