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五次发脾气:

  周恩来秘书何树英讲述――      人们所熟悉的周恩来总理,或者温文尔雅、和蔼可亲,脸上洋溢着明媚的微笑;或者威严冷峻、坚定顽强,目光里闪烁出钢和冰的性格。然而,“重冰覆盖下的一座火山”还不是全部的周恩来。在我跟随他的几十年中,深深感动我的还有另一个公开场合所不易见到的周恩来,这就是至情至性奔放不羁的周恩来。要讲这一面的周恩来,就不能不讲讲我所见过的至今记忆鲜明如初的他的五次发脾气。
  
  被高岗惹怒
  
  总理爱跳舞。他难得休息和娱乐,有点宝贵的休息时间他首先是选择跳舞,因为跳舞可以集运动、放松和工作为一体。
  公开的舞场上,气氛总的来说是健康且朝气蓬勃的;偶尔也只是个别人有所越轨,在总理的影响下还渐渐改正收敛了。真正气氛不够好的还是“家庭舞会”。就我的所见所闻,似乎只有高岗搞过。
  那时,高岗是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可以说身处权力的顶层。他有能力,有魄力,精明强干,在过去的革命斗争中作出较大贡献和成绩,抗美援朝又有新贡献,受到过毛泽东的表扬。不过,这个人也有弱点,就是喜欢亲近女色,并且不大在意人们对这种事的议论。
  高岗到北京后,在家组织舞会,总要让秘书通知我们,请总理务必光临。
  第一次邀请,总理兴致勃勃地赶去参加了。刚见面时当然都很热情礼貌,还免不了互相客气一番。一个是总理,一个是中央人民政府的副主席,互相都很尊重。舞一旦跳起来了,高岗便渐渐有点“原形毕露”,目光像猎手一样搜寻和享受女性特有的曲线部位的美,调情的话多起来,有些甚至讲得很粗俗。
  对此,总理开始虽然有些感觉,有些意外,但还能宽容。他并不要求别人都像自己一样高雅。可是,高岗并没到此为止,他又加上了“按摩”动作,并且也要享受舞伴的“按摩”。
  这一次跳舞,总理虽然强忍住没发作,但是告辞时态度已经明显地冷淡下来。
  此后,高岗又连续几次邀请总理去跳舞,总理拒绝了两次。考虑到高岗身兼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中央人民政府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东北人民政府和东北军区一把手的重要职务,特别是在国务院兼任着计划委员会主任,要在许多方面合作共事,不能闹得太僵,就勉强又接受邀请去了一次。
  这一次高岗不但没收敛,反而更“开放”“搞活”了。以高岗的身份,总理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对其公开发脾气训斥,于是就不辞而别,并且上车就走,还把卫士们丢下了。
  “大大咧咧”的高岗这才发现北京不是东北,总理是真发脾气了。他有些尴尬,有些不安。后来又多次让秘书来电话请总理“光临”,总理之光却再也不曾照临高岗之家。总理向我们吩咐:“告诉他,不去。他的舞会我再不要参加!”
  
  陈毅“放炮”招来
  “雷鸣电闪”
  
  1965年,周恩来途经开罗,去阿尔及尔参加亚非会议。飞机到达开罗前,突然接到电报通知:阿尔及尔发生军事政变,布迈丁推翻本・贝拉总统,夺取政权,建立临时政府。
  政变的背景是什么?有无超级大国插手?现在形势怎样?一切情况都未明朗。
  飞机在开罗机场降落加油时,周恩来通过总书记邓小平,向毛泽东报告情况,建议临时改变计划访问开罗,以便观察亚非会议能否继续在阿尔及尔准时召开。
  经毛泽东和中央书记处研究,同意周恩来改变计划,留在开罗访问,观察形势变化。
  陈毅外长打前站,已经在周恩来之前到达阿尔及尔。遇到阿尔及尔发生军事政变,许多亚非国家都很焦急。因为他们都是带了许多问题和困难要在会议上加以讨论解决的。许多亚非国家都对中国有着特殊的感情和信任,这些国家的领导人又与陈毅元帅保持了友谊,都说陈毅元帅有思想有见解、正直、热情又富于斗争性,所以信任感很强,纷纷来找他打听中国的态度。
  陈毅元帅性子刚烈,是有名的“炮筒子”。看到各国朋友着急,他就“热血沸腾”了。这一沸腾就免不了放炮:
  “这次亚非会议必须开。”陈毅声调激昂,不容置疑,“而且一定要开好!”
  他把话讲死了。一炮打出,没留余地。
  由于形势不明,人心浮动,意见不一,会议无法举行,各国代表纷纷离去。周恩来也从开罗返回北京。
  本来许多亚非国家很尊重很信任中国,以为中国外长讲了话会议一定会准时开。如今陈毅一炮放空,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总理知道这个情况后,气得不轻,连连踱步连连说:“胡闹台,简直胡闹台!”
  陈毅自知有错,一回北京当即赶去见总理负荆请罪。
  “总理,我来了。”陈毅以军人的标准姿态进门报告。他平时和总理私交甚深,一般不这样,今天确实例外。
  “你无组织无纪律!”总理的浓眉毛刹那间扬起,目光灼灼,朝着陈毅急走几步,用力盯一眼陈毅,转身又是几个疾步,站到办公桌旁。我们以为总理要拍桌子了,此前不久,他曾向一位大将拍过桌子,吓得那个大将脸色苍白,站立不住,泄气地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可是,这次总理没有往桌上拍巴掌,而是背对着陈毅虚握了拳,砰砰砰地敲了三声桌子:“这是不允许的!”
  还好,敲得不狠。但陈毅脸色已经变白,本来有些低垂的头猛地向上一抬,脖颈挺直,好像那三声是敲在脑壳上,将本来立正的身体绷紧,站得更加笔直。
  “我负荆请罪,我一炮没放好……”陈毅的四川腔听上去别有一番诚恳、令人爱惜的韵味。
  “就这一句完了?”总理转身,犀利的目光逼迫着陈毅,声色俱厉,声音很大,“你是中国的外交部长,不请示不报告,你就敢在那里擅自放炮表态,都像你这样还了得?谁给你的权力?这是国际影响问题!”
  “我错了,我向总理检讨。”
  “不是向我检讨,要向毛主席,向党中央检讨!”总理以新的激烈的势头讲。他的声音很少这么大,抽一口大气,忽然合了一下眼,好像被起伏的情绪晕眩了一般,刹那间又及时约束住自己。他立了片刻,起伏的胸脯渐渐平和下去,重新望着陈毅,目光和声音都放缓和些:“外交部不同其他,一言一行都会带来国际影响,一言一行都要慎之又慎。我在开罗下了飞机就向毛主席、党中央汇报请示,你在阿尔及尔就敢不汇报不请示擅自发表意见,革命大半辈子连这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
  陈毅元帅走后,当时的总参作战部副部长、总理的军事秘书雷英夫小心翼翼向总理进言:“总理,您是不是批老总批得太重了?”
  周恩来目光严肃地望了我们在场人一圈,说:“他们都是各路诸侯,在这里我不严厉批评他,回到他的诸侯国谁还敢批评他?”
  
  对“自己人”发火
  
  总理发脾气也是分场合、分对象的。他不会向外宾发脾气,也不会向基层干部,更不会向群众发脾气。他只对犯有官僚主义错误的党内的高级领导干部发脾气,只向自己亲近的身边人发脾气。这同一般中国人的习惯是一致的,因为亲近的人彼此了解,发发脾气不会产生什么隔阂,彼此容易理解。
  60年代初,阿尔巴尼亚劳动党中央书记科列加访华,来要援助。少了不行,多了我们给不起,前后援助他们七十亿美元,还嫌少。双方谈不拢,总理心情很不好,又不能跟兄弟党领导人发脾气,脸上还得笑着,心里实在憋气。他提议带科列加去大寨参观,叫他们学学自力更生,看看中国人吃什么,在什么样的土地上耕种,表现出一种什么精神。这趟大寨之行,原定的随行人员中有警卫乔金旺。
  乔金旺是1947年参军的老同志,给朱总司令站过岗,给张闻天、彭德怀当过警卫,也在总理身边当过卫士,是个老实、谨慎、富有经验的同志。行前的一夜,恰好他值班。遇上天气不好,刮一夜大风。总理也不知工作到多晚,天快亮时熄了灯,天刚亮屋门就打开了。
  总理起床有清嗓的习惯。听到清嗓的咳声,老乔就走过去,怕总理有事。
  “昨天夜里谁值班?”总理问。
  “我值班。”老乔心里有点犯嘀咕。因为见惯了微笑的总理,和蔼可亲的总理,所以总理只要脸色一阴沉,人们就会感到分量重。可能夜里没睡好。
  乔金旺刚想到这里,总理已经板着脸说:“昨晚你没把门关好,响了一夜。”
  “是……总理!”乔金旺嘴里应着,心里有点想法。所有身边工作人员都知道总理睡个觉不容易,脑子总是兴奋过度,所以入睡很困难。值班警卫都是认真关紧门窗,锁好门,钥匙带在手上不敢稍有松懈。老乔是个仔细人,怎么可能没关紧门窗呢?但他不能解释。我们都有经验,总理批评你时,有理也不要当时辩解,那样反而更惹总理生气。叫他全说完了,气就消了,过后再辩解,他就会完全站在你这一边,检讨自己主观。
  片刻,邓大姐来了,对乔金旺说:“老乔啊,今天大寨你就不要跟着去了,留在家里检查一下门窗,看看什么地方关不严就叫人来修一下。”
  “好吧。”乔金旺嘴里应着,脸色已经变得难看。他明白这是总理不叫他去了,看来真发脾气了。于是乔金旺心里的委屈也就更大更强烈了。
  邓颖超并不急,像是早有准备,微微一笑,低声说:“门响是刮大风的缘故,不是你的责任。总理跟阿尔巴尼亚的同志谈得不好,心情不佳,憋了不少气,懂吗?”
  就这几句话,乔金旺马上笑了,全身轻松。大家早有经验了,阿尔巴尼亚的客人走后,总理肯定会找乔金旺说上一句:“这不是对你的,你们也体谅体谅我,不要放心里去。”
  总理不向外宾发火,但也可能当着外宾的面向“自己人”发火。当然,这种外宾都是相当熟悉的外宾。
  一次,越南领导人长征来访。越南领导人来访,几乎十次有十次是要东西。我们抗美援越无偿援助了二百个亿的美元,还不算吃穿的钱,但他们从来没表示过满意,每次来都嫌给得少,常常谈得不愉快。
  谈得不好也得吃饭。周恩来陪长征吃工作餐。女服务员端来擦手毛巾,周恩来使眼色叫她先给长征同志。
  早在50年代初,总理就多次给负责接待工作的同志讲,服务应该“先宾后主,先女后男”。前一句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要保持发扬;后一句是现代文明,是对封建思想重男轻女的实际批判,要切实做到。总理是亲自并且是专门地讲了这个服务原则,负责接待工作的服务员应该个个明白,并且已经保持多年成为传统了。可是这次这位女服务员也绝了,没经验、没眼色,脑子里还缺根弦。总理那么使眼色,她光是发愣,愣得没反应,举着盘子又给周恩来递毛巾。
  总理不接盘子里的毛巾,眉头皱起来,再次朝长征那边示意。
  女服务员望望左右,看不出名堂,竟然又把毛巾盘子举到周恩来面前。
  实在说,我们旁观者都心里起火了,就在我们起火的同时,周恩来也突然发火了。我跟随他几十年,第一次见他跟“下面人”发火。他的浓眉毛一扬,眼睛睁出鲜明的棱角,含了怒气斥责一声:“岂有此理!”
  只这四个字,女服务员就受不了啦,端着盘子跑下来哭,哭得好伤心呢。
  接待科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来问:“怎么了,哭什么?”
  女服务员抽泣道:“总……总理说我……我岂有此理。”
  “你出什么问题了?”科长顿时紧张起来。他明白,总理轻易决不会这么说,何况还是当着外宾的面。
  “我给……给他上毛巾,他就跟我,跟我使眼色……”
  “你没先给客人上?”
  “可是,我看那里就是总理,总理官大,你不是说……”
  “按职务是对内。我反复讲,不管谁官大,有外宾要先给外宾,要先客后主,先女后男……”
  “没外宾,就一个首长,不知哪省的……”
  “我再三告诉你那是长征同志!”
  “长征的同志多了……”
  “哎哟我的妈呀!”科长顿足,叫苦不迭,指着那个女服务员差点没哭,“看着数你长得精神,怎么四六不懂啊?长征!他的名字叫长征,是越南的领导人!”
  送走长征之后,周恩来又返回来招集服务人员:“你们这里归谁负责啊?哪位是负责人?”
  大家都低着头不吱声。
  “刚才我态度不够好,请你们原谅。”总理语气已经变柔和,“但是我还要批评你们。中国是礼仪之邦,先宾后主,先女后男,讲了又讲,为什么还会出现今天这样大的差错?你们对这件事要有个认识提高,今后再发生此类事,这是不允许的!”
  一句“这是不允许的”,便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服务人员为此专门开了检讨会。
  
  不满西花厅装修拒绝回“家”
  
  西花厅名字好听,其实是座古老迟暮的旧宅,条件差,阴暗、潮湿、陈旧。由于地面潮湿,墙脚常出现一层水迹碱花。从地面冒出的潮气寒气不利健康,总理岁数不小了,常闹腿疼。看到他夜里在腿上盖块毯子办公,我心里很难受。我们这么大个国家,谁能想到总理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办公?
  跟邓大姐多次商量,也多次向总理建议,把房子修一修,都被拒绝了。理由是国家穷,大多数人还住不上这样的房子呢。
  我动了几次脑筋,终于也找出一条过硬理由:“总理,这些房子也是国家财产,而且还有点文物价值,毕竟有年头了,得保护好。按照正常情况也该维修了,否则房子会损坏的。”
  总理似乎被打动了,想一想,点点头:“嗯,你讲得有理,正常维修还是必须的,不能损坏。”
  我马上建议:“那就由我们安排一下,利用你外出的时候搞?”
  总理点头认可:“行,这件事你来办吧。”他望了我一眼,似有某种不放心,加重语气补充一句:“我说的是正常维修,一定不能铺张浪费,哪里坏了修哪里,要尽量节约。”
  不久,总理去南方视察,我留在家里负责房屋的维修。我先征得邓大姐和童小鹏等同志的同意,然后便照自己的想法干了起来。
  我首先指挥工人将潮湿的铺砖地改成了地板,这样可以脱离泥土,防止返潮,并且换了新地毯;把过去一块潮湿发霉而且生了虫子的旧地毯搬走了。
  窗子缝隙大,冬天走风漏气,我指挥工人修理门窗,弄严实,并换上比较厚的呢子窗帘,夜里好隔凉。卫生间也作了改建。过去有个旧澡盆,盆地倾斜,又是弧形,总理年岁渐老,行动不便,滑一跤可不得了。当时盖钓鱼台国宾馆时剩下一些澡盆,搬一个来换掉旧澡盆。
  屋子里的家具太简陋,办公累了连个舒服一下身体的沙发也没有,就从宾馆储备的沙发中挑两个搬了来。邓大姐的房间也太简陋,连一般女同志都有的梳妆台也没一个。我便为她安置了一个梳妆台。房梁久已腐朽,梁上的敷料常往下掉,虫蛀的木粉也时时飘落下来,便指挥工人换了梁,并且重新油漆粉刷一遍。
  这些事办完之后,我在各房间走一圈,心里算算账。我是警惕了不要过分,惹总理不高兴。算过账,心里踏实了。
  总理终于从南方回来了。只跨进一只脚,总理便怔怔地立住了,浓眉毛倏忽间已经蹙起来,眼睛眯细,目光闪闪,寒冷锐利,像机枪射手捕捉目标一样飞快地扫过地板、地毯、窗帘、沙发以及油彩粉刷过的屋顶墙壁。我近在咫尺,听到他的呼吸转粗重,脸孔变成通红,鼻翼由于内心的恼火而张大,牙齿气哼哼地咬紧,在腮上突起一道肉棱……他没有马上讲话发表意见,跨入门坎的一只脚慢慢地、滞重地抽了回来。这种勃然发作之前的沉默逼迫我朝一边退步,本能地想躲开总理一点距离……
  可是,还没退出一步,我就被一声喝叫定住了,像被施了定身法,两脚牢牢地粘在地上一动不动。
  总理的声音低沉缓慢,因而更显出分量沉重:“你花了多少钱?”
  “房子太旧,潮湿,夜里你办公……”
  “问你花了多少钱!”
  “不知道……不多。”
  “你还想花多少?”
  “有些东西是仓库里的存货,积压也是积压,放着也是放着……”
  “你也是老同志了啊,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为什么搞这么铺张!国家还很穷,谁叫你添置这些东西的!”总理抿了抿嘴唇,猛然提高声音,“你说!是你的主意还是小超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我赶紧揽过责任。
  “她知道不知道?”
  “她也不在,她不知道。”这种时候我不能“出卖”邓大姐或其他任何同志,最好的选择就是独自承担全部责任。“你腿不好,年龄大了……”
  “胡闹台!这是不允许的!”总理气愤时爱讲的三句口头语,这次一口气说了两句,看来气得不轻。“你要作检查!”
  “总理,是我考虑不当,是我错了。我首先想到的不是国家还穷,人民生活还不富裕……您先进屋休息吧,我回头再写出详细的检讨,从思想深处挖根源……”
  “我回屋,接受你的既成事实?”总理气愤地将手用力一摆,表示断不能接受,同时严厉地说,“你算算花了多少钱,我自己赔!”
  “您……您赔不起。”我小声喃喃。总理和大姐的钱由我掌握,他们的全部存款不满两千元。“这房子,终归还是公家的……”
  总理剜我一眼,伸手指向房间里,目光扫来扫去地大声下令:“把那些东西统统撤走,否则我不进!”
  总理看来是气坏了。他没像以往那样发过脾气后再讲几句柔和的话来缓解一下气氛。这一次他发过火,回身就走。
  事情闹大了。钓鱼台五号楼是总理办公和接待外宾的一个地方,他就临时住进了那里。我连连写检查,无法使总理消气。我急,邓大姐急,同志们都着急。便想起陈毅同志。陈老总与总理私交甚密,友谊深厚,又会讲话,反应机敏又能来点幽默,半认真半玩笑地去说几句,一定能劝总理消消气,面对现实,承认现实,回到西花厅来。
  “啥子了不起的事嘛,我看也只是修了该修的地方嘛。”陈毅看过房子,一句话说得大家放宽了心。
  陈毅元帅信心十足地去说服周恩来,结果没把总理劝回家,反而被总理拉着带到了国务院办公会议上。
  那时,每星期开一次国务院办公会议,周恩来在会议上做了严肃的自我批评。他甚至联系“大盖楼堂馆所”的问题,说他亲自制止了一些楼堂馆所的建设,严令下马,没想到自己家里却发生了这种事,他很难过,说要求别人的事自己没做到。
  当时正研究对我的处分问题。我的检查交上去不久,忽然通知我去见总理。在钓鱼台他的办公室,总理抓住我的手,在我手背上轻轻拍几下,发出一声长叹:
  “小何,你跟我这么多年,对我的性格还不了解吗?我身为总理,带一个好头,会影响一大片;带一个坏头,也会影响一大片。所以我必须严格要求自己。你们花那么多钱,把我房子搞那么好,群众怎么看?你不要只听人说没什么,说只修了应该修的,一旦有人搞个人主义,他就会拿出来做挡箭牌。任何事,不同的意见肯定是有的。而且,真有人学着修起房子来,我还怎么说别人?这个头是我带的嘛。我一个人似乎影响不大,部长副部长都修起房子来,在群众中会产生什么影响?这样一级学一级发展下去怎么得了?”
  “总理!”我叫了一声,哭了。
  别无选择。我将西花厅的地毯、沙发、窗帘、梳妆台、灯具等凡是能搬走的全搬走,恢复原来的旧貌。只剩地板没法拆,澡盆用水泥抹死在卫生间里了。这些东西要想搬走就得搞破坏了。
  向总理汇报时,陈老总帮了忙:“油漆要不要刮掉啊?那就不是节俭而是更大的犯罪喽。”
  总理被逗笑了。至此,才重新搬回西花厅,回到他的家里去。
  
  惩罚失礼的将军们
  
  20世纪50年代的一天,周总理送西哈努克亲王离京,前往送行的还有罗瑞卿、刘亚楼等高级将领。不巧的是,飞机3点起飞,先农坛体育场有场足球出线比赛,中国队对印尼队,也是3点开赛。这些送行的高级将领们便有些心神不宁,想看球。
  握手、拥抱、告别。西哈努克钻进舱门,门还没关上,罗瑞卿和刘亚楼一递眼色,像解脱了一样,迫不及待就往机场门口走。早已心慌慌的将军们一看有人带头,便三三两两都往门口赶,有点像电影散场时的劲头。
  总理本是满面春风地站立着,静等飞机升空,发觉周围异常,左右望望,勃然变色了。他不喊不叫,只向我交代:“你跑步去,告诉机场门口,一个也不许放走,谁也不准离开,都给我叫回来。”
  将军们说说笑笑地返回来,站在总理身后。总理始终正直站立,目视飞机起飞、在机场上空绕一圈,摆摆机翼,然后渐渐远去……
  随后,总理并不看那些将军,自顾和前来送行的外交使节告别。直到外交使节全离开了,才面对那些将军说:“你们都过来。”
  刘亚楼是有名的乐天派,走到哪里哪里有笑声。他们说说笑笑地走近总理时,猛听一声喝问:
  “你们学过步兵条例没有?”
  笑语声戛然而止。将军们发现总理面色冷峻,立刻都屏声禁气,就地立正站好,恢复了典型的军人姿态。
  “步兵条例里哪一条规定,总理没有走,你们就可以走了?你们当将军能这样?在部队里,首长没有走,下边全走了,行吗?”
  机场上静悄悄的,将军们再没人去想看球的事了,只剩了应付眼前的挨批。
  “客人还没走,机场已经没人了,人家会怎么想?你们是不是不懂外交礼节?那好,我来给你们上课。”总理声音不高不低,讲话不紧不忙,就那么讲起了基本的尽人皆知的外交礼节:“按外交礼仪,主人不但要送外宾登机,还要静候飞机起飞,飞机起飞后也不能离开,因为飞机还要在机场上空绕圈,要摆动机翼……”
  总理讲了足有十五分钟,才抬腕看一眼表,缓缓说:“我知道你们是着急想看足球赛,我叫住你们,给你们讲这些你们早就知道的道理。我讲十五分钟,为什么?就是要让你们少看点球赛才能印象深一些。好吧,现在咱们一起去吧,还能看半场球。”
  总理就用这种少看半场球的办法,“惩罚”了失礼的将军们,使将军们都留下了深刻印象。大家说起这件事都是笑,没人气,但也再没人发生失礼的现象。■
  (责任编辑/金 翎)

推荐访问:周恩来 发脾气 周恩来五次发脾气 八一军旗红读后感 五次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