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力 盛 凯
大连外国语大学日本语学院 大 连 116044 中 国
人作为认知主体，最初是从感知自己的身体运动和感觉空间环境开始认知世界的。同时，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也经常运用原型范畴来认知事物和多义范畴。
日语中存在数量繁多的复合动词，占比接近40%。其中表示空间移动、状态变化的复合动词也不少，“～かかる”就是其中的典型例子，同时“～かかる”还属于多义词，具有多义范畴。以往对“～かかる”的研究，多数在结构主义语言学的框架下，从规定或描写的角度（比如搭配或结构）对语义进行罗列，对于不同义项之间的语义连续性和语义扩张的机制没有进行说明，也没有在一个统一理论框架下进行探讨，又或者在认知理论的使用上存在一些问题。
因此本文运用认知语义学的原型范畴理论与核心图示理论，以复合动词“～かかる”为对象考察其多义性，旨在解释义项之间的连续性及其扩张机制，以便对“～かかる”多种用法有更加深刻的理解和体悟。
根据籾山（2001）的观点，在对多义词进行语义分析的时候，需要进行以下四个步骤：（1）多义性的确定（2）原型义的确定（3）多义义项间关系的说明（4）语义扩张网络的展示和说明。本文也拟以籾山的观点，对复合动词“～かかる”进行多义性分析。
《广辞苑》（第五版）对于复合动词“～かかる”是如下解释的：
①…しはじまる。ちょうど…する。②もう少しで…する所である。③ある动作を相手に向ける。
可以看出词典的解释基本属于句法型的用法。姬野（1978）将“～かかる”的义项分为“指向”和“始动”两大类共6小项，分别是“落下接触”“依据接触”“志向接触”“通过遭遇”“始动态”和“将现态”。其中“指向”相当于词汇型用法，“始动”相当于句法型用法，可见“～かかる”是存在多义用法的。
籾山（2001）认为“空间是可以通过视觉或触觉等感觉直接把握和认知的存在，而时间无法通过五感直接掌控，所以时间是比空间更加抽象的存在”，基于此可以认为原型义反映在多义词上就是各义项中最基本的，最容易被把握和最先被想起的词义。因此对于“～かかる”这样的既有空间义又有时间义的多义复合动词来说，我们可以判定空间义为其原型义。具体说来，“～かかる”的“指向”分类表示空间移动以及接触的含义，属于空间义的用法，应该判定为原型义。“～かかる”的“始动”分类表示时间过程的阶段性，属于时间义用法，是有原型义通过隐喻的认知机制扩张而来的用法。
综合先行研究的观点，可以得出“～かかる”具备的语义特征，即[主体向对象移动、单方向、主体的一部分与对象接触·固定]。据此可以总结出属于原型范畴的代表性词为“落ちかかる”，其核心图示假设为下图：
图1 复合动词“～かかる”的核心图示
为了进行多义分析，笔者在“Webデータに基づく複合动词用例データベース”和“NINJAL-LWP for BCCWJ”等语料库进行了数据搜集。在“Webデータに基づく複合动词用例データベース”中检索“～かかる”得到31类共计32203项例词，由于该语料库只收录了词汇型复合动词，于是再使用可以检索句法型复合动词的“NINJAL-LWP for BCCWJ”进行检索，得到213类共计1335项例词。先依据姬野的观点将搜集到的语料分为“指向”和“始动”两大类，在此基础上将搜集到的语料进行详细的再分类和解释，限于篇幅只列出其中8项进行说明。
统计搜集到的语料，可以把“～かかる”用法分为四大类，分别为①表方向性移动②表接触③表动作进行中④表动作即将出现，接出来分别对其用法进行分析说明。
①表方向性移动
表方向性移动可以下分为A和B两种义项。A用法表示空间上向着（下方）对象的移动，如“倒れかかる”，例句为“フィリップは修道士から半月刀を夺い取り、倒れかかるフランシーヌを抱きとめた。(戦场特派员)”。此处的“倒れかかる”表示弗朗辛的身体向着地面或者下方倒下去，这不是一个瞬间的动作，而是一个具有过程的动作，可以看见动作的路径。后项动词“かかる”给整个动词增添了方向性，是属于强调“指向”意义的用法。从图示上看，带有方向性的移动被凸显了，而“接触”的部分并非完全消失，而是成为了认知的背景，被背景化了。
图2 空间上向着（下方）对象移动的用法
B用法表示某种意图向对象的移动，如“挑みかかる”，例句为“「それに火力も相手のほうがずっとまさっているはずです」バシンホーンが挑みかかるような目で睨み返した。(女王陛下の火山岛)”。“挑む”表示“找碴、挑衅、对抗、挑战”等意思，加上“～かかる”就给“挑む”表示的动作增添了方向性，也属于强调“指向”意义的用法，同样表示方向性的移动。
图3 某种意图向对象移动的用法
②表接触
表接触可以下分为CDEF四种义项。C用法表示空间上和下方的对象进行接触，如“乗りかかる”，例句为“私が庭へ出ていくと二匹が寄ってくるが、そんなとき、チビはタロを押しのけ、私の手がタロに届かぬように私に乗りかかってくる。(犬たちへの诧び状)”。此处的“乗りかかる”表示小不点（小狗名）站起来后前爪向“我”扑来最后搭在了“我”的手上这一动作过程。同样也是具有过程的动作，但C用法表示上方向下方移动并最终接触的含义，对应图示中即移动的路径和接触的部分被焦点化凸显了出来。
图4 空间上和下方的对象进行接触的用法
D用法表示与支撑对象的接触，如“引っかかる”，例句为“布地が木の枝に引っかかっただけだとわかって、思わず泣き声をあげた。(月影のレクイエム)”。此句的“引っかかる”表示布料被树枝勾住后保持挂着的状态即停留在布料和树枝接触的地方，也就是说树枝支撑起了布料自身的重量。因此在这里可以把树枝看作是布料的支撑对象，此类的“～かかる”反映在图示上，主要是“接触”的部分被焦点化从而凸显了出来，其余部分后退为了认知的背景。
图5 与支撑对象的接触的用法
E用法表示某种意图朝向对象进行接触，如“突きかかる”，例句为“両手で握り締めると、力の限り背中に突きかかった。(異色时代短篇傑作大全)”。前项动词“突く”本身就表示带有某种意图向对象扎刺的意思，再加上句中“力の限り”等一类的修饰词，更加将E类用法“～かかる”的动作样态和主体的意图、意志性给表现出来了。因而以“突きかかる”为代表的E类用法“～かかる”表示某种意图向着对象移动最终与对象接触的意思。
图6 某种意图朝向对象进行接触的用法
F类用法援引姬野的说法将其称为“经过遭遇”，表示人或车等物体在向目的地移动的过程中偶然与某事遭遇，代表动词为“通りかかる”，例句为“店の前を通り掛かると、番头や丁稚小僧が飞び出して来て、店へ誘い込もうと悬命だ。(追忆)”。此句的“通りかかる”表示说话人向目的地移动的途中被店里的伙计拦住并招揽说话人进店的意思。被伙计拦住可以视为一种接触，反映在图示上可知此类“～かかる”的“接触”部分被凸显了。
图7 向目的地移动的过程中偶然与某事遭遇的用法
③表动作进行中
此类“～かかる”表示动作开始并进行到中途的意思，如“消えかかる”，例句为“駒ヶ岳を含む八幡平一帯には温泉が湧き、雪の消えかかる春先には、农家の人々の汤治场となっていた。(雪原の梦)”。
图8 动作开始并进行到中途的用法
前项动词“消える”通常被视为瞬间动词，它与“かかる”复合而成的“消えかかる”却变成具有时间过程的动词。如例句所示“消えかかる”表示初春积雪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处于渐渐消融的某一个时间点，恰在这个时间点消融的景象被捕捉到了。反映到图示上，即是“动作开始并进行到中途”的部分被焦点化了，同时可见该用法（称为G用法）是F用法从空间域投射到时间域扩张而来的。
④表动作即将出现
这一类“～かかる”表示动作即将出现、即将开始。代表性例子为“死にかかる”，例句为“破伤风で死にかかった犬塚信乃を救ったのは、彼の身代わりとして死んだ山林房八の妻·沼藺の血潮だった。(歴史小说真剣胜负)”。
图9 动作即将出现、即将开始的用法
前项动词“死ぬ”也属于瞬间动词，与“かかる”复合后表示“死ぬ”这个动作处于即将实现的阶段但还没有正式实现，也就是说例句中的犬塚信乃处于即将死亡但并未死亡的阶段。此类“～かかる”称为H类用法，表示动作即将出现前的阶段和状态，在图示上也就是动作开始的阶段被焦点化了，而动作进行以及最后阶段达成的部分后退为背景了。
根据原型范畴理论、核心图示理论以及前文的解释，可得出各用法的连续性以及语义扩张的网络图。
可以看出，原型语义“落ちかかる”由转喻机制扩展到了A类用法“倒れかかる”、C类用法“乗りかかる”以及F类用法“通りかかる”。同时，C类用法“乗りかかる”也经由转喻机制扩展到了D类用法“引っかかる”。另外，根据隐喻机制，属于空间域的A类用法“倒れかかる”扩展为了心理域的B类用法“挑みかかる”，空间域的C类用法“乗りかかる”扩展为了心理域的E类用法“突きかかる”，同理空间域的F类用法“通りかかる”扩展为了时间域的G类用法“消えかかる”。最后经由转喻和隐喻两者结合的认知机制，原型语义“落ちかかる”扩展为了时间域的H类用法“死にかかる”。
本文使用了认知语义学的原型范畴理论、核心图示理论对多义复合动词“～かかる”的多义性进行了解释和考察。结合语料库搜索的自然例句与认知图示进行说明，可知多个义项间并非完全孤立的个体，存在着意义上的关联性和扩张性。但本文对于“突っかかる”“突きかかる”和“引っかかる”“引きかかる”一类词之间的区别和联系未作考察，以待今后研究继续深入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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