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生命的“非正常离去”，都带给我们巨大的心灵震撼！5月5日凌晨，荆州患者吴光禹跳下手术台追打医生，此事被媒体聚焦追踪；半月后，吴光禹的母亲司永珍从儿子病房所在的十楼跳下去，生命终结在冰凉的大地上。
5月30日，在此事被媒体报道的当天，网络上出现了两种倾向截然不同的道德追问。
一种观点认为，一起醉酒后的治安事件在整治医闹的背景下被放大，而后他的家人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一方面是舆论咄咄逼人，一方面是医院不肯原谅，一方面是未知的赔偿与追责，司永珍终于崩溃了，她从医院十楼纵身一跃。现在，让我们开始反思吧……
也有观点认为，医院并无过错，此事已经成为治安案件，当然要由公安机关最终作出处理；至于“医院对其家属冷漠说”更是无稽之谈，你砸了人家医院、打伤了医生，医院还要跟你赔笑脸不成？再说，医院没有义务为肇事者家属请心理医生……
也许，所有的追问在现阶段都难有结论，大家所能做的，只是期待类似的事件不再上演。在医患矛盾事件频频发生的时候，在一面是医疗机构被指敛财有术、而另一面又是“医闹”屡屡伤人的情况下，大家不妨在为死者默哀的同时，抬头仰望人类头顶的“道德星空”。
大家可以设想这样一个故事：假如酒醉的吴光禹跳下手术台，追打的不是医生而是米里哀神父，结果会怎样呢？
米里哀神父是法国大作家雨果在小说《悲惨世界》里塑造的一个人物。苦役犯冉阿让出狱后，处处受到社会的歧视，是米里哀神父收留了他。冉阿让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善良的人，在半夜里偷走了神父的银碗，结果又被警察抓回到神父的面前。米里哀神父没有因为冉阿让的恩将仇报而惩罚他，反而主动为冉阿让解脱并再赠给他一个银灯，并在冉阿让的耳边说：“生命是给予而不是占有。”从此以后，冉阿让的灵魂被感化，重新走上了崭新的人生之路。
冉阿让的这个故事是文学史上极为经典的片段。诚然，吴光禹不可能和米里哀神父相遇在今天的荆州医院，但是假如有这种可能，按照雨果的逻辑，大家也一定能够猜出米里哀神父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他也许不会帮助一个醉酒胡闹的青年逃避处罚，但是肯定会在精神上唤起对方的忏悔，他也有足够多的人性关怀，确保青年的母亲不会精神绝望到非得让生命“非正常离去”。
在这起“荆州事件”之中，大家可以看到：这其实在一开始只是一起醉酒闹事的治安案件，对当事者的处理并不存在任何法律的“真空”，所有的案件细节和证据都可以被摆在法庭上，接受公正的审判，绝不该最终酿出“生命惨死”的悲剧。
不论大家围绕着司永珍的“绝命一跳”展开怎样的争辩，都无法绕开那个“宏大”的社会背景：现在，医者与患者之间的矛盾，正处在一个极度尖锐的时期；而导致医患矛盾尖锐的根源，抛开对医改的追问和体制的反思，有一个问题也不应该被忽视——医者，并没有牢牢安身于自己本该具有的“精神高地”，许多时候也没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也许医院的大楼可以更高大、医疗设备可以更先进、医生的收入可以更丰厚，但是，在利益的驱使下，那些游荡在道德“低点”上的“天使”，也正给社会投放最为顽固的“道德病毒”。
当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和米里哀神父一道生活在“道德的星空”中，为此，要确保道德不沦丧，司法调查不该缺席。健全的社会，首要的任务是确保公民的生命安全，面对一位公民冰冷的尸体，舆论需要的不是观点对立的激烈争辩，而是司法机关出具的一份详尽到每个细节的司法报告。给生命一个严肃的交代，才能唤起更多的道德自觉。
【原载2012年6月2日《工人日报·道 德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