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拿艺术品窃贼，意大利TPA警备队显神威 一般来说，盗窃艺术品的老手，一旦得手后会先潜藏起来，并将盗取的画作藏匿在安全无虞的地方伺机而动。直到若干年后，当耸人听闻的抢劫不再让人议论纷纷时，他才会试图为名画寻找买主。或许出售给哥伦比亚的毒品大王。
但1998年5月19日，在罗马国家现代艺术画廓，偷窃了两幅凡・高的作品及一幅塞尚画作的8名窃贼，显然是业余的泛泛之辈。这群人迫不及待地试着接触可能有购买意愿的人。他们将赃物放在后车厢里，风尘仆仆地行驶于罗马与杜林之间，并且在电话中争论该如何处置赃物。他们茫然不知自己已被世上最具经验的艺术品侦查队给盯上了――艺术遗产防护指挥部，简称TPA。警备队里由150名成员所组成的特遣劲旅。在过去30年当中，他们大约追回50万件失窃的艺术品。48小时之内，TPA的专家在警方特攻队的支援下，确认了数百万美元交易的关键人物:博物馆的保安员。缉捕者监听了近30个电话，最后，意大利的电话公司侦测到嫌疑犯的移动电话的方位，并且每小时通报这群男子的停留位置。
侦查员整整48天按兵不动，而且追踪窃贼的一切活动，因为他们深知必须等到探知画作的藏匿地点，才能够采取行动。某个晚上，其中的一名窃贼在电话中向同谋透露:“东西在小床底下。”于是TPA动手了。1998年7月6日午夜3时左右，武装的警备军和警员在罗马市郊的马嘎尔罗托街10号，闯进旅店主人阿勒斯桑德罗和他女儿安娜芮塔的寓所。搜捕人员果然在床底下发现一件“东西”，它和画框远远隔开，整齐地放在黑色的垃圾袋里:这是凡・高的《园丁》。放置在橱柜上的塞尚的作品《乔丹的小屋》被包在布里面。同时另一批侦查人员也在罗马和杜林进入19处住宅，捕获其余6名嫌犯，并在杜林的一所公寓里找到第三幅失窃画作:凡・高的《阿莱城的女人》。
艺术遗产防护指挥部再度博得传奇的声誉。这支队伍成立于1969年，乃世界上第一支专门追踪艺术品盗贼与赃物的劲旅。迄今为止TPA的侦查人员已经追回15万件遭窃的画作、印刷品、器械、雕塑品或家具，以及超过30万件秘密挖掘出来的考古珍宝。无论是英国的苏格兰警场、美国的联帮调查局、法国的艺术品窃盗防治中心或者德国的联邦刑事警局，都没有像意大利一样在这方面投入如此多的人力，而且也没有如此包罗万象的资料库。
身为欧洲文明核心的意大利保存了无与伦比的遗产，TPA的工作任重而道远
在意大利，窃贼平均每天让80件艺术品不翼而飞，每年将近3万件――这是欧洲其他所有国家的失窃总数。因为聚集在亚平宁半岛上的乃是独一无二的奇珍异宝:1500座修道院、3000处考古学上的挖掘现场、3500座博物馆、18500座图书馆、20000座古堡以及95000座教堂。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文化遗产清单上，意大利名列前茅。
毫无争议的是，身为欧洲文明核心的意大利保存了无与伦比的遗产。古希腊的神庙、埃特鲁斯坎的出土城镇、古罗马的广场、中古世纪的城市建筑群、大理石主教座堂、文艺复兴时期的宫殿，以及所有米开朗基罗与达芬奇的作品。一流的品质都能深入最后一座村庄;在最小的祈祷室也悬挂着大师的作品。
然而可惜的是，乡间的小教堂经常门禁不够森严，庞大的考古场地仅仅部分封锁。博物馆的警卫没有发挥监视的功能，而是在玩牌。在翁布里亚的村落贝托内，有兴趣的参观者可以早些时候从村里干事那里取走家乡博物馆的钥匙。1987年的某个夜晚，钥匙不翼而飞――连同29件价值千万的艺术品。
那不勒斯，“五圣人巷”位于狭小的旧城中央。一座年久失修的小教堂，伫立在其他高大的建筑之间，灰泥已经剥落，不过大门却上了一副崭新的锁。教堂内部看起来好像进行过拆除工作。主祭坛和四座侧翼祭坛的绝大部分业已拆卸并且运走。正面有一处墙基，神父曾经在大理石的平台上做弥撒。石块、瓦砾和拆除的地板七零八落地散置在教堂里面。主祭坛上方和墙壁上空荡荡的框架证明绘画确实存在过，它们的画布已被剪掉。曾经悬挂烛台的地方只剩下裂开的孔洞。
警备军在追述时表示，偷窃艺术品的窃贼在两次行劫中将这座建筑物洗劫一空。被窃贼轻易得手的主要原因是这里根本未曾防范过。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罗西，警备军位高权重者，浏览了一堆老旧的黑白照片，内容全是雕塑、感恩插图、祭坛的上层结构、浮雕、枝形烛台和高脚杯――所有这些艺术品全在那不勒斯的小教堂里失去踪影。
罗西扫瞄照片，借助那不勒斯文物管理局的索引卡片细心描绘失窃的物件，并将所有已知的尺寸转载到他的磁盘上。
警备军的电脑档案里所列入的失窃艺术品连同其最重要的特征不下50万件。资料巨细靡遗。一旦某件失踪的物品出现在跳蚤市场上或某位商贩的手中，罗西的精确报告便是确认赃物最为重要的信息。
TPA执外勤任务的工作人员每天都有系统地监视全意大利的古董商、拍卖会和展览会。他们将待售的绘画、花瓶、静物写生、狂欢的饮宴图、雕塑拍成照片。他们测量艺术品的大小并将照片和摘记送往罗马。总部里的专家再度坐到荧光屏前面，将送达的画面资料与他们磁碟里的资料进行比对。同样的问题一直浮现:这只花瓶或这幅图画是在哪里失窃的？
一幅耶稣诞生的绘画在米兰的一家画廊审阅。玛丽亚如何被描绘出来？圣婴是站在圣母的膝间或躺在圣母的怀中？约瑟夫有被描摹下来吗？牛和驴子，甚至三圣王是否随侍在侧？有看到天使吗？那么是什么样的天使？双翼、4翼或者6翼？……
总之至少涉及到16项细节。大衣的褶痕在哪里消失？哪里有裂缝？卷发又在哪里？而指纹的情形又是如何呢？在意大利必须有14至16点吻合才能够作为身份的确认。例如在米兰一位古董商那里发现一幅画。惟有依照这种方法，他们才得以肯定这就是若干年前在西西里的博物馆消失无影的。
不寻常的细节最有助于按图索骥找到踪迹。一幅圣母与圣婴图在搜寻中。储存在电脑里面、以圣母为主题的绘画不下于55780幅，其中25234幅附有照片。当调查局输入的资料局限在甘比诺的范畴，那么只剩下463幅。如果顾及画作的开本，数字又降至322，最后“石榴”这个词目便指向寻找的目标:源自1444年，菲力波・利比学派的《圣母与石榴》。
这样的搜寻程序并非屡试不爽，通常犯罪的手法可迂回多了。窃贼和窝藏者会掩饰、伪造他们的货品来摆脱警方。大幅的画布被剪开并单独出售;古希腊的花瓶被打破，在安全运往海外之后再粘合;风格家具被翻修;在绘画上再着色:例如一幅被视为出于名字卡纳莱托手笔的威尼斯风景画。
当此作品于数年前在罗马遭窃时，前景有一艘帆船，还可以看到屋顶上的烟囱。后来这幅画在一场拍卖会上出现时，上述两项细节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添加的人物聚集在某一楼层。然而电脑调查员却借助他们的对比照片，发现足够的相符细节，例如云朵的轮廓，于是将这幅画扣押充公。
警备军还定期发行超过200页的厚重目录册，每一册都收录数以百计失窃的绘画、雕塑、家具以及首饰。这类遭劫的艺术品目录将会流向绘画收藏家、拍卖商、商贾、研究员和专业的报界人士。一方面可以阻吓窝藏者，另一方面可以促使艺术界的消息人士提供侦查的线索。
艺术品的盗窃与走私获利甚丰，引得各路人马纷纷染指
根据专家的评估，光是欧洲，每年就有将近6万件艺术品失窃与走私。这是高达数十亿美元的交易，在全球流通的非法买卖中，其获利仅次于毒品和军火。
黑社会里各路人马也染指这门生意。警备军一再从麻醉品商贩的身上搜出艺术品，他们显然是将艺术品充当交易品或是用来洗钱的掩饰品。过去10年当中，艺术品的好景气经常以高得离谱的拍卖价格招徕“黑道人物”。美国联邦调查局的干员已经在南美毒枭的别墅中找回从意大利走私来的名画。全球对于艺术品的交易有各种不同的法律加以规范，例如意大利对于文物交流的规定相当严格，并非真正重要的物品才授予出口许可证。 然而，某些贵重的文化还是在走私者与列支敦士登的金融巨子的协助下落入“欧洲的黑洞”，巴黎的《世界报》便将意大利的邻国――瑞士视为其中之一。
在侦查员的心目中，这个阿尔卑斯共和国早已被视为漂白艺术品的所在。连该联邦的内政部也在若干年前承认说:“本国已经发展成非法的艺术品与文物的国际转运站。”
国界在这方面起不了作用。违法的艺术品交易早已全球化，因为供应商和感兴趣的买主很少待在同一个地方。艺术品丰富的国家计有意大利、埃及、土耳其、柬埔寨或秘鲁，但是富裕的收藏家却生活在美国、日本、法国、英国和德国。
数年前，在加勒比海上的牙买加，警备军成功地缔造一项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军事行动。他们在当地某政要的寓所里发现一批绘画，相信这批绘画是用来交易麻醉品和军火的走私品。
市场的大量需求导致盗窃屡禁不止
古代的坟场特别难以维护。1970年至1997年之间，光是由警备军保管的考古发掘古物便多达313，678件，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数字让我们得以想象盗墓的猖獗，而实际上可能更多。
当盗墓行径成为流言蜚语传入警备军的耳中时，倒是特例一桩:譬如1992年的案件。当时调查员从消息人士那里获悉，盗墓人在罗马附近取走了地底下一件独一无二的雕塑:丘比特主神庙中三体合一的雕塑――即三位神祗的肖像，丘比特坐在朱诺与密涅瓦之间。
隐藏在幕后行动的是一伙五人帮。因为他们的老大妄图独吞那400万马克，于是两名火大的痞子向警备军作出如此供述。但是这件赃物流向何方了呢？TPA的干员进行调查、搜索、监听电话;其中一位甚至充当护理员而进入医院，以便在生病的帮派老大的病床“装设窃听器”。
根据叛徒的描述，制作出失窃神像的草图――这张幽灵图片将散布到全世界，好让这座雕像的市场销路在某种程度上冻结起来。艺术界的消息人士将被告知，古董商、贸易商、展览会与拍卖会的主办人会受到警告，研究员及其艺术专家也会接到通知。最后共调查出306人――绳套是越拉越紧了。
有一天，两名侦查员拦住一辆可能是嫌疑人的汽车，并在手套匣里发现女神朱诺的下半截手臂，这是从雕像截断下来的。连这细节也广泛地公之于世。所以每位行家应该明白:警备军将会用这半截手臂来证实大理石雕像的非法来源。没有一位收藏家、没有一家博物馆敢收购这座雕像。
缉捕的压力会加强，直到这座雕像以及被围捕的匪徒在一定程度上自阴暗的角落现身为止。根据一个电话的线索，侦查员在北意大利斯泰尔维奥山口的木柴堆里找到了遗失的艺术品――就在瑞士边界不远处。
然而问题的症结在于:有市场需求才会导致窃盗。要是美国、日本、瑞士或德国的人们不为古希腊武器或埃特鲁斯坎的花瓶支付大笔金钱的话――天知道还有哪个盗墓人会在三更半夜爬进墓穴，或者有哪个窃贼会在罗马阿多布兰迪尼别墅的屋顶上砍断雕像的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