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生活周刊生活圆桌【生活的圆桌】

  爱情的分子   小英仙      我在化学课上知道:物质由分子构成,分子是运动的,于是我们可以闻到气味。我所爱的人也是由分子构成的,他们的肉体与灵魂的气味就这样呼啦啦涌进了我的鼻子。
  当我初恋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另一个孩子高挑、瘦削而忧郁。他的忧郁倒不是矫情:父母离异的过程搞得家庭充满暴力,他曾经替父亲挡了一刀,但到底没有挡住愤怒的第三者把他的家砸得粉碎。婚好不容易离完了,父母都不太想管他,所以他时常是三餐不继的,因此他身上经常有股方便面的味道。我至今想起他说“一袋不够吃,两袋不舍得”的时候,还是酸酸的。
  这是个浪漫而执着的孩子。在高三金子般的日子里,他还折了1000多颗幸运星、又把它们很仔细地粘成一颗五彩缤纷立体的心送给我。那颗心上的星星现在已层层剥落,可能就象我不断忘却的青春梦想,怎么也忘不了的是"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的气味。
  回头想想青春期的初恋总是有点象方便面。很容易的,心就沸腾了;很容易的,爱情就熟了;很容易的,天底下的花儿在一瞬间都毫无保留地开放了。其实是没有什么味道的,但是我们可以把看来的、听来的、想象出来的爱情像作料和脱水蔬菜一样,一小袋、一小袋地加进去,做成一副花团锦簇、妙味无穷的样子。对爱情的看法,也有点象泡面以前对着仅供参考的外包装上的大虾照片时的幻想。时过境迁后,会念一句:吃着不如闻着香,不过还不错啦。
  我的第二个男朋友是个精力旺盛又有点虚荣的家伙,酷爱篮球、崇拜乔丹。这样的人不喷乔丹香水,好象就不符合逻辑啦。他的狗也喷JORDAN,所以我总说JORDAN是"狗骚香"(希望JORDAN迷们不要生气)。那段时间,混合着JORDAN的汗味儿对我意味着很多-阳刚、冲动、欲望、深情,总之是非常男人的味道。幸亏我不是个美女作家,否则我一定会说:闻到这种味道,我就湿了。
  直接地讲,他把我抛弃了,他喜新厌旧了。分手的那一晚,我知道了一切,但我仍爱着他。紧紧抱着他,我分不清留恋的是他还是他身上的男性的体味,或者留恋的根本就是自己那份对生活(包括爱情和其他一切)痴缠的欲望。
  我现在的男朋友是个爱清洁的胖子,因此他的身上总有洗头水、香皂和洗衣粉的气味。这是种令人安心的家的味道。昨晚,我们就着肘子、豆腐、松花蛋、西红柿汤吃炒米饭。后来,蜷在他怀里一起看“焦点访谈”。他说“真可怕、真可怜,我们换个台吧”。闻着他头发里做饭造成的明显的油烟味儿,我遥遥地看见了我平淡安稳又未尝不是幸福的未来。
  
  
  哥伦比亚人
  波罗
  我认识两个哥伦比亚人,一个叫加西亚・马尔克斯,是个写小说的,我读过他所有能找到的书。另一个的名字我已经忘了,姑且叫他卡洛斯吧!加西亚・马尔克斯其实并不算真的认识,我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记得第一次得到他的书时,我十来个小时没松手,直到全部读完。我熟悉他的语言,他的思维,比如这样的口气:“不久前,我父亲买了几张债券,到2000年才能兑换。就是说,到他一百岁的时候。我的一个弟弟责备他缺乏考虑。他冷漠地说:‘我买债券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保证你母亲过一个平静的晚年。’”还有:“一个孙女走过来对我们说,前一天夜里,她没有睡好。“我从厕所回来时,”她告诉我,“我看见自己仍然躺在床上。”看他的书,我明白了两件事,一、哥伦比亚人说西班牙语。二、拉丁美洲也许不存在,那儿是如小飞侠Peter Pan这样的人生活的地方。我认为这辈子和他交朋友的可能性不大。首先,我不会说西班牙语。其次,和他做朋友实在太辛苦了。北约秘书长索拉那和美国住欧洲最高司令克拉克将军都是他多年的朋友,科索沃一打起来,他马上翻脸不认人,在报上写文章大骂这两个从前的朋友。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不期在街上看到他,我会毫不犹豫地大叫:“大师,向您致敬!”一如他年轻时,在巴黎街上看到海明威时做的那样。
  另一个哥伦比亚人是在拉萨认得的,他高大、英俊,象个电影明星,只是已不再年轻,说一口清楚的、不带口音的英语。认识他时,他已身无分文,但不能说他是个穷光蛋,因为他带着差不多可以装满半间屋子的各式水上运动器材和装备。当时以近十一月,拉萨已没什么游人,于是我和他霸了一间本应住四人的房间。他到西藏已经好几个月了,大多数时间是在五千多米的纳木错玩潜水和风帆。据他说,是想打破一项吉尼斯记录。在最后剩下一两百块钱时,他住进了八廊学旅馆,余下的钱买了半只羊,炖好后,放在旅馆中尼泊尔人开的餐厅的冰箱里。早上,他吃从哥伦比亚带来的麦片,下午一碗羊肉汤,晚上,和同样无所是事的我坐在天井里或房间里神侃,得意时,便模仿几天前离开的一个波多黎各革命者的西班牙腔英语,大声咒骂美国CIA和FBI。因为没钱了,卡洛斯开始变卖东西。准备用卖小东西的钱糊口,卖大件,如潜水装备、船等做回家的路费。第一个客户是个英国小子,想50块钱买他的美军大兵靴。卡洛斯一见英国小子的面赶紧往鞋里塞报纸,两张报纸塞完,英国小子穿着仍不和脚。鞋足有45码大。生意没做成,卡洛斯自然还是身无分文。我心情好时,便请他在八角街口上吃个四川人卖的三元炸鸡腿。卡洛斯开张第一单生意是80元钱卖了一个巨好的TOSHIBA潜水电筒,收了钱马上直奔酒吧甜茶馆一类的地方去。第二天回来说在酒馆里遇到一个善解人意的MM,两人喝酒聊天到大半夜,接着想找个地方去过过“幸福生活”,情急之下他们偷偷溜进了亚旅馆的顶层天台,就着长椅和军大衣圆了鸳梦。虽说有些感冒而且又重新一文不名,但他的话中却全是得意和满足。我离开拉萨时问他路费有没有着落,他兴冲冲地答说准备将所有的潜水器材全卖给拉萨一个桑拿老板,还准备帮助这个老板利用他的现有的浴池在拉萨开潜水训练班。这以后再没有这位仁兄的消息。不过认识他我明白了三件事:一、不少哥伦比亚人也会说英语。二、哥伦比亚不仅有人种上好的咖啡有人卖毒品,还有人在西藏玩潜水。三、哥伦比亚是哥伦比亚人想象的产物。
  
  
  谁在听音乐
  贾妮
  15岁以前,我认为音乐就是歌,是“让我们荡起双浆”,亦或是“小虎队”。15岁那年中考完后。我参加了同学在家的PARTY,那些同学是外交部子弟,父母们都常年在外。他们独自在家留守,也算是那个年代的另类了。
  那天我过得十分愉快,用高倍望远镜看月亮,吃了不少外国糖果,还用了水晶杯喝了两种难喝的外国酒。我在几间房里蹿来蹿去,摆弄着各种新奇玩意儿,觉得真是到了花花世界。而且还很奇怪,人家的床单居然是纯白色的,那时几乎家家都用标准的图案是“四菜一汤”式的花床单。印最象深的是那次的音乐,从留声机加着大喇叭放出来,敲击着心扉,简直难以忍受。那是我第一次接触交响乐,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在我的词汇里,音乐便特指交响乐。我提议不听音乐了,改听费翔。他们看着我笑,说这里没有费翔,还是换成圆舞曲吧。那是我中学时代唯一一次参加这样的高级聚会,那些好吃的外国糖果,我是又等了十年,才从商店的柜台买到,好像已不觉得怎样。后来,一男生通过在外交部工作的爸爸,弄到两张音乐会票,我死活不去。在我的意识里,音乐可是要跟外国糖果和水晶杯衬的,那时的我呢,只能听歌。
  工作后,有一段时间需要去听音乐会,反正不花自己的钱,还是那种要经过全身安检的音乐会。我不喜欢有指挥的音乐,很吵,曲子还特长。一次,我忍不住对老公说,“我饿了,咱们出去吃东西吧。”老公扫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道,“再坚持坚持,一会儿就完了。”我偷眼看其他人,一个个都像我们一样,正襟危坐,表情凝重,完全不见了平日模样。我不禁喟叹,音乐真是个高级东西。
  几年过去了。隐约听说大家都热衷于听音乐,网上讨论音乐的也越来越多。前两天打车,上了车意外发觉震耳欲聋的交响曲震撼着即将报废的夏利车。司机情绪饱满,显然对该曲十分熟悉,头跟着拍节一颤一颤的,还充满激情敲击着方向盘,或者起劲儿地踩油门,加挡。我笔直地紧贴着椅背坐好,就象又回到了音乐厅,耳边响起老公的叮嘱,“再坚持一会儿,已经是倒数第二个了。”终于到了目的地,我下了车,心有余悸地在路边定神。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司机带着他的音乐决尘而去,想到以后在出租车上,不但可以听到评说连播,听交通台,听流行歌曲排行榜,也可以听到那种很吵的音乐了,不由得心中充满奇怪的感觉。
  其实,有什么可奇怪的呢,那令15岁的我十分惊讶的白色床单,现在在"宜家"也随便就能买到。依照有部电影里的说法,我觉得现在鸡已然变成了羊,等到哪天能用水晶杯喝点什么时,羊可就真彻底变成了牛了。
  
  
  不该看的书
  劳乐
  那次把我吓着的是一个大夫。那天我去体检,我正乖乖地躺在检查床上充当“鱼肉”的时候,那个大夫从体检表上发现我的工作单位离一家书店很近,于是她一边按着我的肚子一边幽幽地说:“你们那里有村上春树的书吗?……我就喜欢看他的书……你们那里看村上春树的人多吗?……不多?唉,如今的人都在看什么书呀……”
  把这事告诉我的一个朋友后,他说他有一次更恐怖的经历。他曾经写过一篇有关花花公子卡萨诺瓦的文章,文章发表后他收到了一封信。写信者是远方某建筑工地的一个工人。那个工人在信中很激动地表示他终于找到了知音,还说他正在读原版的卡萨诺瓦自传,而且准备把这本大部头著作翻译成中文。
  我觉得害怕可能是因为这些人让我想起一个童话。一个牧场里住着牛、猪、鹅、鸡和与它们一起玩的一个小姑娘。有一天那个小姑娘突然异想天开要教牛认字。牛开始当然很不乐意,但不久就迷上了识字课本。学完识字课本后它要求看更多的书,小姑娘很高兴地满足了它的要求。终于有一天那头牛看起了康德和黑格尔,而且拒绝再下地拉犁,因为它还没有考虑清楚应该先出左蹄还是右蹄。牧场里的其他农夫对这头牛的变化感到既奇怪又害怕,眼看着它日渐消沉并消瘦,最后决定干脆把它杀掉。小姑娘偷听到这个消息后很害怕,赶紧把所有书都从牛身边拿走。牛郁闷了一阵后也认了,逐渐恢复了正常进食与劳作。农夫们放心了。整个牧场又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看书也应该分三教九等,何况我也看过这种意义上的不该看的书。我的父母从我小时起就鼓励我看书,但当我在初二企图买帕斯卡尔的《沉思录》时,他们犹豫了。他们的眼神仿佛是觉得我在那时看这种书不太“安全”。
  帕斯卡尔的《沉思录》我终究还是看了,而且成功地在一大堆充满了“自杀”与“虚空”的书的包围中存活到现在。如今我反而老大不小地和一群初中生挤在一起看日本漫画。我曾经听一个在出版社工作的朋友感慨,说他们始终不明白《存在与虚无》和《存在与时间》何以成为畅销书。想到我自己的书架上也有这两个“存在”,我开始隐约明白:如果一本书莫名其妙地畅销了,那估计是有一大群不该看这本书的人在里面凑热闹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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