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叫武昌首义【武昌首义元勋张振武被害始末】

  浴血革命,共和元勋      中国历史上,因为改朝换代,前朝皇室被斩尽杀绝的多的是,开国之后,功臣被屠杀的多的是。中华民国开国,有没有将前朝皇室斩尽杀绝?没有,这是一个进步。有没有功臣被屠杀的?有,而且不止一个,这又显示其局限。在此就说说被杀害的开国元勋张振武。
  张振武,字春山,湖北罗田人。一般的史书介绍他基本上是这样:早年毕业于本县高等学堂,后入湖北省师范学校,受业师时象晋的影响,萌发革命思想。甲午战争后,张变卖家产自费留学。1905年,入早稻田大学,攻读法律政治,并入体育会,习战阵攻守诸法。1907年加入同盟会。1908年助徐锡麟举义受牵累而避走日本。回国后,执教于武昌黄鹤楼道小学。1911年6月,加入共进会,这是从同盟会派生出来的革命组织。1911年10月9日,清吏大肆缉捕革命党人,张振武力主提前起义。
  武昌起义后,张振武参与组建湖北军政府,任军务部副部长,代行部长职,不久,孙武伤愈出任部长,张即退居副长。张振武在武昌首义过程中表现出色,多次印发白话文告,阐明革命大义及作战要领,身先士卒,提振士气,在办理民团、招降北兵、布置防御等诸多方面都多有作为。汉阳危急,亲率部属驰援,激战中负伤落水,几至溺死。
  张振武是武昌起义的组织者、发起者、参与者、指挥者之一,在数次战斗中出生入死,负伤累累,武昌首义功成,民国成立,张振武是当之无愧的开国元勋。一个开国元勋本应得到与之相应的荣誉地位,遗憾的是,张振武既没有在南京临时政府中获得一席之地,还在政治斗争中卷入旋涡,招致杀身之祸,令人嗟叹。
  1912年8月上旬,袁世凯电请张振武入京商议国事。黎元洪赠张路费四千元,一面表示:“对于张君可抚心自问,并无一些相待不好之心。”一面布下了圈套让张去钻。8月14日,张振武带着湖北将校团团长方维等三十多人,随刘成禺、郑万瞻等人到北京。黎元洪却在前一日(13日)密电袁世凯,要求“将张振武立予正法。其随行方维……并乞一律处决 ”。理由是:“虽为有功,乃怙权结党,桀骜自恣。赴沪购枪,吞蚀巨款。当武昌二次蠢动之时,人心惶惶,振武暗煽将校团乘机思逞。幸该团员深明大义,不为所惑……”
  不知道这个圈套是黎元洪独设的,还是袁世凯与黎元洪共设的,袁世凯心领神会,很听话地执行了。15日夜,张振武与湖北将校在六国饭店宴请北方将校,北洋将领姜桂题、段芝贵等出席,然后借口离席。10时左右,酒酣席散,张振武与冯嗣鸿、时功玖分乘三辆马车返回旅社,途经正阳门时,段芝贵指挥潜伏的军警将张振武抓起来,押解至西单牌楼玉皇阁京畿军政执法处。在此之前,方维在金台旅馆也被捕,押往执法处的城外分局。16日凌晨1时,距被捕仅三小时,张振武在执法处被枪杀,方维同时在城外被害。这就是震惊世界的民初“张振武案”。
  一代开国元勋,为革命出生入死,抛洒热血,到头来不得基本的尊重也罢,还不经任何的司法程序即被秘密屠杀,呜呼!这堪称民国史上黑色的一页,令国人对共和寒意顿生,也就难怪临刑前,张振武对行刑士兵愤怒地说:“不料共和国如此黑暗!”
  
  身陷矛盾,孤立无援
  
  张振武之死虽然十分突然,但细细分析起来,实在意料之中。因为,张几乎与当时所有的最重要政治力量都结下了矛盾,包括张与黎元洪的矛盾,张与同盟会的矛盾,张与袁世凯的矛盾。这使张显得孤立无援。尤其是张与黎元洪的矛盾,越陷越深,以至于发展到黎元洪非要除之而后快的地步。当然,黎元洪知道把开国元勋推向断头台的后果,但黎元洪也很清楚,张与各派力量结怨,即便借袁之刀杀了张,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不会对自己构成大的危害,而且黎是拿定了张的软胁,有了种种应对措施,才敢大胆妄为。下面就详细说明一下张振武与各派力量的矛盾。
  张振武与黎元洪的矛盾由来已久。武昌起义后,革命党自觉人微言轻,没有号召力,不足扩大起义的影响,起义前后都考虑到请黎元洪任都督。但张振武并不赞成此举,他的意思是让革命党人自己来搞,因为拗不过众人的坚持才作罢。谁知黎元洪开始不敢干,还说什么“莫害我,莫害我”。张振武想,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黎元洪如此不识抬举,还求他干啥,再说了,他既不诚心,只怕当了都督还会误了革命大事,扬言不如杀了这个“泥菩萨”算了。这话肯定传到了黎的耳朵里,这就种下了矛盾的种子,估计黎元洪此时就有了杀张的念头,只是时机尚未成熟,只好默默等待。
  随着战争形势逆转,武昌起义部队被袁世凯的北洋军队打得节节后退,黎元洪见势不妙想出走,张振武出来制止,但黎还是在孙武的支持下率其亲信直奔葛店,张振武得知,就说,这个黎某胆小如鼠,不如乘此另举贤能。但是临阵换帅乃兵家大忌,众人并不赞同,张振武只好不再坚持。但可以想见,黎元洪受到张一再的讥讽肯定不会好受,武昌起义之前,他黎元洪是堂堂一协统(旅长),孙武不过一小学教员,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手画脚?武昌起义之后,自己被推举为都督,张振武只是军务部副部长,有什么资格对他颐指气使?我们稍以人之常情,站在黎的角度想想,就能理解,哪怕黎元洪有“菩萨”心肠,也经不起自尊心一再地被伤害。哪怕为了一个男人的自尊,也会对张振武怀恨在心,有除张之心并不算意外。
  张振武在任军务部副部长时,曾被派到上海去采购枪械,由于经费不够,他向黎提出追加款项,没有获得追加款,他就擅自挪用其他钱款,引起了黎的猜疑不满,怀疑他侵吞公款,要查张的账目,张大怒:是我们把你拉出来当大都督,才有现在的荣华富贵,现在恩将仇报,要查我的账?黎元洪只好大事化小,不再追究。
  但是,黎元洪心中越积越多的对张的仇恨,总是要爆发的。事情终于给了黎元洪一个反击之机――群英会事件,让黎一步步赢得主动权,一步步置张振武于死地。
  1912年2月27日,湖北发生了一次兵变,一些革命党人冲击湖北军政府军务部,搜捕军务部张武、第四镇统制邓玉麟,第二镇统制张廷辅被枪杀,蔡济民被绑架。这起恶性事件的起因是,武昌起义之前被调往四川镇压保路运动的湖北新军第三十二标(又称教导团)的领导人返汉后,不满于军务部把他们边缘化,没有把他们列入常规部队,该团就搞了个改良政治群英会,鼓吹“二次革命”,联结了令外一些非正规编制的部队发动兵变,反对军务部。
  军务部副部长蒋翊武力主镇压,张振武则主张和平调解,事情很快就平息下来了。但黎元洪借群英会反对军务部,趁机撤销了孙武、蒋翊武、张振武的职务,改为都督顾问,实际上是架空首义“三武”,让他们成为闲人。这是黎元洪的借题发挥,张振武当然不服,派人向黎元洪提出留任,甚至要求出任军务部长,这明明是拿黎元洪的鸡毛不当令箭,让黎很不高兴,两人矛盾进一步激化。这也成了黎元洪后来杀张的借口之一,即张振武在群英会事件中“乘机思逞”。
  张振武不同于蒋翊武和孙武。他被撤职后,手里仍然控制着一支有力的武装――将校团。这是革命时期张的代伐卫队,十分效忠于张。黎元洪几次想控制这支力量,从张振武手中夺过来,要么安插亲信,要么收编,要么改变成军官学校,都没有得逞。张为加强将校团的力量,创办男女中学各一所,发刊《震旦民报》,拉拢江西援鄂军冯嗣鸿部,极力把自己势力做大做强。张振武凭借这支武装和他在军队中的影响,并不把黎元洪这个副总统兼都督放在眼里。黎的一系列夺走该团的努力,使张黎矛盾愈发突出,到了互相严行戒备的程度。看来,黎元洪是深深体味了袁世凯的谋臣陈宦对他说的一番话:“三武”不去,则副总统无权。尤其这个张振武,成了黎元洪的眼中钉,不拔不解痛,杀张也只是时机问题、如何杀的问题。想来,黎元洪认为再没有比张此次进京,假袁世凯之手杀张更好的了。
  袁世凯为什么那么乐意接受黎元洪的请求,难道袁世凯这等聪明的人不懂得屠杀开国功臣,会遭致全国的反对吗?非也!他当然是掂量了再掂量的,从张振武案前后的种种迹象来看,袁世凯甚至与黎元洪再三商量过也未可知。在此我们暂且忽略背后的利益考量,单就张振武与袁世凯的矛盾而言,袁世凯也未必没有杀张之心。
  张与袁的矛盾,最早应上溯到南北议和出现破裂迹象那个时期。1912年1月,时任湖北军政府军务部副部长的张振武曾携巨款赴沪购枪械,正值南北议和出现破裂迹象,张振武赶紧与北伐招讨使谭人凤合作,拨出购进的第二批枪械的一半,支援在烟台的蓝天尉,并谋另组北伐军,打算亲自率师北伐,这无疑是将矛头指向袁世凯。囿于财政危机,南方根本无力北伐,只能一步步迁就袁世凯,但参与这次北伐风波的张振武被袁世凯记恨在心也可以理解。
  武昌群英会事件后,黎元洪借机撤销了张振武军务部副部长的职务,改为都督府顾问,这是一个虚职。但张手里有军队,在湖北有影响力,所谓卧榻之前,岂容他人酣睡?张在湖北一日,黎就不能安心一日。黎元洪为了将身边这个死对头引开,想了一个调虎离山之计,他向袁世凯推荐张振武做东三省边防使,率兵一镇,这倒是一个实职,张振武也很乐意。只是,袁世凯怎么可能让一个异己力量安扎在自己背部。袁世凯的智囊陈宦就出了一主意,“三武(孙武、蒋翊武、张振武)不去,则副总统无权,若辈起自卒伍下吏,大总统召其来京,宠以高官厚禄,殊有益于副总统也”。这一安排让黎、袁都觉得很不错,于是袁世凯把“三武”召到北京去,授予他们总统府军事顾问的虚职。
  对此,张振武很不满,他抱怨说:“我们湖北人只会做顾问官吗?”向袁世凯要求有实权的职位,袁世凯就委任他为蒙古屯垦使,却没有给他实际的支持,无钱无粮无机构,张振武很气愤,给袁世凯留下一封信,把委任状交上去,跑回湖北设立屯垦事务所,要黎元洪每月供款一千元,准备自己招兵买马,筹建一镇兵力去蒙古镇抚。这不仅类同勒索黎元洪,更等于完全不给袁世凯面子,袁世凯再怎么不济,此时也是一国之临时总统,你张振武把总统的话当放屁,将总统颜面置于何地?你想,袁世凯要听到张撂挑子的事,该是何等气愤!区区一个张振武都摆不平,他袁世凯还想摆平更大的势力吗?我们不能无度猜测袁世凯杀张振武是杀鸡给猴看,但是,双方的矛盾是实实在在的。
  张振武不仅与黎、袁两大势力矛盾重重,而且还与当时的另一大势力集体――同盟会矛盾重重。照理说,张振武于1907年在日本加入同盟会,是同盟会的一员,不应该与同盟会有太大矛盾,但事实并非如此,同盟会自1905年成立以来,一直就没有太平过。张振武回国后加入了共进会,这个同盟会的分支其实很多主张与同盟会不同,至于章太炎与孙中山的矛盾更是内外皆知。
  在武昌起义中,张振武就与同盟会的首领之一黄兴发生过矛盾。黄兴在汉阳吃了败仗,打算放弃武昌,移师南京,而张振武则力主死守武昌,他在军事会议上怒吼:“敢言弃武昌者斩!”黄兴见势不妙,只能隐退。张振武则率先通电批评黄兴,让黄兴很下不来台。等到孙中山做了临时总统,黄兴奉命遴选阁员时,对革命有首义之功的共进会成员没有一人入阁,这不能不说与彼此之间太深的矛盾有关。所以,张振武就特别瞧不起南京那边同盟会的人,认为那些人于革命并没有多大的功劳,不过是下山摘桃子的投机者。张甚至在报纸上公开攻击南京临时政府:你们这些人碌碌无功,是踩在别人的头上成功的。
  正是不满孙中山、黄兴这些人对共进会这些功臣的不公,1912年1月16日,张振武和孙武等一起,与渐江朱瑞等同盟会的反对派,组成了民社,拥黎拥袁,创办民社的机关报《民声日报》,与同盟会决裂。不过,张振武骨子里瞧不起黎元洪,所谓拥黎对他来说是假的。
  
  历史怪圈,民国重演
  
  张振武的悲剧与他个人的性格不无关系,张振武为人热情直爽,敢作敢为,但又桀骜不驯,居功自傲,这种性格容易得罪人,使自己无端地四面树敌,最后落于四面楚歌的境地。
  而张振武案最大的悲剧却不是张振武个人,而是中国的宪政民主。张振武被杀,出自民社的共和党议员刘成禺在参议院上曾愤言直指:“查约法第六条明载,人民之身体非依法律不得逮捕、拘禁、审问、处罚。张振武虽曾充鄂军务部副长,然退职已久,犹是中华民国之人民,既为中华民国之人民,即应受有中华民国人民之权利。而张振武之被杀也,并未捕送审判厅公开审问,即云罪有应得,亦不宜星夜邀袭,旋捕旋杀。观政府杀人之手续,直等于强盗之行为……”
  而于右任主办的《民立报》就认为,“今以民国首功之人,大总统、副总统乃口衔刑宪,意为生杀”。
  刘成禺、于右任讲得十分在理,一个挂着民主共和招牌的政府,干起杀人越货的事,就像强盗一样,这叫强盗政府,不叫共和政府,执掌这个政府的人应该叫强盗,而不应该叫总统或总长。但是,这个政府、这些执政者并不认为这是强盗行为,袁世凯以及被弹劾的陆军总长段祺瑞已经说得很清楚,只不过是“手续不完备”、“手续错误”而已。所谓手续其实是办事必走的程序,程序可以决定结果,因此,有程序正义才有结果的正义,没有程序的正义就不可能有结果的正义。
  张振武被杀没有得到很好的清理和总结,违法、违宪者没有得到应有的制约和教训,因此,半年后,宋教仁被杀已在意料之中。当张振武被如此捕杀,已经预示着共和这块招牌行之不远了,宋教仁被杀只是这个趋势发展的高潮。
  很多学者都认为宋教仁被刺案是对中国宪政民主的沉重打击,这话没错,但追溯到张振武案,我们会发现,这个打击自张振武案始,两者虽然主角不同,事件不同,结果不同(一个不了了之,一个引起二次革命),但本质上都是恶意政争的牺牲品。
  这两起事件充分说明,表面上看共和的招牌已经挂在城门之上,但独裁专制集权的土壤十分深厚,民主法治的根基十分薄弱,时时刻刻都可能受到威胁,而最大的威胁正像袁伟时先生所言,主要是不守法的执政者。中国执政者在专制制度下成长,耳濡目染的是风吹草偃,“天王圣明,臣罪当诛”,不准臣子和民众说不,否则就封报、捉人、就地正法!这些因素的会合,孕育成民国初年的怪胎:专制与民主、法治的神经线路纠缠交错的共和国。
  因此,我们回看张振武,或可看成单一的反对派,他在与黎元洪、袁世凯的争权夺利之中,有太多我行我素,不守规则,不讲法律的东西,比如账目不清,擅离职守,私存武装等,这不仅给执政者以实际的威胁,更是授执政者以柄,待时机成熟的时候就会露出狰狞面目,行不守法的专制之手法予以清算。
  当时的很多政治人物并非没有意识到张振武案的政治重要性,及对共和民主走向的恶劣影响,不能不承认,像刘成禺、于右任等这些人超前的认识毕竟只是少数(参议议员也只是国家精英中的精英),甚至是异数,而像袁世凯、黎元洪这些人才是多数、常数,也就是说,专制思想及专制力量才是民主思想及民主力量涌动之下的主导者,于是中国仍然走不出历史的因袭,走不出鸟尽弓藏的怪圈,中国民主之路注定还任重道远。■
  (责任编辑/刘晨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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