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难买爷乐意_邹静之:有钱难买爷乐意

  在邹静之看来,让观众为了流泪而流泪的影片,就像选秀比赛中的苦情拉票,都是廉价的。      “秋已深了……仅有的柴草已不够温暖手脚……身上的余热也在一点点耗尽……十八年,那一刻回到眼前,公主的死和婴儿的啼哭,让一个平民许下了诺言。啊,石头碰出了火啊,火点燃了柴。十八年,一个披着黑夜匍匐在地的人,终于等到了今天……”
  这是6月20日即将在国家大剧院上演的歌剧《赵氏孤儿》中的唱段。从元人纪君祥的《赵氏孤儿》,到伏尔泰的《赵氏孤儿》,再到田沁鑫的话剧、陈凯歌的电影……这部中国古典悲剧被各种艺术体裁所钟爱。
  七年前,邹静之应一位导演之邀,着手撰写同名电影,电影中途“流产”,邹静之却再也停不下来,《赵氏孤儿》成为了他七年一直的挂念和梦想。
  
  十年声乐,一事无成
  
  “身长五尺二寸余,男高音,有农事经验及瓦匠手艺,喜欢歌剧、音乐、诗歌,好发呆,食性颇杂……”在一本散文集里,邹静之这样描述自己。他下过乡,插过队,会泥瓦工,打得一手好桥牌,曾苦练八年小提琴,十年声乐,据说一嗓子可以吼到高音C……
  小学三年级时,邹静之兜里揣着大人给的五毛钱,一个人从皇亭子坐大一路公交车到民族宫看了《阿依古丽》,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听歌剧,坐车回家时,他满脑子回旋着刚才的旋律。
  帕瓦罗蒂第一次到中国来,邹静之没有买到8块钱的正价票,他花了30块钱买了一张黑市票,当时他一个月挣37块钱。帕瓦罗蒂第一声一唱,邹静之的眼泪就涌出来了,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美好,人类居然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那段日子,邹静之天天混迹于和平里的中央乐团,所有合唱队的学员,每天都会看到一个在马路对面和平里煤炭研究院工作的瓦匠,整天来乐团和他们一起混男高音。
  邹静之说他人生最大的失败是学了十年声乐却一事无成。父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邹静之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他说:“你要是能用学唱歌的心思学任何一门东西,都能学成了。”
  那时候,邹静之十年如一日每天练声,考煤炭文工团,一试二试三试都通过了,结果合唱团团长换人了,又不要他了,他已经快三十了。有一天回家,母亲问最近怎么没听见他练声啊,母亲的问话突然触动了邹静之十年追求梦想不成的挫败感,他跑到阳台,放声痛哭,发誓再也不唱歌了。
  今天,邹静之说其实人生没有失败,十年如此热爱一样东西,过了二十年、三十年,你以为失去了,其实它却一直在默默地滋养着你。他开始写歌剧。“所有的东西好像都在使我朝向歌剧”,如今的邹静之似乎更愿意接受宿命这个说法。
  《赵氏孤儿》并不是邹静之第一次触电歌剧,此前他就曾与国家大剧院合作创作《西施》,再之前,则是为郭文景创作歌剧《夜宴》的剧本。
  邹静之继承了一些老派剧作家的传统,所有的话剧、歌剧都要在作曲和排练之前,当着众人朗诵一遍。他愿意在自己所有的语气和对节奏的把握中,让人们感受到他想说什么。朗读《赵氏孤儿》那天,邹静之身体不舒服,但一念自己的作品就变得激情四射,念了将近两个钟头,很多人流泪了,把他自己也感动了。《西施》演出时,有观众看了三遍,每到同一个唱段,还是会止不住眼泪流。“但流泪绝不是一个好作品的评价标准。”邹静之说。“好的作品是因为它的控制力而让人流泪,这才是高级的。”
  在邹静之看来,让观众为了流泪而流泪的影片,就像选秀比赛中的苦情拉票,都是廉价的。于是,在《西施》和《赵氏孤儿》中,我们看到的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流泪,而是内敛的、突然感触到美好而感动的流泪,是对祖先伟大情怀感到骄傲和自豪的流泪,如同蓦然看到了春天满地盛开的花朵。
  “一个背负诺言的人,他的生中有死,他的生中有死啊,他只有在屈辱中求生!”在歌剧《赵氏孤儿》中,邹静之借程婴之口说出这样的话。
  邹静之说,《赵氏孤儿》的最伟大之处就在于程婴的“轻生死,重然诺”,他的舍生取义,是中华民族的精神信条。“为什么中国古人说士可杀不可辱、不吃嗟来之食,他们把精神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
  
  康熙是个筐,现实往里装
  
  诗人出身的邹静之,算得上是编剧行业里为数不多的挣钱又出名的人。在如今的影视圈,编剧的名气很少大过导演,邹静之却是个例外。
  他写的电视剧《康熙微服私访记》、《铁齿铜牙纪晓岚》都曾在几个频道同时播出,占据了各大电视台的黄金时段,数年之后还有很多人在津津乐道。《五月槐花香》在北京首播时,更是创下了仅次于《新闻联播》的收视率。
  一些为剧本头疼的电影导演也找到了他,张艺谋的《千里走单骑》、吴宇森的《赤壁》,更早些则是应田壮壮要求根据赛珍珠同名小说改编的《大地》和为陈凯歌写的一个关于老北京的剧本《衣裳》。当然,还有即将上映的高晓松的民国武侠电影《大武生》。
  圈里人眼中,邹静之是一棵摇钱树,他总能给老百姓带来乐子的同时,也让投资方赚得钵满盆溢。坊间有传言,“要赔钱,去股市;要赚钱,找静之”;影视界甚至流传这样一句未经考证的话,投资方去北京,一定要感受的三样是:故宫、烤鸭、邹静之。
  老百姓喜欢他写的戏。
  但写戏的时候,他从来没考虑过票房的因素。用他的话说,他是一个天生的,像顾及自己一样顾及观众的人。“很多人只是一味迎合观众,好像自己比观众高,要屈就、迎合观众,这是错误的。很多人说商业片就是拳头加枕头,这也是错误的。而我是尊重观众的智商和情怀,观众最愤怒的事就是被轻视。”写戏时,邹静之脑海中会出现大家看戏时的影子,比如写到这处,会想到某个作家可能会鄙夷;写到那处,又觉得隔壁王奶奶会说他写的不对、不好。芸芸众生这么多,凭什么让观众关注一个两千多年前的程婴?更多的时候,他会把自己假想成观众。站在尊重观众的立场上写自己的戏,不想到票房,票房也自然来了。
  有人曾经详细分析过邹静之写的每一部叫好的连续剧,得出这样的结论:他写的每一部戏都有一个老百姓感兴趣的主题,所以他的电视剧才那么成功。《康熙微服私访记》的主题是“借古喻今、反腐倡廉”,《铁齿铜牙纪晓岚》是“人际关系、官场厚黑学”,《五月槐花香》是“普及文物知识、教生意经”。
  《康熙微服私访记》第一部上映时,学者王元化说“这是一部最有现实意义的古装片”。“那时我写《康熙微服私访记》,所有发生的事后来都印证了。”邹静之也说。在赵薇演的《桂圆记》中,明明是猪苦胆却冒充熊胆,用有毒的果实冒充桂圆,买官卖官,现在都在我们身边发生。“康熙是个筐,现实往里装”。
  他年轻时也曾飞扬跋扈,文革使他变得内敛,北大荒回来后又变得敬畏,敬畏自然,敬畏劳动;写作之中既有飞扬跋扈的东西,也有看破世道、从容平和的东西。他是一个通过追求变化来求得写作新鲜感的人。他支持作家参与电视剧、电影的创作,并认为电视剧和文学一样伟大。
  他把电视剧比喻成大楼盘,电影是小四合院,舞台剧则是他的梦幻城堡。音乐的节奏和旋律为他后来写文学作品提供了帮助,而诗歌则是他的营养剂。邹静之说他想做莎士比亚那样的诗人,回到最初写诗的状态。现在他写歌剧就是这个状态,浑身的激情得以抒发,美好至极。从写诗开始,邹静之几十年如一日每天写作,“就像农民一样天天劳作”。这种劳作已经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和睡觉吃饭一样,写作成了邹静之“最忘忧和精力集中”的时刻。
  
  不冤不乐
  
  话剧《操场》上演时,邹静之把这台话剧当成了狂欢的盛会,自掏腰包邀请朋友们都来看。从小在北京长大的邹静之有一个习惯,哥们儿的戏能买票吗,那多没面子啊。每当有新作面世,他都免不了朋友们的票。这次《赵氏孤儿》上演,邹静之又买了一万多块钱的票送朋友。
  北京爷们儿的义气、豪爽、死要面子和大男子主义,在他身上都能找到。他最看不得好人受欺负,他不爱出国,也忍受不了AA制,要么你请客要么我请客。
  写戏也是如此。写电视剧不比写舞台剧挣钱多了?邹静之说他一直在以一个票友的精神写舞台剧。所谓票友,就是要刻骨铭心地喜欢,“别人唱戏挣钱,我唱戏得花钱请文武场、置行头,开堂会还得请朋友吃饭过来看”。说白了,就是喜欢,怎么着吧,有钱难买我乐意。爷我喜欢的事儿不挣钱也要干,爷不喜欢的东西钱再多也不干。写舞台剧让邹静之觉得不欠人家的,他尽量地让时间都属于自己。
  2000年,邹静之投身话剧创作。2008年12月,他与编剧刘恒、万方共同创立了以作家为核心的话剧社“龙马社”。龙马社成立至今,邹静之没拿到一分钱,都是往里搭钱。写舞台剧不为图名利,“我从没有想过在舞台剧上挣钱,”而不想挣钱和想挣钱写出来的戏是不一样的。
  在西班牙,看到戈雅画的最后一张画,也看到过弘一法师临死时写的“悲欣交集”四个字,邹静之觉得异曲同工。弘一法师欣慰的是他解脱了,悲悯的是世人都被功名利禄所迷惑,不求解脱。邹静之对悲剧情有独钟,《西施》和《赵氏孤儿》中都是悲剧,他认为悲剧最能触动人心,展示情怀和价值观。现实生活中他同样是个悲天悯人的人。《赵氏孤儿》的“轻生死,重然诺”,也是邹静之在现实生活中所推崇的,这甚至是他写《赵氏孤儿》的另一个原因。
  看到干涸皲裂的鄱阳湖,他会难过;婴儿在医院里被抱错了,世界那头在打仗他会难过;甚至看到一些罪犯的眼泪,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被误诊,他也会难过;三聚氰胺、西瓜膨大剂、瘦肉精、塑化剂、染色馒头、往鸡肚子里灌矿砂,这些都是整日困扰邹静之的问题,为了蝇头小利我们“已经超越了道德的底线”,这让他成天忧心忡忡。邹静之觉得痛苦是人心中的光亮,可贵的光亮,而“忠、义、承诺,则是中华民族最值得骄傲和宣扬的价值观,是中华民族血脉中的脊梁。”“现在我们还有多少高古的情怀?我们应该对自己祖先的东西感到骄傲,感到敬畏。”邹静之说。
  “举重若轻”、“不冤不乐”都是邹静之最为赞赏的人生观。张爱玲说过没什么不能没有见识,邹静之觉得一个人能力可以不大,但心得宽。有一天去北京图书馆的书库,浩如烟海的图书让邹静之感到自己的渺小。
  “你写的作品,总会有人说不好,你自己是否口对心,才是最重要的。”母亲曾告诉邹静之十个指头不一般齐,如果一个人所有人都说好,这个人就变得十分可疑。母亲还告诉邹静之不要老想着别人的不是,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人家。
  邹静之的性格中有着不愿和人争论的特质,在他看来,埋头干活、好好生活才是硬道理。到现在,他还都是用笔写作,写作时灵感泉涌,泥沙俱下,蹲坐在一把小凳子上,恨不得屁股都离凳了。他不用电脑,因为如果一个字打不出来,他就会卡住,头发都会竖起来。在他看来,真的快乐一定是痴迷、沉醉而又不计功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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