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点烦。 吃晚饭的时候,餐桌上的萝卜炒辣椒肉丝让她一见就来气。 昨晚她曾向老公暗示口角生疮了,是吃辣椒惹的祸。老公因她平时无椒不吃饭,打理的餐桌上辣椒不断。这会儿鲜红的辣椒别说吃,就是看一眼她都辣出一头汗水。
她顿觉没了食欲,甩甩手,饭也不吃,灰着脸往房间躲去。
老公见她不吃饭,问她说,怎么了,下碗肉丝面吃吧?
她没好声气地轻哼一声,不吃。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两年她常把这话挂在嘴边。她是个三十一岁的少妇,结婚整整十年,是婚姻围墙里历尽风景的女人。
这会儿她在心里说,瞎眼了,撞着这个不会知冷知热的男人!唉。一肚子怨言无人诉说。她打开电脑,登录QQ,她要找他排解郁闷。
她有个QQ号,网名“楚楚一萍”。那时刚挂网上,十分钟就有十五个人加她。她从中挑了个年龄相仿,住千里之外的他――“雾眼看花”。其余都打入了黑名单。
记得当初一进聊天室,他就给她送来一大束鲜花,她回赠一个抱拳的图案。他说,没想到你还是个练家子的。她说,不是,只是不想让你握手罢了。他哈哈笑过后说,不握手就不握手,反正离得远远的,想握也握不到。她也送过去三个张嘴大笑的表情图案。
她同他天南海北地聊开了。聊当今美国总统奥巴马的肤色是真黑还是假黑,聊《西游记》,聊《红楼梦》。她忽然故作风雅地问他,“第一个给北京语言注音的历史人物”是谁?十分钟后,他回复说是元朝《中原音韵》作者周德清。周德清是她家乡的乡贤先哲,她从小听着周德清的伟绩丰功长大,她为有这样的乡贤骄傲。本想显摆一下,想不到他竟能回答。她说,你是用“百度”搜索来的吧?还说她过去也惯用这一招。她本意是调侃对方,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不计较,反而同她越聊越起劲,有了相Q恨晚的感觉。
此后几个月,她和他每天都聊上一阵,隔天不聊,会感到生活缺少什么。她在这头想,他在那头等。这头一上线,那头已发来问好的话。聊的内容,从无关痛痒的调侃,发展到无话不谈。
一次,她因女儿生病住院,隔了两天没上网,那头的他急得不行,守着电脑,一天在她QQ中留言三次,问她出嘛事?问她生病了?为她许愿祝福。感动得她只差叫“哥哥”。
他俩亲密起来,彼此关心的话多了。看到他的头像发亮闪动,她的心情就异常愉快。她在心里认定,他才是女人理想的男人,是值得放胆结交的异性。他也投桃报李,几次邀她去他那儿散散心,她一直心存顾忌犹豫不决。
今夜,窗外飘着雪花。
几句开场白后,他说,冷吧,开空调了吗?
她说,空调毛都没摊上,哪来的空调机!
接下来是她一顿抱怨。说社会分配是如何不公,教书匠老公工作十八年,工资还不到一千二百元。日子清苦,经济拮据,过的是人家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生活。
他像忠实听众,不时发来一个同情的表情,间或嗯、呀一声。
他等她诉说完后说,美女,你现在脚一定好冷吧。
她重重地跺了跺双脚,脚确实麻木了,知觉迟钝了。“美女”二字,让她很受用,像喝了蜜。她回复说,好冷。心情一舒畅,把对老公刚才的不满丢到脑后了。
老公刚进房间。老公不喜欢上网聊天,认为那是虚拟世界,空耗时光对生活无益。老公也不关心她在网上的活动,这会儿正靠坐床头看书。她便离开电脑,撒娇起来,把一双冰冷的脚往老公怀里塞。老公一惊,说冰死人了,一个惊跳起身离开了房间。
她失望了。老公没把她的脚抱在怀里让她取暖,没在老公身上得到期望值。她重新拿起鼠标,向他诉说刚刚的遭遇。他给她一串打抱不平,说她老公不可理喻,是名符其实的冷血动物;说她老公不会怜香惜玉,缺少爱的细胞;换了我,一定把你牛奶样白的双脚贴在心窝口,把你温玉般的脚趾含在嘴里。
她听后,激动不止,面热心跳。想想老公平时的作为,结婚十年,别说浪漫,就是一件衣服、一样小饰物也仅给她买过有数的几回……
她生气了。乒,将房门反锁,把老公关在门外,老公在厅堂叫门,她就是不理。她认定自己嫁错人了,嫁的是木头人。她下定决心,今晚同他聊个痛快,要把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向他一股脑儿倾诉。
他了解她对生活心存太多不满,再次向她发出邀请。说来我这里散散心吧。还说,他会尊重她,热情接待,不做违背她意愿的事。
她听后,深感自己遇上知音。想,既然老公不义,自己也可以不仁,何况只是玩玩而已。她痛快地应邀了,说天一亮就动身出门。
天麻麻亮了,她早已收拾好旅行包。她要悄悄地溜出家门,不让老公觉察,不给自己回头的理由。
她打开房门往外走。啪,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让她差点摔跟头。她低头一看,房门口放着个电暖器。她顿时一愣,省悟了,老公昨夜出门是给自己买电暖器……
暴走母亲
玉蓉妈妈疯啦。
天刚麻麻亮,玉蓉妈妈就在谌家矶堤坝上,大步流星地匆匆走着。这时的玉蓉妈妈,颜容不整,满面忧戚,眼睛空洞无神,耷拉着脑袋,一个劲地往前迈着大步,像有人在抽打背脊,脚步匆匆,低头疾走。
此情此景,让了解玉蓉妈妈母子的人个个扼腕长叹。同玉蓉妈妈年龄相仿的老太太抄着手只是抹泪。
第一个发现玉蓉妈妈这一不同寻常举动的人是三爷。当时三爷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来了,玉蓉妈妈想不开了?一个早上,三爷盯着河岸,紧张地注视着玉蓉妈妈的一举一动。
玉蓉妈妈是个坚强的母亲。十几年来,玉蓉妈妈与儿子小海斌相依为命。只是小海斌患有先天性疾病――肝脏功能不全。去年十二月,小海斌肝病又一次发作,病情一天天加重。就是这样,玉蓉妈妈也没轻言放弃小海斌。
此时,小海斌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
小海斌经受着病痛的煎熬,玉蓉妈妈心快碎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恨不得用自己的身躯替换下小海斌,让小海斌下地蹦蹦跳跳,快快乐乐玩耍。小海斌呻吟一声,玉蓉妈妈抽搐一下。病的是小海斌,痛的是玉蓉妈妈的心尖。
小海斌病倒,玉蓉妈妈整日以泪洗面。玉蓉妈妈曾对小海斌说,儿呀,要是妈妈的血、妈妈的肉能医治好宝贝的病该多好,妈妈愿意随时将血和肉献给宝贝,这是不用花钱,不用求医生,妈妈随时都能做到的事。只要宝贝能尽快痊愈,就是要妈妈的生命,妈妈也乐意付给你。
有人曾给玉蓉妈妈出主意,说这病只有求菩萨保佑。二十五里外的下圹娘娘庙签符极其灵验。到娘娘庙烧香礼拜,娘娘准能保佑小海斌去病免灾。
玉蓉妈妈去了娘娘庙。她自言自语,老天,保佑我儿子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吧。厄运要降临我儿子,那就冲着我来,让我承受吧。如果厄运能换来儿子的平安,我情愿自己遭受厄运,多惨都行,今生来生降临随便。只要能让我宝贝儿子的病痛减去,就是天打雷轰我都不在乎。老天啊,睁开眼看看吧,我是虔诚的。救救我的儿子吧,我是诚心诚意求助您。为了宝贝儿子,就是下地狱,哪怕是油煎火烤,我心甘情愿承受替换儿子苦难会付出的一切。老天呀,我儿子人生还没开始,一切苦难冲我来吧。
面对玉蓉妈妈的呼唤、祈祷,旁人无不潸然泪下。
但明眼人知道,要挽救小海斌的生命,除移植肝脏,再没其他办法了。小海斌患肝硬化到了晚期。移植肝脏手术费六十多万元。一个平民百姓,一个55岁老妇人,一个靠几个养老金生活的人,一个极其贫穷的家庭,这不啻是个天文数字!
小海斌就要走到生命尽头,这对玉蓉妈妈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一天,二天,十天,半月,玉蓉妈妈一天天消瘦下去,但仍风雨无阻,每天的大部分时间在堤坝上暴走。
玉蓉妈妈在这段堤坝上来来回回地暴走,一天七、八个小时。五里长的堤坝,几个月时间,被玉蓉妈妈踏出一条寸草不生,一尺多宽凹陷的光溜溜路面。
小海斌病倒,玉蓉妈妈精神失常。母子同遭病魔摧残,这事在乡里十分罕有,引起方方面面关注,三爷更是为这对母子寝食不安。
七月流火,玉蓉妈妈在烈日下暴走。
玉蓉妈妈在这段堤坝上暴走七个月了。
这天一大早,三爷意外不见玉蓉妈妈在堤坝上暴走的身影,不禁打了个寒战。不得了,怕是出事了吧?三爷沿着堤岸上下搜寻,玉蓉妈妈踪影全无。三爷“啊”叫起来。
有人说,莫非走失了?
有人说,也许失足落水了?
也有人说,玉蓉妈妈和小海斌进城看医生去了?
三爷只是跺脚长叹……
玉蓉妈妈的安危牵扯着所有人的神经。
几天后,一条爆炸性新闻在上下传开:“暴走母亲,割肝救子!”说玉蓉妈妈原本患有重度脂肪肝,为了挽救儿子小海斌的生命,能将自己的肝脏移植给小海斌,每天暴走几十公里的路程给自己减肥,终于成功将肝脏去脂。玉蓉妈妈的行动震惊了各界,感动了所有人。济人医院为这对母子成功移植了肝脏,还免除手术费和住院费六十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