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鳌十年:被亚洲会议改变的城与人_博鳌论坛

  十年的光阴可以改变什么?   在海南,小镇博鳌用“奇迹”做出了回答。   这个曾经封闭落后的小渔村,在十年之间,已转身成为“亚洲会都”,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着世界风云。
  政界领袖、商界名流、学界精英,纷纷来到博鳌。他们的言行填充着这个奇迹故事的框架,改变着博鳌的命运,也因此扭转了博鳌人的生活轨迹。
  或许这就是博鳌的成功逻辑:它因会议而成名,又因名气发酵而引来更多关注。它是时代的宠儿,更是时代的缩影。
  
  论坛引力
  
  潮湿的海风从三江入海口处吹来,掠过椰林,涌进博鳌亚洲论坛成立会址。
  会址是开放式的。雪白的帐篷穹顶下,数百个红木座椅整齐排列,座椅四周用金柱红绳围挡,保留着当年的庄严气息。
  座椅对面的主席台上,穿着花花绿绿岛服的游客,正在好奇地四下打量。一名中年游客站在发言台前,模仿起领导人挥舞手臂的造型,抓紧时间拍照留念。
  游客们走下主席台时,导游王亚玲趁机讲解:这主席台上共有九张座椅,台阶共有五层,暗含着“九五至尊”之意。
  其实成立会址是由澳大利亚著名设计师设计的。老外设计师未必懂得中国的传统文化。王亚玲说,其实她也知道这些,但每次这么说,游客都会兴致勃勃,这能满足他们对博鳌论坛的好奇心,“这可是大人物们来过的地方”。
  这是4月下旬的一天,海南省琼海市博鳌镇。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三次会晤和2011年博鳌亚洲论坛年会刚刚结束不久。
  来自40个国家和地区的千余名政府首脑、商界领袖和专家学者已然散去。接踵而来的是数万游客,他们参观成立会址和永久会址,追寻名流们的足迹,也寻找历史的影子。
  会址前一片喧嚣,拥挤的游客们议论着不久前的会议主题。有的还带来报纸,试图克隆那些大人物的行程。椰风与海景,政治与旅游,烈阳之下,博鳌蒸腾出别样的味道。
  作为亚洲麦克风,博鳌论坛的名气越来越大。大人物的风采给小镇拢上特殊的光环。“亚洲会议中心”成为小镇的名片,也形成独特的引力。
  王亚玲说,每年论坛一结束,会址公园就会迎来游客高峰,每天接待人次超过万人,更多人来这里“感受氛围”。
  在会址不远处的渡口,47岁的卢宏和正在招揽游客上船。他是本地人,普通话不好,但会唱歌。在船上,总有客人向他打听领导人的轶事,有时应付不来,歌声就会响起。
  在歌声中,小船破浪前行,仅需十余分钟,便会经过东屿岛。岛上便是博鳌亚洲论坛的永久会址。游客们兴奋地眺望那绿顶白墙的楼宇身影。卢宏和总会指着楼旁的高尔夫球场说,那里曾经是他生活过的村庄。
  球场上绿草茵茵,哪还见当年村落的影子。这时,老卢便会动情地唱起来,“我骄傲地告诉你,我的家曾在这里”。
  博鳌十年,风云变幻,光阴抹去了小镇昨日的痕迹,也改变了许许多多人的命运。
  
  十年之前
  
  夜幕降临,博鳌镇上热闹起来。
  节能路灯投下柔和的光幕,整洁的街道两侧,是带有南洋风韵的二层小楼。海鲜排挡和超市内人流熙攘。一家名为老南洋的酒吧内,烛影晃动,不时有笑语传出。
  为了迎接年会,街边的椰子树上,特意缠绕了彩灯。椰树间拉有条幅,写着博鳌镇的口号:在博鳌、在天堂、在生活。
  商铺的老板们已经习惯了总有记者打听博鳌十年前的模样。他们费力地描述和指点,但十年间的巨大变化,已让人们难于寻找到当年的痕迹。
  十年前的博鳌,只能定格在老照片之中。64岁的小学老师林觉浩曾拍摄过一组照片,记录下博鳌九十年代的模样:低矮的民宅,坑洼的土路,成捆的木柴,以及面对镜头呆滞与好奇的博鳌人。
   更久远的模样,存留在林觉浩的记忆中。他在博鳌出生,那时小镇还叫做“卜敖”。他的爷爷告诉他,卜代表多,敖代表鱼,连起来就是鱼多的地方。这也是小镇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
  当年,小镇上不过78户人,只有一条街,几分钟就能走完。镇里人买点像样商品,就要坐车去琼海市购买。需乘三轮车颠簸良久不说,因路况差,归来时人们总是红土蒙面。那条路,也被博鳌人称为“红土路”。
  小镇内多岛屿,彼此通行只能靠渡船。林觉浩带着学生上岛做课外活动时,总是提心吊胆。因为遇到台风,渡船停摆。他们就只能望洋兴叹。
  卢宏和曾经就是摆渡船的船夫。他是东屿岛的村民。上世纪九十年代时,他买了一艘柴油船。每日6点起床后,他便开着柴油船绕岛一周,拉着岛上的村民到镇上买菜办事。
  夜晚时,他会开船打渔。有时就躺在船上远望小镇,小镇上灯火奚落,一片寂静。
  在他眼里,镇上和岛上一般落后。镇上的住户多养猪,还不设猪栏,上世纪九十年代时,猪还在街上跟着行人跑。
  90年代初,海南迎来开发热潮。然而开放的热浪并没有影响到博鳌。这个小镇仍不为人知。路标上没有镇名,地图上没有标识,博鳌仿佛藏在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导游王亚玲的丈夫,1998年就已经来到博鳌工作。那时,博鳌的样子并没有太大变化。整个镇上仍旧只有一个杂货店,一家名为“888”的小旅馆。游客罕至。
  王亚玲所在公司的老总谢越崇,更早到达博鳌。1992年,作为首批开发者,谢越崇跟随晓奥集团的蒋晓松,来到博鳌考察。此后,他便在博鳌驻扎。
  刚到镇上时,为了做旅游规划,谢越崇需要一张博鳌地图。他走遍镇内也没买到。最后,他终于在镇政府的墙上发现了一张地图,下面落款写着“卜敖渔业人民公社地图”。
  地图的印制时间是1979年,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
  然而,一切注定不会停滞太久。事实上,随着谢越崇等人到来,博鳌的命运已经迎来了拐点。
  
  奇迹上演
  
  谢越崇是海南临高人,当年为了逃离农村,他发奋读书。然而大学毕业后,他又跟随蒋晓松来到博鳌,一个比家乡更落后的地方。
  蒋晓松是晓奥集团的老总,晓奥集团也是博鳌迎来的第一批开发商。蒋晓松是著名演员白杨的儿子,在商界和社交界有着深厚影响力。作为博鳌奇迹的缔造者之一,当地人喜欢尊称他为蒋先生。
  闭塞的博鳌有着别样潜力,“有山,有河,有海,有岛,既有热带风情,又有江南乡韵” 谢越崇说,当年的博鳌虽然落后,但也更像一个世外桃源,淳朴的民风让他们印象颇深。
  当时,他们一行人乘坐渔船考察,“从玉带滩出发了,沿着万泉河绕了一大圈,渔民只向我们象征性地收了30元。”
  林觉浩说,博鳌曾一直保留着夜不闭户的传统。虽然现在因为游客进入,传统被打破,但当地人的朴实本性一直为外人赞誉。
  从1992年开始,谢越崇就留在了博鳌镇。他接洽同济大学等著名设计单位,为博鳌画出一张张发展蓝图。诸如“生态和谐”“智能化”,一些在当时看来很超前的设计理念,被加入开发计划。这也为以后的命运垂青留下伏笔。
  蒋晓松最初目标,只是想把博鳌打造成类似“夏威夷”的旅游景区。不过,一切因为一次球杆挥动而改变。
  1997年,博鳌乡村高尔夫球场建成。当年7月28日举行的高尔夫球场开杆仪式上,蒋晓松邀请到了日本前首相细川护熙、澳大利亚前总理霍克等重要贵宾。晚宴上,谢越崇负责接待工作,他成为历史的见证者。
  那晚,蒋晓松与外国贵宾们长谈,话题中出现了“APK”、出现了“达沃斯”,一个非官方、非政府的论坛雏形开始一点点清晰。
  博鳌开始成为奇迹故事的主角。如同灰姑娘一般,3年后,它正式穿上了水晶鞋。那年的11月,博鳌亚洲论坛的概念达成共识,在博鳌建立永久的博鳌亚洲论坛会址,很快赢得了亚洲地区26个国家的热情响应。
  2001年的2月27日,林觉浩清晰记得那一天小镇发生的变化。“几乎每一分钟都发生变化”中午散步时,他走过一条街,走过去的时候,街两边还是土坑。转一圈回来后,土坑就变成了两排鲜花。街角买东西的时候,路边还空无一物,付完钱,他抬头就看到,新型的垃圾桶已经摆好。
  那一天,小镇人第一次听到了戒严这个词。林觉浩也第一次在街上看见疏导交通的交警,要知道这场景以前只在电视里的北京见过。
  “你们很像样嘛”林觉浩兴奋地向交警喊道,交警在匆忙中回以微笑。
  当各国政要的车队浩浩荡荡开进小镇时,林觉浩忽然预感,以后的生活将会不一样了。
  
  博鳌速度
  
  从那以后,博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走红。年会的影响力,将博鳌的名气无限放大。
  小镇也早已不叫卜敖,而统称为博鳌,对外宣传时称,博鳌含义是“博览天下,独占鳌头”。
  2004年4月23日,当年的博鳌年会期间,林觉浩第一次走进永久会址,作为博鳌镇社会代表参加会议。
  他穿着岛服,紧张地坐在台下,听着博鳌镇书记吴恩泽向龙永图提问,“世界在关注亚洲论坛,也在关注着博鳌镇,博鳌镇将如何发展?”
  这个问题是头一天,社会代表和镇领导一起商量出来的。当书记提问那一刻,林觉浩忽然想起了红土路,想起摆渡船,心中充满骄傲。
  而今的博鳌镇,岛屿和陆地之间都有桥梁连通,通行无阻。镇上已有五星级标准酒店3家、四星级标准酒店5家,大小规模不等的超市有10多家,此外还有数十家不同风味的餐馆。小镇甚至在筹划建立博鳌大学,并设立专门的商学院。
  2007年,林觉浩的儿子从海外留学归来,选择回博鳌发展。归来时,还带着洋媳妇。当年,林觉浩曾用“跳龙门,离开博鳌”来鼓励孩子们好好读书。如今,课堂上早已不见这个理由。老师们认真地教起普通话。
  博鳌每年要接待各类会议多达数百场,几乎每天都要接待一场,这不仅给博鳌带来声誉,也直接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在当地,小镇居民多从事第三产业,比如在五星级酒店上班,在高尔夫球场服务,或者开办餐馆和旅店。“现在家家都有摩托车,一家要有几台冰箱和电视”林觉浩说道。
  2009年年底,电视台曾经采访镇上居民,问他们的未来梦想。在镜头前,林觉浩连连摆手,“说不好,未来的变化肯定比我想的还美好”。
  更多外地人也选择留在博鳌。王亚玲几年前回老家陕西过年,一听她在博鳌工作,亲朋们纷纷打听起博鳌的故事,充满羡慕。这让她坚定在博鳌安家的决心。只是她有些懊悔没有早点买房。因为前景喜人,博鳌如今新开盘的楼盘均价已经超过两万一平方米。
  谢越崇如今是旅游公司的老总。他牢记着当年蒋晓松的话,“一个人一生中只要专心做好一件事足矣,要把博鳌当作一生的事业来做”。
  博鳌早已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有时候,他还会想起那张老地图。只是那个过往的博鳌已再难相认。
  如今的博鳌小镇,一切都在飞速改变。谢越崇将其称为“博鳌速度”,“比深圳速度还要快”。
  他举例说,成立会址的膜结构工程,45天就建成;金海岸大酒店5个月就竣工;新国际会议中心,一年时间就建成。
  “5个月什么概念?5个月前地基还没打好,5个月后酒店就开始营业了” 谢越崇说,2001年2月,博鳌亚洲论坛成立大会召开后,当年妇女节,几万人来到成立会址要求参观,“现场挤破了头”,博鳌速度再一次发挥作用,当年5月,旅游公司便成立,成立会址被开发成景区。
  博鳌成名之后,国内外的考察团纷纷来取经学习,试图推广这种全新的“会议经济”模式。谢越崇接待和介绍时,也会坦言博鳌的不可复制性,“博鳌的成功有传奇的因素,当年各国政要名流的共同努力,才造就了今日的博鳌”。
  他说,在未来博鳌除了发展会议经济,也将注重发展“会展”经济,通过会议和会展配合旅游业的发展,吸引更多国际组织在博鳌设立代办处,“博鳌定位不光要做亚洲的达沃斯,未来更要做亚洲的日内瓦”。
  渔民卢宏和不懂这些大道理,2002年搬离东屿岛后,他住进了镇上安置村,房子是二层小楼,有100多平。每日,他忙于在渡口开游船。只是面对岛上那曾经的家园唱歌时,他早不再有伤感,而是满怀骄傲。
  他的同乡正在盖房子,仿古的琼海民居,准备开展农家游。他解释称,这就叫“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
  当一个渔民说出这样道理时,请别奇怪,因为这里是博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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