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新青年 北大两教授为文造假《新青年》

  这是一种十分可怕的“意图伦理”。该伦理目的至上,它为了某个它认为正当的目的,便可采取不正当的手段,这样的事例太容易见到      习现代文学史的人都不难于知道当年北大两教授的一次作文造假。那是1918年3月《新青年》杂志上署名“王敬轩”的《文学革命之反响》。但,世上本无王敬轩,他是北大教授钱玄同化身的假名。在这个名头下,文章对新文化运动肆行攻击。然后由北大另一教授刘半农撰文批驳。
  钱刘之间的这一表演被称为“双簧”,作为曲艺一种,双簧是一人表演动作,一人藏在身后或说或唱。这样的说唱叫“假唱”,蒙蔽天下的假唱今天已屡见不鲜;不曾想,当年引领文化风向的人,也曾作过另一种形式的假唱。
  由胜利者书写的历史往往不能轻信。在文化保守主义面前,新文化运动最终大获全胜。文学史家郑振铎在叙述那个时代的文学论争时说,“在那样的黑暗的环境里,由寂寞的呼号,到猛烈的迫害的到来,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兴奋与苦斗之中生活着。”
  黑暗、迫害、苦斗,这样的叙述符合历史真相吗?我以为,郑的叙述至少不诚实。北洋时代是一个政治基本不干涉文化的时代。1919年陈独秀自己就表示:新文化“政府并没有干涉”。非但没有干涉,相反,它还赞助了新文化。1920年元月,是北洋政府下令全国中小学逐步取消文言文,白话文从此走进中小学课本。
  没有迫害,但有寂寞。新文化人实在太寂寞了,1917年头,胡适陈独秀轮番声张文学改良与革命,一年下来,几乎没人陪他们玩,连个像样的敌人都没有。就连真正反对他们的林琴南,也是不反白话,只反白话取代文言。寂寞生非,此刻《新青年》需要制造敌人,以张声势,否则,这场运动就没有个运动的样子。于是,钱刘两教授合演双簧,制造了王敬轩这样一个假敌,让他漏洞百出地攻击新文化,再让刘半农来一层层笑骂剥皮。造假的痕迹如此明显,排版时,王敬轩的信是囫囵一篇,并未分段。但在刘的复信中,对方分明是八个自然段,刘乃逐段以驳。这样的推测未必不成立,王敬轩的信其实是分段的,但发排时为了显示文言的泥古迂执,故意眉毛胡子一把抓。通篇还仿用旧式圈点,密密麻麻,让人看得透不过气。
  这是刘半农复信时的不打自招:“自从提倡新文学以来,颇以不能听见反抗的言论为憾,现在居然有你老先生‘出马’,这也是极应欢迎,极应感谢的。”《新青年》不但推广新文化,而且喜欢斗争哲学。本来,你声张你的主张即可,但是,它需要敌人来为它扩大影响。没有敌人就假造一个,结果假敌人引来了真敌人,这就是可怜的林琴南。且不说林琴南比新文化更早地推广白话,陈胡文章发表时,他也不过表白了自己的观点“论古文之不宜废”。不废古文并非反对白话。但出于学术私怨,是新文化的一些教授把桐城古文视为死敌,开篇即骂“桐城谬种”,及至炮制假敌时,林琴南又是锁定的目标。
  王敬轩故意抬出林琴南,让刘半农将其丑恶化。今天我们只知林琴南丑化新文化的《荆生》与《妖梦》,却不知他首先是新文化的受害者,然后才反噬。制造敌人的结果是新文化和旧文化彼此劣化。但从人格、道德上看,至少林还为他的小说公开承认骂人有错。他是被两位教授用计拉下水的,但治现代文学的已故教授吴奔星在正面意义上,称钱刘之举为“引蛇出洞”。是的,引蛇出洞,多么丰富的历史联想,然而,喝五四奶长大的生辈,运用之妙,显然比乃师更胜一筹。
  一个世纪以来我们有很多文化不良:谩骂、造假、一元、独断、不讲道理却嬉笑怒骂,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果如推究,新文化即青萍之末。姑以目的/手段论,两教授不甘寂寞想进一步光大新文化,那是你的权利;但你不能用造假的手段来蒙蔽天下。但某些新文化中人认为目的就是一切,手段微不足道。这是一种十分可怕的“意图伦理”。该伦理目的至上,它为了某个它认为正当的目的,便可采取不正当的手段。这样的事例太容易见到,君不见,为了“国家形象”,就可以制造假唱。假唱蒙哄世人,但制造者冠冕堂皇,这是为了“国家形象”。一个糊里糊涂的怪圈,居然还有不少糊涂的人认同。意图伦理让我们意识不到,造假本身就是最坏的形象。
  而今处处“王敬轩”。当年两教授造假的示范作用相当恶劣。对此,我们至今都缺乏足够的认识。如果可以盘点,那时的造假之类到底给我们一个世纪以来的文化带来什么样的风习。抱歉,我的评估是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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