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意象大全 [古诗词中并置意象的英译研究]

  摘要: 本文从理论和实践两个层面,论述了意合法处理中国古诗词翻译中并置意象的可行性。理论上分别从接受美学、关联理论、形式对等和异化视角,阐释为什么可以采用意合法处理古诗词中的并置意象;实践上从语言分析的角度,比较《天净沙・秋思》的三个英译本,说明意合法较形合法更易传达原诗韵味。笔者认为:意合法是有效处理中国古诗词翻译中并置意象的重要方法。
  关键词: 古诗词英译 并置意象 意合法 理论依据
  
  诗歌作为一种文学形式,具有独特的形式和内涵。因此译事难,译诗尤甚。汉语古诗词的语言意象凝集,精炼含蓄,译诗更是难上加难。过去的中国古诗词英译,妙笔神译比比皆是,但误笔谬译也不少,究其原因,大多是在原作意象传达上出了问题,而其中又以对并置意象处理的疏失为多。因此本文旨在以意合法为例,探讨处理中国古诗词翻译中的并置意象的方法。
  
  一、中国古诗词中的并置意象
  
  中国古典诗词的基本单位是意象,并依靠意象来表达作者的思想感情,感染和沟通读者。意象的感染力就在于能唤起读者的联想,去体会诗人头脑中的“象外之旨”。而诗最重要的则是这“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或者说“诗意”。
  庞德说:“意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只是一个思想,它是一团,或一堆相交融的思想,具有活力。”(伍蠡甫,1979)戴望舒认为“诗的存在在于它的组织”,这里的“组织”即是意象的组织。所以,意象组合是“实现比各部分相加之和的价值大得多的整体价值的最终手段”(吴晟,1997:21)。如诗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落叶与江水的意象就已经含有除旧布新走向未来的含义。
  意象组合中最重要、也最有中国特色的当属意象的并置。
  意象并置,即诗歌中的意象词或词组排列,完全是靠意合手法来表现,而不是靠关联词、虚词或是“规范”的句法手段来连接实现。例如“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温庭筠《商山早行》)、“疏烟明月树,微雨落花村”(宋余靖《子规》)、“西风酒旗市,细雨菊花天(欧阳修《秋怀》)”等,在中国古典诗词中这种现象比比皆是。这种修辞手法在汉语中称为“列锦”。
  
  二、意合法再现诗歌中的并置意象
  
  意合法,是诗人以形象思维的方法,用全新的艺术构思,凭借想象、联想,利用语言自身所具有的弹性,对词语进行新的排列组合,省略了意象之间的语法联系,从而形成一种高度凝炼并富有表现力的特殊结构的方法(韩华,1997:14)。这种语言结构形式中词语之间的组合不靠语法手段而是靠语义,即在一定的语境中,词语之间只要在语义上互相搭配,合乎事理,就可以组合在一起。
  形合与意合是英汉对比研究中的一组最本质、最重要的对应关系,是英汉传统语言思维的主要区别性特征。当代美国著名翻译家奈达在其“Translating Meaning”一书中提出,对于英语和汉语而言,也许在语言学上最重要的一个区别在于其形合与意合的差异(Nida,1982:76)。我国翻译学家刘宓庆在其翻译论著全集之《新编汉英对比与翻译》中,三次提及汉英对比翻译中的“形合”与“意合”的问题:“形合”(hypotaxis)指借助语言形式,主要包括词汇手段和形态手段,显示句法关系,实现词语或句子的连接;“意合”(parataxis)指不借助于语言形式,而借助于词语或句子所含意义的逻辑联系来实现语篇内部的连接。前者注重语句形式上的衔接(cohesion),后者注重行文意义上的连贯(coherence)(刘宓庆,2006:144)。尽管形合句与意合句并存于英汉语言之中,但总的来说,英语形合重于意合,汉语则反之。我们试比较以下汉语原诗及其英语译文:
  行宫
  [唐]元稹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At an Old Palace(Herbert A.Giles)
  Deserted now the Imperial bowers,
  Save by some few poor lonely flowers.
  One white-haired dame,
  An Emperor’s flame,
  Sits down and tells of bygone hours.
  凡是加上记号的都是增添上去的,表现关系的介词必须补上且不说,最麻烦的是宫、花、人在原文中不成问题的,译成英语时却要确定是单数还是复数。这里Giles译成单数“dame”,有的译本将其译为复数“dames”,到底是一个宫女在讲,还是几个宫女在谈论宫廷佚事,这样下来意境就全变了。
  汉语意合的特点直接表现在中国古典诗词意象的组合,借助词语与词语之间、意象与意象之间的直接拼合营造出独特的艺术魅力。温庭筠《商山早行》中就有这么两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在描写早行中的景物时,一连排列了七个词语(意象),却没有一个起粘合作用的关联词项。报晓的鸡声,垂天的残月,寥落的小屋,铺霜的板桥,孤独的旅人,这些意象斑驳无序,留下丰富的联想空隙。读者须用自己的审美经验将之拼接、连缀,从中体味景的空旷和人的孤独。
  英译这种并置意象时,笔者认为可直接采取意合法。以下是从语言分析角度比较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的三个不同译本(译文都选自文殊的《诗词英译选》):
  天净沙・秋思
  [元]马致远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译文一Autumn
  Crows hanging over rugged old trees wreathed with rotten vine the day is about done.Yonder is a tiny bridge over a sparking stream,and on the far bank,a pretty little village;but the traveler has to go on down his ancient road,the west wind moaning,his bony horse groaning,trudging towards the sinking sun,farther and farther away from home.
  (翁显良)
  译文二Tune:Tian Jing Sha
  Withered vines hanging on old branches,
  Returning crows croaking at dusk.
  A few houses hidden past a narrow bridge,
  And below the bridge a quiet creek running.
  Down a worn path,in the west wind,
  A lean horse comes plodding.
  The sun dims down in the west,
  And the lovesick traveler is still at the end of the world.
  (丁祖馨和Burton Raffel)
  译文三Tune to “Sand and Sky”
  ――Autumn Thoughts
  Dry vine,old tree,crows at dusk,
  Low bridge,stream running,cottages,
  Ancient road,west wind,lean nag,
  The sun westering
  And one with breaking heart at the sky’s edge.
  (Wayne Schlepp)
  这首诗原文凝练简洁,词语之间和分句之间无任何形态标记,未使用任何连接形式,体现了重意合的语义型句子的特征。全曲无需一个动词,九个名词词组铺排而成,展现九种景物,看似没有关联,但都为了烘托最后一句“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每个意象都做到了情与景的自然统一。汉语往往使用这种意合手段,略去大部分关联词,只用表具体事物的词语即可表达丰富的感情。该曲仅用景物构建意象,勾画出一幅凄美的秋景图,以景触情,不但表达了漂泊天涯的游子的思乡之情,同时也给读者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
  我们先来看翁显良先生的英译。翁先生采取的是散文释义的方法,笔者认为如此长的译文本身就存在问题,因为诗歌就是要以语言的高度浓缩来表达最丰富的思想和情感。原作一共只有5句,28个字,而翁译虽只有3句话,却用了63个英语单词。另外,我们看原作前3句只列出了9种物象,至于它们的位置关系、它们的状态,作为诗,作者没有点明,读者可以驰骋想象理解诗文中各种意象间的位置关系以及它们所处的状态,而翁译却使这些物象间的关系及其所处的状态明确化了。
  丁祖馨和Burton Raffel的译本也把物象间的关系及其所处的状态明确化了,比如“小桥流水人家”被译为“在窄小的桥后面有几间房屋,桥下面小溪静静地流”……
  相比之下,Schlepp的译文用意合法翻译组合的意象,最贴切原文。Schlepp的译文“以静态的名词及附饰语,互有关联又很疏散地构成一幅静态图画,通篇不用英文形式,有合原作情味处,代表一种译风”(文殊,1989:45)。Schlepp的译文完全是汉语意合的“西化”,突破了英诗形合的常规,通篇没有完整的句子形式,也没有连接词语之间的显性关联词,只在最后一句中出现了一次连接词and。Schlepp的译文颇具美国意象派诗歌(Imagism)的风格,其代表人物庞德(Pound)在创立意象派的初期借鉴和效仿中国古典诗歌,在学习汉语、创新诗歌时,常常采用“意象叠加”和“意象并置”的写作手法:即把不同时间、空间的两个可见意象并列在一起,借以启发和引起别的全新的感受,如庞德的作为意象派诗歌里程碑式的作品《地铁车站》即是完美的例子。与庞德的“意象”相类似,Schlepp的译文也正是这样通过意象并置、功能词省略来表达诗人的情感。
  三、意合法处理中国古诗翻译中意象并置的理论依据
  1.从接受美学角度看意合法处理古诗中的并置意象
  接受美学,是本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出现的一种文艺思潮。接受美学理论认为,作者―作品―读者所形成的总体关系中,读者决不是可有可无、无关紧要的因素。相反,作品的意义正是读者从文本中发掘出来的,即作品本身包含有许多“空白”或“未定点”,只有在读者进行阅读的具体化活动中,这些“空白”或“未定点”才能得以填补或说明。但是,由于读者的文化背景、知识层次、价值体验等诸多因素的不同,对同一部文学作品就会产生不同的看法,即有不同的“期待视野”。按照接受美学的观点,在翻译中,译者要尽量保持原文中的这种模糊性,避免使原文中的画面变得单调、具体,从而剥夺译语读者想象力的发挥,使原文中深邃、朦胧和动感的意境在译文中荡然无存。通过对《天净沙・秋思》三种译文的比较,可以看出译文三把意象罗列起来,较多地保留了原文的形式,较好地保持了原文的模糊性。译文一与译文二均把原文留下的许多“空白”具体化了,犯了接受美学中的大忌。
  2.从关联理论角度看意合法处理古诗中的并置意象
  关联理论是西方语言学家Sperber和Wilson在合著《关联性:交际与认知》中提出来的(Sperber,1986:63),它是反映人类认知基本规律的理论。根据关联理论,翻译中译者依据的最主要标准是“最佳关联性”。最佳关联就是听话人以最小的认知努力获得最大的语境效果。关联理论的翻译观就是一个保持原文最佳关联性的问题,即译者从原文交际者明示的交际行为中寻找最佳关联性,再在译语文本中保持这种最佳关联性(孙昂,2004:27)。因此,关联理论翻译评判标准的实质就是最佳关联性的传递。
  依据此标准我们来看,“独钓寒江雪”(柳宗元《江雪》)这组意象的翻译。以下是几种译文的不同处理方法:
  1.An old man fishing in the cold river-snow.
  2.Who stands on deck and fishes by himself/where the snow falls on the cold river.
  3.Is fishing on the river midst the snow-drift.
  4.Fishing alone on river cold with snow.
  由于英语的语法习惯,几位译者都用了介词以明方位,而且普遍采用的“fishing”无疑转模糊为清晰,定格在“钓鱼”一种意义。而原诗中渔翁独钓寒江似在钓鱼,而意又不在鱼,在寒江雪。这样把“独钓”与“寒江雪”原本模糊的关联明确化了,不符合最佳关联原则,译文读者感受到仅有“钓鱼”而已,故这些译文不能很好地传递原诗的意蕴。
  朱纯深先生在译《江雪》时,就独辟蹊径,用意合法,省去了介词,较好地保留了原诗中关联的多义性,他的译文是:
  A thousand mountains
  No birds flying,
  Ten thousand paths
  Devoid of human trace
  A lone boat,a bark-caped
  Old man-
  Alone,he angles
  A cold river of snow
  3.从形式对等角度看意合法处理古诗中的并置意象
  Nida(1964)曾指出,翻译形式有两种,一种是形式对等,一种是内容对等。功能对等的翻译,要求“不但是信息内容的对等,而且,尽可能地要求形式对等”。他认为,形式也表达意义,改变形式也就改变了意义(郭建中,2000:174)。
  如李白《送友人》中的一联:“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句中把“浮云”与“游子意”、“落日”与“故人情”作比,没有语法上的“象”或“是”来明确指出这种比较,就是意象的组合,这样产生一种模糊美感。但庞德曾把它译作:“Mind like a floating wide cloud,Sunset like the parting of the old acquaintances.”把“like”本来平行的两对意象变成一个比喻句,美感消失了不少。笔者认为此处采用任莺的中国式英语,意合手法翻译更有诗歌原本的韵味在其中:
  The mind of traveling man,
  floating wide cloud.
  His feelings of parting old friend,
  the setting sun.
  4.从异化角度看意合法处理古诗中的并置意象
  解构主义学者认为,翻译的目的不在于求同,而在于存异,一部译作的审美价值,不仅仅在于它的通顺程度,从某种程度来讲,更在于它对语言差异的反应程度(郑海凌,2001:26)。人们可以通过翻译作品认识不同语言之间的差异,及不同语言特定的表达方式,以此引进、消化、吸收,丰富本民族的语言。例如,路德“异化”翻译《圣经》,使德语的形态发生了很大变化,拓宽了德语的界域,为现代德语的发展奠定了基础。荷尔德林“异化”翻译希腊诗剧,给德语带来了优美的音调、节奏和韵味,使德语更具有美的风致和曲折丰富的表现力(李智、王子春,2006)。
  汉诗英译采用“异化”法可以让汉诗走向世界,让更多的人了解我国古代诗独特的音韵美、形式美和意象美,丰富英诗的创作手段。前人的努力已经产生效果了,庞德(Ezra Pound)翻译了王维、王昌龄、李白等人的诗,结成《华夏集》(Cathay)出版,大力推介中国诗歌,创立了美国的“意象派诗”。例如他在著名的《七湖诗章》(Seven-Lake Canto)中就有如下诗句:
  Rain;empty river;a voyage雨;空河;旅程,
  Fire from frozen cloud,heavy rain in the twilight冰云中流出的火,薄暮时的阵雨
  由此可见,采用“异化”法翻译中国古诗,尤其是诗词中的意象并置,是能被英语国家的读者接受的。既然这样,我们英译古诗词的时候,就可以用意合法传译,适当省略影响诗歌意蕴传达的关联词项,兼顾内容和形式。唯此才能更好地传播我国的古典文学遗产。
  四、结语
  本文提出了用意合法翻译中国古诗中的并置意象。汉语重意合,英语重形合,这在诗歌中表现得尤为明显。意合法翻译中国古诗中的并置意象是诗歌翻译的异化,符合接受美学关于读者亲历诗歌模糊美的原则,实现了诗歌意象组合表现的“最佳关联性”。
  尽管如此,我们也要承认诗歌翻译历来是一个难点,甚至许多学者怀疑诗歌的可译性。诗歌形式的整齐、韵律的严格及内容的凝练,都成为其不可译的因素。而笔者认为,无论是中国诗歌,还是外国诗歌,就是由于有着“可译”与“不可译”的存在,才体现了这其中的语言魅力。因为,可译的意象有助于译语读者理解欣赏诗歌;不可译的保留或部分保留的意象则彰显着诗歌语言的独特与新奇。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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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郭建中.当代美国翻译理论[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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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李智,王子春.译者,异也――鲁迅“异化”翻译美学观之再阐释[J].中国翻译,2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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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Sperber,Dan & Wilson,Deridre.Relevance:Communication & Cognition[M].Oxford:Blackwell,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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