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瑾惠政府对朝政策的保守性与韩朝关系危机
摘要 朴瑾惠上台后提出了改善韩朝关系和促进民族统一的“朝鲜半岛信赖进程”。由于这一政策的保守性，韩朝双方未能建立实质性信赖关系。朝第四次核试验以后，韩对朝政策基调被迫调整，以接触为核心的对朝合作战略转向以施压为主的对抗战略。在韩朝双方持续的博弈中，韩朝紧张对立关系格局很难化解，朝鲜半岛爆发冲突的风险在逐渐累积。为此，中国需要转变战略思维，积极防范危机失控。
关键词 朝鲜半岛朴瑾惠政府信赖进程第四次核试验韩朝关系
2016年伊始，朝鲜进行了第四次核试验和远程卫星发射。对此，朴瑾惠政府在经济上和军事上断然采取对抗升级措施威压朝鲜，韩朝关系断崖式下跌，朝鲜半岛局势再次骤然紧张。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韩朝关系如此动荡不安？在第四次核试验的影响之下，韩朝关系又会呈现出怎样的发展趋势？本文以朴瑾惠政府的对朝政策作为分析的切入点，探究其中的原因及其可能导致的结果。
一、韩国朴瑾惠政府对朝政策的保守性
2013年，朴瑾惠政府提出了“朝鲜半岛信赖进程”这一新的对朝政策，寻求通过韩朝关系的规范化和正常化，实现朝鲜半岛和平，促进韩朝双边合作，为统一奠定良好的基础。[韩]《政府正式发表对朝政策基调的概念》，韩联社首尔2013年8月21日电，资料来源：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ational/2013/08/21/8100000000ACK20130821002700881.HTML。但是，这一政策，无论从认知上，还是在实践过程中，显示出强烈的保守色彩，并暴露出明显缺陷，这也是近几年韩朝关系持续对立紧张乃至恶化的根源。
（一）认知理念：普遍缺乏对朝鲜体制的认同
冷战结束后，朝鲜无论是在经济上还是在理念上都难以与韩国相匹敌，其体制生存面临严峻挑战，必须在韩国主导下以自由民主体制最终实现统一。[韩]姜仁德等：《南北会谈：从7.4到6.15》，首尔：极东问题研究所，2004年，第347页。保守政策逻辑主要基于如下判断：第一，朝鲜体制的弊病；第二，能源外汇缺乏；第三，严厉的公安统治；第四，外交上的孤立。尤其是第一点，构成了保守政府推动对朝政策的先决条件。
朴瑾惠政府继承了这一保守政策逻辑。在国家安全上，坚决反对朝鲜核计划，固守韩美同盟。在人权问题上，强调自由民主普世价值。在经济合作上，强调双方合作的互惠性，限制无偿对朝经济援助和规范双方经济合作。朴瑾惠政府的外交、统一、国防政策核心人士主要由安保强硬派和外交亲美派构成，与进步政府相比，其对朝政策立场和策略明显缺乏包容性。
这显然低估了朝鲜体制所特有的思想逻辑和强大的历史惯性。金正恩上台后，朝鲜主体革命路线丝毫没有出现弱化迹象，这一路线坚持先军政治，进行核武装，维持家族统治权，确保朝鲜式社会制度不变质。金正日去世不久，《劳动新闻》发表社论称，“金正恩是朝鲜主体革命的伟大继承者”，“朝鲜人民坚决走主体革命和先军革命的道路”。[朝]《伟大的金正日同志永远活在我们军队和人民心中》，载《劳动新闻》，2011年12月22日第1版。2012年5月，朝修改宪法拥核；2013年6月，修改《树立党的唯一思想体系十大原则》强化家族统治权；2014年2月，出版《主体思想解说原理》宣扬金正恩领导下的先军革命路线。
韩国对朝这一认识反映了双方体制的差别，这根源于双方在意识形态上的深刻分歧，从根本上阻碍了政治互信的建构，是韩朝关系无法取得实质性进展的主要根源。
（二）政策重点：安保和统一间无法实现均衡
保守势力极力主张朝核是对国家安全的重大挑战。无论是20世纪90年代的金泳三政府还是上届的李明博政府，对朝政策的重点都是优先解决安保问题，由于安保和统一之间的矛盾非常突出，所以韩朝关系并没有随着冷战的终结而趋于缓和。
朴瑾惠就任前，朝鲜已将拥核作为基本国策，试图以此为基础改善朝韩关系和朝美关系，这给朴瑾惠政府带来很大的安保压力。为改善停滞不前的韩朝关系，朴槿惠政府确定了对朝政策的三条原则，其中之一便是保持政策实施中的平衡，具体而言，在政策实施过程中，要在维护国家安全与开展交流合作之间、开展韩朝双方合作与多方国际合作之间保持平衡[韩]统一部：《朝鲜半岛信任进程说明手册》，首尔：统一部，2008年。。
朴瑾惠执政后，政府的优先课题是加强外交安保合作，尤其是强化韩美同盟关系。2013年5月，韩美发表同盟60周年宣言。双方决定，实现朝鲜半岛永久的和平与稳定，以无核化、民主主义和自由市场经济的基本原则实现朝鲜半岛的和平统一。2015年10月，朴瑾惠总统再次访美，声称韩美同盟是全球最坚挺的同盟，已成为维护亚太地区和平与稳定的轴心。
不同以往，朴瑾惠政府把民族统一视为建设全球“中坚国家”的重要手段之一，为此，统一必须在本国安全得到保障的基础上推动。刘江永指出，韩美联合军演，客观上给了朝鲜加快核武装的“理由”刘江永：《朝鲜半岛局势与东北亚可持续安全》，载《东北亚论坛》，2016年第3期，第5页。。由于双方之间的统一竞争本质上是体制竞争，而体制竞争演变为以美国为中心的安保竞争结构，这一结构性缺陷使得韩朝在政策实践中无法建立起信赖合作关系。
（三）政策策略：实施统一准备不断刺激朝鲜
长期以来，韩朝难以就统一问题达成妥协。作为弱势的一方，朝鲜更是对朴瑾惠政府的政策抱有怀疑态度。2013年底，朝鲜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称，朴槿惠提到的“信任”和“新的朝鲜半岛时代”等言论全部是“谎言”。对朝鲜来说，“韩国主导的自由、民主、和平统一就是套在朝鲜头上的‘紧箍咒’，无法从根本上赢得朝鲜的信任，更何况是处于体制危机和统治危机的朝鲜政府。”牛林杰、刘宝全：《韩国发展报告2014年》，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年，第74页。
进入2014年，朴瑾惠政府相继提出“统一大发”论和促进双方合作的“德累斯顿构想”，成立统一准备委员会。这一系列举动给朝鲜造成极大统一压力，引起了朝鲜强烈的反感和警惕。对此，朝鲜外相李洙墉在联大声称，“体制共存的联邦制统一是实现统一唯一可能的方式”新华网：《朝鲜外相：半岛南北统一的唯一方式是联邦制》，资料来源：http：//news.xinhuanet.com/mil/2014-09/29/c_127047871.htm。。数个月后，朝鲜更是发表公报谴责韩国欲借统一准备之名搞体制对抗，实施“德国式统一”。在韩国的高压下，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则在2015年新年贺词中表明改善朝韩关系和实现自主统一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