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闯“麦克马洪线”以南,中国行者第一人 一人行者

  诗人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写道:“压根儿没见最好,也省得情思萦绕。原来不熟也好,就不会这般神魂颠倒!”      很久以前,梦野曾经见过一张反映藏南风光的图片。照片上一座金色屋顶的寺庙耸立在云雾缭绕的山峰上,每天在那片土地上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像一个神秘的天外使者,像一个美丽传说。那就是藏南达旺,第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出生地。梦野梦想有一天能独自坐在这座寺庙的台阶上,抽着雪茄仰望天空,思考人生的意义。
  这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实现的梦想。近一个世纪之前,一条所谓的“麦克马洪线”粗暴地将西藏一分为二。藏南达旺如今位于印度军事控制区内,是1962年中印边境战中交火最激烈的沙场。中国前驻印度大使程瑞生说,他没有听说过从那以后再有内地人重新踏上那块神圣的领土。
  我们能够看到的关于藏南的文字和图片几乎都来自印度的媒体和官方网站。我们依稀知道,那是一片高山上的世外桃源,虽在喜马拉雅山南麓,但海拔下降到最低处只有几百米,因受印度洋暖风的滋润,属亚热带气候,植被茂密,甚至能生长菠萝和香蕉,而且矿产丰富,自然景观绮丽。
  去年10月的某个下午,梦野坐在上海希尔顿酒店自己开的“心在遥远”雪茄吧里,告诉笔者他决定去那看看,拍点照片和大家分享。口气平静得就像说要去一趟苏州似的。他应该清楚这个计划的不寻常之处。这可能是这位如今集企业家、旅行家、摄影家、作家于一身,10年来足迹遍布近140个国家,被众多“粉丝”和网民追捧为“新一代偶像”的上海行者一生中最不寻常、最超越行走本身意义的一次旅行。
  
  第一次到印控藏南
  
  在上海飞往新德里的航班起飞前两小时,梦野还在与几个设计师讨论他新扩建的办公室的装潢问题。他原来的身份是上海一家颇具规模的进出口公司的老板,公司在嘉兴建有庞大的车间。旅游一开始是工作之需,但现在俨然已变成他的主业,他最严肃对待的一件事。他的旅游成果反映在他写的书、独立创办的网站、杂志和与国内众多电视台合作摄制的旅游专题片上。有媒体将他与姚明、刘翔并列,誉为上海男人的三个杰出代表,分别代表“最远、最高、最快”。
  与以往的独行侠不同,梦野已属于中国富有阶层,但他仍可以为行走像流浪汉似的风餐露宿。唯一显得不相称的是,他在旅途中每天要抽5支每支价值300多元的古巴雪茄,像个“贫民窟里的百万富翁”。
  梦野的行囊非常简单,主要是一些照相摄影设备、少量替换内衣和一大捆雪茄。这是他的经验:决不携带需要托运的大行李去那些偏远、复杂的地方,这容易造成遗失而耽误转机。但他这次没带那套以往去任何地方总要穿着的绣着五星红旗的越野服――他的个人标志。“我暂时还不想成为烈士。”他说。
  到达印度首都新德里是当地时间凌晨2点。他想在机场兑换些印度币,然后买去加尔各答的机票。但两件事都没办成,因为机场的电脑出了故障。他只好跑出去叫了辆出租车,一种在印度随处可见的三轮摩的,满大街找通宵营业的旅行社。
  梦野把加尔各答定为这次旅行的基地,是因为三个原因:一,那是离印控中国藏南达旺最近的大城市;二,加尔各答有印度两个诺贝尔奖得主――文豪泰戈尔和特蕾莎嬷嬷的故居,他们都是自小喜欢文学,现在又热衷于慈善事业的梦野崇拜的偶像;三,印度是个联邦制国家,加尔各答长期由印度共产党执政,梦野猜想那儿可能对中国人会友好些。
  果然,他找到了一家不仅友好而且敬业的旅行社。老板从睡梦中爬起来,为梦野办妥了一切。老板的热情多少还因为这是一档大生意――梦野在加尔各答最昂贵的宾馆(每晚400美元)订了一星期。
  这家名叫“奥贝拉”的宾馆位于加尔各答市中心,是由当年英国殖民者留下的一个大宅改建的,里面极尽奢华。但一出门,就如“从天堂掉进地狱”――坑坑洼洼、垃圾遍地的马路,空气中弥漫着油腻的咖喱味,乞丐、小贩成群――这就是印度,一个充满矛盾的国家。
  梦野所以把基地设在如此高档的宾馆,有两个考虑:他料想这将是一次历尽艰险、甚至前途未卜的旅行,他需要挥霍来平衡自己身心。另外他觉得有必要将自己装扮成一个富翁。事实上他知道自己在宾馆住不了几天,这一周的主要时间是去东北边境,但他不会中间退房。他想让别人知道,他一直在这个城市。梦野承认自己007电影看多了。
  梦野很快发现,从加尔各答到藏南达旺没有直飞航班,必须到东北枢纽港阿萨姆邦首府瓜哈提中转。
  在到达加尔各答的第二天早上,梦野只身登上最早一班飞往阿萨姆的航班。由于太早,飞机上冷冷清清,只有几位乘客,他是唯一引人注目的外来乘客。在飞机上梦野挑选了一个后排靠窗座位。当飞机路过不丹国附近时,机长通知大家向飞机的左舷窗外眺望天边的一排白色山顶。那是晴空万里下的喜马拉雅。梦野意识到他正在靠近那里,靠近藏南,靠近祖国!这个念头让梦野心跳加速。
  这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边境线,是大国间最后一条没有确定的疆界,是中国与周边国家最后一条没有签约的陆上边界――中印边界全长约1700公里,几乎与美国和墨西哥的边界一样长。如果说,美墨边界是盎格鲁-撒克逊文化与拉丁文化的分界线,那么中印边界则应算是在亚洲大陆上,区分汉藏文明与印度文明的分水岭。
  梦野踏上瓜哈提机场的第一印象是,这里的保安措施要比加尔各答严多了。不仅有持枪警察检查每一位乘客的进出,而且候机楼外堆砌着沙包。
  梦野一出机场就被许多蜂拥而来的当地人团团围住,几乎都是出租车司机,问他要去哪里,嘴上不停地说一些他从来没听说过的地名。梦野突然感到茫然,因为他不愿对着那么多人宣告他的目的地。他也不知道藏南离这里还有多远,是转飞机还是转火车,他看到机场边上有一块牌子,写着进入藏南达旺有直升机,怦然心动,但也不敢冒失地向人咨询这事。短短一分钟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且一个劲地催问。梦野在慌乱中拿出一支雪茄,故作镇静地对围观的人群大喊:“你们急什么?我忍不住了,我现在要抽烟!”
  这招很灵验,场面安静了下来。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慢慢思考他的下一步。他决定先把自己安顿下来再说。他从人群中挑选了一个看上去比较老实的司机:“带我去这里最好的宾馆!”
  安顿好住宿后,梦野开始铺开地图,打开电脑,拨了一连串电话,研究进入藏南的各种可行性。
  令他深感失望的是,从阿萨姆到达旺既没有航班,也不通火车,仅有的直升机服务,也因为是非常时期而停飞了。从瓜哈提到达旺还有600多公里,后半段基本是盘山公路,他盘算了一下时间。
  他必须在一周内赶回上海,有个生意上的重要客户等着与他会面。他明白这次不得不放弃达旺了。他决定降低此次藏南之行的目标,就当是一次勘察、踩点,先积累一点感性知识。但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进入藏南达旺界内!
  梦野明确告知出租车司机他要去的地方――泰兹普尔。司机看了看他说,你去那里干什么?梦野说,他想看看布拉马普特拉河。司机觉得更离奇了,来回将近600公里的路程,费用不低,仅仅去看布拉马普特拉河?
  布拉马普特拉河是中国境内雅鲁藏布江的下游,泰兹普尔是河岸边的一个城市,也是重要的军事要塞。据说每当中印边界紧张之时,印度空军的苏-30战斗机队就驻扎在那里。从地图上看,泰兹普尔毗邻藏南达旺,距离藏南境内的重要城市邦迪拉约160公里,距达旺还有318公里。梦野选择租车千里迢迢去泰兹普尔,是为了无限接近藏南!
  离开瓜哈提前,梦野买了许多矿泉水。司机有点古怪,既不喝矿泉水,也不抽梦野递上的烟。梦野怀疑他是官方人员,或者是密探。看看又不像,可能他根本不是。但梦野越这么猜疑,他看起来就越像。他经常关注梦野的相机,一路上很少说话,连路过的几个重要城市他也不介绍。也许他一直在猜疑梦野此行的真实目的,也许他也在提防这个神秘旅客,会不会在荒无人烟之地打劫他――车厢里的气氛有点紧张、死寂。
  到了泰兹普尔后,梦野明显觉得大街上多了许多类似中国人的面孔。当地警察的武器装备也比在印度其他城市看到的先进得多,换成了冲锋枪。在泰兹普尔通往藏南的边境公路上,军事气氛变得更加浓烈。沿途军车和军事哨卡不断。老百姓中类似中国人的面孔越来越多。当梦野的车进入地图上的印控中国藏南地区时,公路两边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原先在泰兹普尔看到的持枪警察,在这里都换成了印度陆军的武装士兵。
  据今年元旦的《印度时报》披露,印度这十年签下了500亿美元的军火合同,这还不是全部,印度还准备在今后5年耗资300亿美元,进口军用硬件和软件,以巩固其作为发展中国家中最大武器购买国的地位。
  在进入一个丛林关口时,一大群武装哨兵把所有进出的汽车拦下来盘查。梦野早有准备,把专业相机都收起来了。哨兵打开车子的行李箱,正要盘问,司机对他说了一句印度话。梦野听到一个单词好像是“日本”,估计司机说梦野是日本人。哨兵挥手放行。前方是一大片枝叶更加茂密的热带丛林,梦野终于来到了朝思暮想的藏南!
  
  再赴藏南
  
  由于有了第一次经验,而且在那里并没遇到来自当地政府或人民的实质性麻烦,梦野对自己的计划似乎更有底了。第二次,他长驱直入,从新德里直接转机去阿萨姆,再打算从那驱车前往达旺。这次他给自己留足了时间。没想到去得快,打击来得也快。他被告知:必须持印度政府签发的用于进入印控的中国藏南特别通行证,才能去达旺!
  梦野独自站在航站楼门口发呆。一位看上去挺和善的阿萨姆机场人员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好像是在等人。梦野上去和他搭讪(梦野天生喜欢与人聊天,尤其是在旅途中,同陌生人聊天是件很美丽的事,通过聊天成为朋友的事例也不胜枚举)。对方对他环游世界的经历很敬佩,问梦野来阿萨姆做什么。梦野说想去达旺拍寺庙。对方说,这里到达旺的唯一途径是租一辆四轮驱动吉普车,来回最起码10天,而且必须持有通行证。他把办证的详细地址写在小纸条上给梦野,还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梦野拦了一辆三轮摩的直奔办证的地方。那是一栋两层楼的白色建筑。墙上写着“阿鲁纳恰尔邦政府”。一个女官员看了一眼梦野的证件,指着墙上的告示说:他们不受理除印度本国以外任何国家的人员的申请!
  梦野感觉自己像被捆住手脚扔进了浑浊的恒河!他打电话给刚才在机场认识的那位朋友。后者说,他认识一位经常接待外国客户的导游,也许可以搞掂通行证。
  晚上梦野见到了那位导游,名叫N。梦野请他吃饭,他没有接受,只要了一杯印度奶茶。梦野没有告诉对方这已是他第二次来这里了,他不想让人知道他要去达旺的愿望是如此强烈。N先生说,他认识一位同当地政府有良好关系的朋友,可以为梦野试试看。
  第二天中午,N先生果然带了一位朋友来宾馆与梦野见面。这位朋友叫C,看上去要比N成熟,留着印度人经典的厚厚的小胡子,说话慢而有节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梦野忽然觉得很有信心。C先生说要两天后才有消息。梦野提议,干等两天挺无聊的,何不一起去附近的一个旅游胜地度个短假。C先生犹豫了一下后答应了。
  这两天,梦野和C先生猛侃印度电影和音乐,两人一块在手机音乐的伴奏下手舞足蹈。到了晚上,他们坐在阳台上抽雪茄,数星星,讲各自的人生和家庭。分手时,C先生很隆重地对梦野说,梦野自强不息最终取得成功的人生传奇,将激励他更加努力地去实现心中的理想!
  在回去途中,梦野看到C与人打电话时表情严肃、神情漠然――印度政府已经停止办理所有外国人的通行证了。C说以前不是这样的。C一边安慰沮丧的梦野,一边继续打电话找人联系办证的任何希望。整个回去的路上他都在不停地打电话。梦野感动地对C说,如果搞掂,我一定付你双倍费用。最后,C说他已尽了最大努力,实在抱歉。
  第二天早上梦野落寞地离开了瓜哈提,乘上飞回新德里的航班。离开宾馆前,他第一次用中文给妻子写了份邮件,告诉她失败的消息。
  回到新德里“兰迪生”宾馆,梦野躺在浴缸里苦思冥想,是走还是留,留下来还有什么路可走?当水变凉时,梦野又有了一个主意。他再次打电话给C,问有没有可能去阿萨姆以外的邦申请通行证。C受到了启发,说他可以想最后一个办法――派人从阿萨姆邦坐公共汽车12小时,到“阿鲁纳恰尔邦”本土去办。他认识邦内的某个人,但时间比较长,来回要两天,还要在那里办证、应酬需要时间。梦野当即决定购买第二天早上的机票,第三次重返阿萨姆,去作最后的努力,哪怕只有1%的希望。他在心里暗暗为自己永不放弃的精神而鼓掌!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C为梦野呈上印度内务部备案的进入中国藏南的特别通行证。
  第二天凌晨5点,梦野、C先生、梦野在当地雇用的一位保镖加上司机一行四人上路了。梦野特意让人在吉普车的后备箱里安装了两个超级大喇叭,让大家一路劲歌辣舞。
  一路上,C先生总是让梦野住最好的宾馆,而他们自己都住附近的小旅馆,这样可以为梦野省点钱。
  从泰兹普尔往北开65公里,就到了进入中国藏南的通行证检查站。C先生与司机拿着所有证件去岗哨登记,保镖陪梦野在车里等候。20分钟后,梦野的车辆被放行入内。藏南,那片得而复失的土地啊!
  梦野在他的博客中写道:“当我踏上这块土地时,我已深深地爱上了她――未开发的原始丛林、传统朴素的劳动人民,尤其是美丽的亚热带气候,温暖如春。这里的人们生活得很‘原生态’。住房都是木板房结构,女孩在16到18岁左右都结婚了。我看见一个18岁女孩抱的孩子,也应该有2岁了吧。公路的路况不好,最糟糕的路段平均车速只有18公里。我对藏南这片土地的热爱,更多的是因为这段历史,让我有一种‘终于踏上这块土地’的好心情。有一次我们把车停在盘山公路边撒尿,等我小心翼翼地看公路下的陡坡时,心里不禁一阵哆嗦,原来脚底下竟是印度陆军军事基地!我赶紧匆匆忙忙收工,离开了这里。到了邦迪拉后,C先生安排我住进了那里最好的宾馆。进入宾馆,令我惊喜不已的是,墙上挂着一条中国龙,进到餐厅又看到一把巨大的中国扇子,上面写着四个中国字‘凌风傲雪’!说明这里的居民都保持着非常浓厚的中国风俗。我住的宾馆对面是一座体育场,名叫佛教体育场,是典型的藏传佛教的设计风格。一群孩子在体育场内踢足球,还有一些学生好像是学校的仪仗队,正在操练管乐。我看到的当地学生和孩子大部分都是中国人的脸,很少看到印度人的脸。印度控制的这片土地,看上去比较落后,还在使用老式的杆秤来卖东西。一路上看到许多标语,表达要建设环保城市的决心。一切都那么似曾相识。吃过早饭,我们再次上路,前往我的终点站地达旺。达旺还是比较荒凉的,不过很美丽,是一种苍凉的美丽。来往的军车,大概每半小时就看到一次。一名军卡司机看到我们在车里扭动身体,唱着印度当下最流行的电影主题歌《爱我,爱我吧》,也探出头友好地回应我们的扭动。清晨,当我独自站在达旺的山顶上俯视山城,当我脚踏着藏南这片土地,眺望北方的喜马拉雅山脉,眺望北方的‘麦克马洪线’,眺望北方的青藏高原,眺望北方的祖国大地,我为中国人感到骄傲!我点燃了浓浓的雪茄,凝视着吐出的雪茄烟雾,慢慢升上寺庙顶上那一片蔚蓝的天空,融化在那一朵朵蓝天白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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