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双手握不稳那双纤细的木筷时，不得不承认，我老了。我原本宽阔的后背不知何时已在岁月的风沙中弯折，我再也不能给你当木马，来换你一泓如秋日清泉般的欢笑。 你终于长大了，带着成年人的敏锐与固执。你不再惧怕我的严厉，因为你知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像当年那样声色俱厉地点数你的所有过错。此刻，我们似乎换了位置。你经常埋怨我的唠叨和迟钝，并把我一人留在家中不闻不问，这使我想起多年前的你。
你兴许已经忘却了，你孩提时有多么调皮。为了修整你的劣性，我经常将你反锁在屋内，任凭你对着冰凉的铁窗哭闹、撒娇。
我经常在吃饭的时候看电视，每每这时，你总会阴沉着脸，慢慢疏导我。你告诉我很多养生的道理，你说，吃饭的时候看电视影响消化，对胃不好。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可惜，我从未改正过。
你知道吗，我此刻的吃相有多么难看，很多时候，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明明在嘴里咀嚼的饭粒，偏要掉进碗里;明明握紧了筷子，却无缘无故抖个不停。我不愿让你看到我此时的样子。
很多时候，我多想告诉你，不要打断我，让我继续说下去，即便那是琐碎的唠叨和无休止的重复。你知道吗，这不是我现在才有的习惯。你小的时候，我必须像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你，一遍又一遍地读着同样的故事，直到你沉沉睡去。
当我不想洗澡时，不要羞辱我，更不要责骂我。你记得吗，我曾编造过多少理由、多少谎言，只为哄你洗澡。
当你对着电脑喜笑颜开而我却在旁边不知所措时，不要嘲笑我，耐心点儿，握紧我的手，并给我一点时间。我也曾教会你许多事情，教你吃，教你穿，教你如何面对未来的人生和一切可能出现的挫折。
你回家之后，我常常借故和你说话，但又常常忘记自己要说的事情，或者，忽然在谈话中失语。这时，你总会匆匆转身离去，并告诉我，等下次想起来再告诉你。我多希望你能简单地安慰我，不要着急，并让我好好想想，如何继续。如果我始终无能为力，不要烦躁，陪着我，对于我来说，重要的不是说话，而是能跟你在一起。
当我的腿不听使唤并且为此情绪低落时，上来扶我一把，鼓励我，就像我当年扶着你迈出人生的第一步。
偶尔我会告诉你，我真不想活下去了，你不要生气，因为总有一天你会了解，不管一位父亲如何风烛残年、来日可数，他永远都不想成为儿女的累赘。
试着了解我，并忘却我曾犯下的过错。不管我曾经做过多少使你伤心的事情，我都一如既往地把最好的留给你。
当我鼓足勇气靠近你时，不要感伤，不要生气，耐心点，帮我走完最后的路。我将会尽我所能来爱你，我的孩子。
——摘自2010年第6期《才智》
【点评】《论语·为政》中记载: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意思是说对父母和颜悦色是最难的。扪心自问，我们平时是否也曾对父母冷言相加，冷面相向。我们常常不屑于父母的教诲，反感父母的唠叨，并对父母充满埋怨和挑剔……然而，当你这样做的时候，你是否想过父母的内心感受？这篇《父亲的独白》就真实地向我们展示了一位老年父亲的心声。
其实，只要你能多想想父母是如何疼爱你的，你就会知道自己反过来应该如何来对待父母。每个人都终将老去，而父母对我们的爱却永不会老。我们永远都是父母的孩子，当父母老去的时候，我们更应把他们当成孩子一样去宠爱!
（山东 李传鹏）
（本栏目责编：孙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