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丽叶》:等待爱的茱丽叶们】茱丽叶

  20多年前,台湾电影新浪潮刚掀起波涛之时,三段式电影曾是一种因应有限资金的策略,一部影片的资金,可以使得三部作品同时面世。1982年由导演杨德昌、张毅、柯一正、陶德辰联合执导的影片《光阴的故事》及1983年由导演侯孝贤、万仁、曾壮祥联合执导的《儿子的大玩偶》皆是如此模式下的产物,也因此造就出如侯孝贤、杨德昌这般台湾重量级的导演。
  《罗密欧与茱丽叶》是莎士比亚笔下的经典剧作,更是家喻户晓的爱情故事。一对天造地设的恋人,却因双方家庭的阻挠相约私奔。茱丽叶吞下毒药佯装死亡,阴错阳差的误会却让罗密欧殉情陪葬。当茱丽叶醒来,眼前是痛彻心扉的生死相隔,也成就出时代悲剧下最凄美的爱情。而电影《茱丽叶》是近年台湾电影中少见的多段式作品,不仅对莎士比亚的“茱丽叶”旧题新诠,也投射出台湾电影老将新锐3位导演的风格轨迹。
  《茱丽叶》找来导演陈玉勋、沈可尚、侯季然,重新诠释经典爱情故事,在现代的时空背景下,呈现出《该死的茱丽叶》、《两个茱丽叶》、《还有一个茱丽叶》3段各自表述的爱情故事。原本以为《茱丽叶》中3个故事所说都是同样宿命交织出的爱情悲歌,看完才发现,爱情中总是柔软而勇敢的茱丽叶,追逐爱情到了尽头,原来已各自辽阔。3个故事看来虽主题互异,风格相左,却同样述说了爱情的突围,用光谱里的不同色块拼凑出等待爱的茱丽叶们。
  《该死的茱丽叶》中,印刷厂的跛脚女工秀珠瞒着老板,私下替大学生罗伟印刷左翼思想的社刊。在那个言论被禁止的上世纪70年代,秀珠不需要理解,只知道罗伟的感激和同情是他们仅有的联系,因为在她单调局限的生活中,自由青春的气息是唯一的阳光。尽管秀珠努力的吐露心声,用力争取,却害怕高高在上的罗伟连自己一眼也不瞥。所以她选择了检举,把他逼上死路,让他们两人以华丽句号终结在她认为的爱情高潮之中。此后的幸福与否她不在乎,两人是否适合她不在乎,她只在乎结局是她亲手写的。电影结尾时,罗伟答应带秀珠远走高飞,却没发现这段爱情原是秀珠出卖他(们)而逼出来的。爱情的追求并不总是唯美高尚、单纯天真,它在极其真挚的同时,也可能非常丑恶肮脏。《该死的茱丽叶》和此前侯季然执导的长片《有一天》,有着同样阴暗和诗意的温差,其实对爱情的看法一样虚幻而悲观,即使如此,人们仍为爱奋不顾身,千古之后爱情仍然至上。
  《两个茱丽叶》中时空横跨30年,两段拥有不同故事的茱丽叶原来有着同样的心路转折。导演用一人分饰两角的手法,传神地将这两个由困境出走的女人合二为一。影片中的茱莉和小罗是两小无猜的恋人,偏偏两个家庭一个做歌舞团、一边唱布袋戏,常常为了争戏台吵得不可开交,他们以青春的胆量测试对方对爱的忠贞。茱莉为一句话等了30年,誓言犹在耳,青春却早已无法保鲜。影片的结尾,两个茱丽叶在车上相遇的一瞬间,才发现原来泪水过后,爱情远走的天空也可以很辽阔。曾经执着的那些泪水不是白流,而是为了证明原来我曾爱过的刻骨铭心。在3段以“茱丽叶”命题的短片中,沈可尚执导的《两个茱丽叶》,或许可以说是最为紧扣莎翁原著的一段。有着和男主角真正相恋过的“茱丽叶”,有着同样的家族对立,装疯等待爱人亦近乎于《罗密欧与茱丽叶》中茱丽叶的“装死”,影片在跨越30年时空的今昔对照之中变出层次,将昔日的爱情升华为一股遗念。
  《茱丽叶》走过侯季然形式化的表现、沈可尚反覆咀嚼的思恋,才发现第3段陈玉勋执导的《还有一个茱丽叶》是影片中最多笑声的一段,不仅是演员本身的喜感,以及导演在剧情编排上的幽默巧思,原来爱情悲歌里也有让人莞尔的段落,滑落泪水的脸上换个角度也能找到乐天的笑容。片中用“朱立业”的谐音,将“茱丽叶”转换性别,不过“立业”这两个字也有着工作的涵义,片中的欧仔为了爱情放弃原本的工作,而朱立业因为工作找到新的爱情。也许“殉情”离我们很遥远,但投身于工作有时也像某种程度的“殉身”。偏执的茱丽叶,爱上心有他人的罗密欧,原来也可以带着祝福的遗憾,微笑着继续往前走,让曾经拥有过的短暂幸福长留心中,就像剧中康康饰演的朱立业所说:“原来没出现的,不代表没发生过。”将这段故事放在影片最后,或许是太多的爱情故事让人肝肠寸断,太多的茱丽叶没有出口,但是太少的爱情韵脚结束在拨云见日、笑中有泪的时候。
  莎士比亚的茱丽叶,义无反顾地爱着罗密欧,那是遥远故事里的纯真和炽热。如果说《该死的茱丽叶》的爱是执着,《两个茱丽叶》的爱是释怀,《还有一个茱丽叶》的爱就是成全,在对方不需要的时候祝福,需要的时候守候。3篇故事看似关系薄弱,却又传达出等待爱的茱丽叶们都曾不计代价伤痕累累地付出所有。《茱丽叶》并不是在说一段爱情故事,至少并不是我们理解的罗密欧和茱丽叶的经典故事。影片中那些为爱而生的茱丽叶们,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他)们,是怎么样倾尽一切为了对方,然后找到解脱,然后终于可以带着遗憾的微笑,接受爱情里罗密欧总是在她饮下毒药时的缺席,然后祝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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