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家其实并不“牛” 麦家

  麦家生在江南,后来从活色生香的成都冒出来,却不知他身上那种傻里傻气是来自何方:怕场面,不喝酒,不打牌,笨嘴拙舌,无趣透顶。这种人不适合当名人,当了也无趣,尽剩下招惹是非了。由于把自己的小说改编成了电视剧《暗算》,麦家摇身一变成了名人。他没咋地,却经常听到有人说他“牛哄哄”的。
  其实,自打他的小说《解密》出版,我就认识了他。这几年他还是那副尊荣,还是那张嘴脸,还真是没怎么“换肤”。不过是人们对成名的人要求高了,希望他频频点头,主动谢恩,但麦家还是那劲头,就成了名人“装牛”。以前他不爱说话是低调,现在不爱说话是把自己当回事儿;以前不能喝酒是斯文,如今不能喝酒是“拿劲儿”。麦家的“价码”上去了,“缺陷”也被放大了。
  跟麦家刚开始接触是挺费劲的。如果你是个儒雅内向的人,觉得他“牛”是必然的,因为他本来就是不爱开锅的温吞水,你再对着他儒雅,他就真“哑”了。
  我经常看见他在一群人中一声不吭的鬼样子,看得难受,我就主动跟他搭讪,但常常是得不到好报。那年开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我看他仰着脖子在一群人中,心像让狗叼走了似的,就把手掌伸到他眼前晃了几下,他打了个愣冲我说:很久不见,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我觉得话不中听,冲他吼:你就不会说句人话,对我这等高龄女同志厚道点行不行?他立马龇着牙笑嘻嘻补充说:我还没说完你就喊,我说你是被岁月饶过的女人。这假话我爱听,立时喜上眉梢,长脸一抹成了圆脸,说:要不是我穷追不舍争你一句好听话,恐怕你又凭白得罪一个人。
  有一次,麦家到中国作协作家权益保障办公室咨询自己那点儿麻烦事,他以最简洁的语言寒暄过后,直奔主题:“我想知道你们能为我做什么?”一向致力于为作家服务、温婉和气的工作人员被他的“有理要求”弄得一时回答不出。这件事后他一点也没感觉自己有什么不对。也是奇怪,他的话“倒”过来听是合理的,正着听就是不顺耳,所以人家指责他什么他都得认,因为他没理由要求别人逆向思维。
  老实说,麦家的为人处世也就我这种“歪戴帽子反穿鞋”的人能接受。那次他来北京签售《暗算》,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到他住处去取书。一共三本,分别让我转给三个人。我问,我的呢?他说:没有你的,你的以后再说吧!我一听这话真为他犯愁,我说:你就不懂得熟悉的朋友之间没有只看人不看书的,也没有只看书而不看人的一般规律吗?你这厮,简直就是白痴!但我知道,他这么做人做事确实不是因为“牛”,而是不懂人情世故,想到一就不会说二。我说他是以前在部队呆久了,脑袋就剩一根筋,肚子里没有转弯的肠子。自从那次我“教训”了他,他总算长记性了。他的随笔集《捕风者说》出版时,正巧他在北京,大家约了一起聚聚,人都齐了,左等右等麦家不来,朋友们一顿狂打他电话,他那筋却拧上了劲儿,说是必须买到书才来。最后他竟然转了N个书店总算买够了书,达到人手一册。可我们为等他饿得差点吃人。
  麦家一向不爱喝酒,但“军阀混战”的酒场他也不排斥。越是战斗惨烈的场面,他越以静制动一口酒不沾也能出类拔萃。这是指常规战,赶上“攻坚战”他也有翻脸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到成都出差,阿来、麦家设局招待。作为地主,阿来先把自己光荣地灌“大”了,而麦家却“无耻”地称病滴酒不沾。大家群情激奋,不知哪句话让麦家触上电了,他不仅坚持不喝,说出的话,真是不花钱白做噩梦,那脸绿得好像他不吃饭全吃的是草。麦家的言行差点把聚会“叫停”。熊召政为了给麦家打圆场,史无前例地“以身试法”,那晚他吐了一夜,到第二天上午开会时,我看着他从主席台上捂着嘴往卫生间狂奔,搜肠刮肚之后从女厕所出来。这时麦家站在我旁边,讪讪地过来搭话:喝成这样很难过的。
  麦家虽然已经不惑,但他对人对事近乎幼稚可笑的事例实在太多。他写的是智性小说,我想他的智商应该不会低于一百二十。要说他的散文、随笔也情深意长的,可情商怎么就低得跟弱智似的?有一次我和他抱怨我那“海归”儿子怎么就永远长不大。麦家安慰我说,我四十岁才懂得爱父母,才知道天下有写不完的故事,赚不完的稿费,可爹娘就一个,当儿子的早晚都会懂得尽孝。我说,麦家,你真给我添堵,让你这么说我算没指望了,他也和你一样四十岁才懂事,我不还得熬白了头啊。麦家嘿嘿傻笑。我心想:就你这样,还不如不长大呢!
  但不知怎么的,虽然麦家是个“堆满缺点的人”,也没有什么可以和他“共享”的,他来我往中,还总是常常天上掉下顿白生的气。可我觉得跟他相处可以享受那种简单幼稚带给人的乐趣,没有“暗算”,不需要“解密”,更不会留下什么“风声”。像他这种活法的人,现在稀有,所以我像对待四川大熊猫一样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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