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超越血脉:单身汉与509个流浪“儿女”


  王万林是个不幸的男人,17岁被冤枉劳教,一生没有妻儿;他又是一个幸福的男人,500多个“儿女”,如今争着接他去养老。作为一个下岗工人,他在30多年间收留和帮助了509个流浪孩子,并视为己出,引领他们走上正道。如今,这些孩子有的成为腰缠万贯的企业家;有的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有的当上公务员……这位平民英雄和一群无依无靠的流浪儿之间,有着怎样超越血脉的亲情故事?
  做善事是娘的心愿
  2014年10月19日,寒露已过,霜降降至,杭州市六合缘素食餐厅却春意盎然。餐厅靠墙的桌子铺着红布,上面摆放着鲜花和水果,墙上挂着“寿”字条幅和写着“最美杭州人王万林老人70大寿”的大红横幅。
  下午3点20分,寿星王万林来了。他身高不足1.6米,头发花白,穿一件黑西服和一双大头皮鞋。见他到来,在场的100多人激动地站立,夹道相迎。
  王万林在横幅前的椅子上坐下,像抱孩子似地抱起一束鲜花,眼里闪动着泪花。他太幸福了,竟然有106个“儿女”给他祝寿,天下有几人能享受到这种幸福?“儿女”们纷纷举起相机和手机拍照,记录下这一难忘时刻。
  突然,“儿女”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呼:“老爸,生日快乐!”原计划是挨个儿给“爸爸”祝寿,没想到他们一激动就乱了安排。王万林的泪水决堤而下,“儿女”们上前抱住“老爸”哭了起来。
  509个“儿女”中,冯玉印是老大,是王万林领回家的第一个孩子。
  37年前的寒冬,十四五岁的冯玉印蓬头垢面,衣衫单薄,且浑身山下都是煤灰,像风中的树枝一样站在公交车站不停地颤抖。时年33岁的王万林走过去,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回家?”冯玉印“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两条腿像面条一样绵软无力。
  冯玉印是江西德兴人,被骗到千里之外的浙江长兴煤矿当童工,又苦又累,于是扒上运煤车逃了出来。孩子的遭遇触动了王万林那柔软的心肠。那年,日本人轰炸绍兴,娘背一个、拖一个、拉一个逃难到苏州,若没有好心人给吃的和收留过夜,娘和哥哥姐姐也许就死在路上了。受人帮助,就要帮助他人,不论谁有难,娘见了就会出手相助。
  王万林把冯玉印领回家,娘见了心疼得直掉眼泪,不停地念叨:“菩萨会保佑,菩萨会保佑!”娘不仅给孩子做饭,还给他烧水洗澡和洗衣服。那时家里没有自来水,娘就一桶一桶地去提。冯玉印在王万林家住了数日,后来拿着王万林买的车票回家了。
  “你做的是行善积德的好事,菩萨会保佑你的。娘看着高兴啊。”娘对他说。得到娘的赞扬之后,一遇到流浪儿,王万林就往家里领,最多的时候家里有11个孩子,床、沙发和地上都睡满了孩子。
  1980年秋,王万林在火车站附近“捡”回4个孩子,最大的15岁,最小的只有12岁。他们家在福建南平,当时一张火车票要25元,4个孩子要100元。这笔钱对王万林来说不是笔小数目,他月工资只有30多元,娘每月退休金二三十元,两人的月收入加起来才60元。4个孩子在他家住了好几个月,眼看就要过年了,娘东挪西借才凑够100元,让王万林给他们买好车票送走了。
  东北女孩李洪春到杭州玩,一不小心钱包被偷了。她是朝鲜族人,不大会说汉语,只得坐在官巷口的路边哭起来。王万林见了,用手势加字弄清情况后把她领回了家。那个年代通信不便,王万林费了很大周折才联系上她的家人。如今,李洪春已在美国旧金山开了一家中餐馆,当上了老板娘。
  在那些日子里,王万林收留了一拨又一拨流浪儿,娘俩总在为买票的钱操劳。1982年,娘去世了。在弥留之际,娘对他说:“你把娘在家里多放几年吧,娘帮你把家看牢。”
  他知道娘是不放心他。姐姐已嫁做人妇,哥哥远走他乡,娘也走了,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他17岁那年,在浙江歌舞团当演员,邻居丢了一块表,误认为是他偷的,他被抓起来判劳教两年,然后又在农场干了11年。事后,他申诉过,可是没能翻案。回到杭州后,他已是30岁的大龄青年,有哪个女人肯嫁给解除劳动人员呢?于是,他的婚事一拖再拖,就这样被耽搁了。
  出狱后,王万林在杭州一家国有塑料厂做销售员,因不懂拉关系套近乎,口才又很一般,所以工作上业绩并不突出。
  王万林把娘的骨灰留在家里,还把娘的遗照放得大大的,挂在卧室墙上。他要让娘看着他做好事,做善事,他知道娘只要看到这些就会开心。娘走了,带走了那为数不多的退休金,王万林经济上更加吃紧了。
  王万林的家在学院路一栋老式居民楼里,除了已离世的娘鼓励他“行善积德”,身边几乎没有亲人理解这个人生岔路口的守望者。“老婆都娶不上,还收养一堆孩子,脑子怎么想的?”邻居们时常悄声议论他。
  2000年,56岁的王万林下岗了。他收留过的孩子劝他:“您下岗了,就不要再管流浪儿了。”
  他怎能不管?怎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流浪孩子徘徊在犯罪边缘呢?为了给流浪儿赚生活费,王万林到一家理发店当起了杂工,这一干就是14年!理发店每月工资1400元,加上他本人2000多元退休金,是一大家子所有的生活来源。这些钱,基本都花在了给孩子交学费、买车票以及日常开销上。“不管什么样的孩子,只要愿意跟着我,就先让他学技术。”王万林说,孩子们的文化素质都不高,学其他东西不行,学理发上手很快,学修车、厨师也可以。
  闹“非典”时,没人敢去医院,他偏偏因重感冒住进医院,“儿女”闻讯,纷纷赶了过去,24小时照顾他,许多病友羡慕不已地说:“就算自己的儿子也没这么好啊”;听说他下岗了,在广东流水线上打工的牛平挤出100元钱给他寄来;还有那个当上养猪专业户的李重庆给他送来一只猪腿;江苏的潘建强从数百公里之外给他挑来了自己种的、自己收的、自己打的100斤米……
  一天,范飞见“老爸”饿了一天,便掏出自己身上仅有的30元钱让他去买点吃的。谁知王万林转过身就给了别人。范飞说,我心里很不舒服。王万林说,那人比我还可怜,他已经饿了好几天了,让他去买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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