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家附近的车站旁有个一楼的店铺，前阵子开了一间补习班。补习班靠近窗边的地方，设置了一整区像是图书馆里会有的个人阅读桌。自此，从傍晚到深夜，无论我何时经过，都能看见一群穿着制服的中学生，在惨白的日光灯下低着头埋头苦读。
这间是针对中学生开设的补习班。在附近还有另外一间补习班，是针对高中生的。而在更靠近住家的十字路口，其实还有一间，则是开给小学生的。
小学生?小学生就要开始补习了吗?日本是个重视资格证照的社会。大人在工作上因应各种证照取得的考试补习班多得数不清，但，年纪小到小学生的资格考试也不遑多让。测试汉字能力、心算程度或常识理解的全国性考试，很多是由补习班自己所举办的，到底也不是决定入学的考试，似乎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但每回报名参加的人数却都不在少数。
最初注意到那些背着黑色书包，带着鸭舌帽的可爱孩子们，面无表情的，赶着时间，鱼贯地步入补习班时，着实有点惊讶。
这些因应求学或资格考试的补习班，在小学就开始预先学习未来的数理，还有父母亲以为决不能输在起跑点上的英文。当然，那些作文、钢琴、绘画、电脑等数不完的各式才艺班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再仔细一想以后，却发现我似乎也是这样长大的。那时候的我，仿佛搞不太清楚到底喜欢什么或讨厌什么，反正爸妈帮我报名，我就乖乖去上课了。而且，老实说也没有真的觉得压力很大。恐怕是因为小时候，我的头脑思考比较简单的关系吧。现在的小朋友鬼灵精怪得多了，自我意识更强固了些，对喜恶的分辨，大概很早就会变得敏感吧。
总之，虽然说我也是这样长大的，但不晓得为什么，现在看到那些孩子们，心里却会滋生出“有必要那么辛苦吗”的感慨。
小时候上过很多才艺班，求学时也成天在放学后的补习班里度过日子，不过，我爸妈倒是从未逼迫我一定要这样做或那样做。反而是我自己有点不太认输的性格，以为头脑不好，所以必须更加地勤能补拙才行。
中学时我常常为了准备考试，熬夜念书。老爸睡觉睡到一半，要是发现我还没睡，总是大发雷霆。有一次我气得说“你真奇怪!别人的爸爸都是要自已的小孩多念书，只有你一直叫小孩不要念书去睡觉!”
当时，我显然不能够体会我爸的心情。他是宁愿我书没念好，试没考好，也不要我为此把身体给搞坏。
许多年后，我进了大学，在某一堂课上的女老师，突然课上到一半，很感慨地问我们：“我出的作业会不会太多?如果写不完，真的没关系。千万不要以为自己还年轻，可以常常通宵熬夜。因为那样，只是预支了你未来的健康而已。”语毕，老师竟然就哽咽地落下泪来。后来，我们才辗转知道，原来老师因为身体状况不佳而流产了。
有时候回想起来，我会有种“以前念书其实也不必那么拼命嘛”的念头，但现实的是有可能以前没那么用功，就不会成就现在的我。只是这种因果关系或对或错，恐怕永远是无解的。但无论如何，我想，只要尽力去做，并且不要勉强到牺牲掉一些自我本质性(包括健康)的东西，是最重要的吧。
倘若真的感到勉强，却又不得不的时候，就当做给自己一个试验的机会。像是我从当年一堆的补习之中，懵懂地发现学了八年钢琴，原来真的是拿乐器没办法。同时，在原本是应对考试的作文训练班里，发掘到自己对于文学的爱好。纵使那时候写的不是自己真的爱的内容，但终于有一天，文字听了我的话，而过去的苦闷也一笔勾销。
编辑／杨明珠
推荐访问: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