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研院口述历史系列 [口述历史中的本・拉丹]

  奥萨马・本・拉丹很大程度上是一个象征而非有血有肉的真人。但通过和他有私人来往的人们交谈,我们还是可以看到将他从一个沙特上流社会青年变成世界上最危险人物的那些私人性的影响……
  
  本・拉丹和他的私人生活
  
  本・拉丹成长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沙特阿拉伯红海边的几达港,离麦加约48公里。他成长的年代正是穆斯林世界急剧变化的时期,一系列事件影响着他和他周围的青年们――霍梅尼革命,麦加清真寺被沙特武装分子占领,埃及和以色列的停火协议,苏联入侵阿富汗。
  
  
  本・拉丹自述:我父亲蒙神祝福,得以参与并完成麦加和麦地那清真寺的翻修工程。当约旦政府公开招标修缮礁石清真寺时,他召集工程师并要求他们“只计算该工程的费用”。他后来得到了这个项目。
  本・拉丹妹夫:奥萨马非常爱他的父亲,视其为行为模范。但他和父亲很少接触。他10岁时父亲就去世了,而且即使在生前,他父亲有20多个妻子,54个孩子。奥萨马的母亲来自叙利亚,他是他父亲和母亲所生的唯一一个孩子。
  本・拉丹英国家庭教师:本・拉丹家的男孩都很漂亮。他父亲虽然在同一个时间段内的妻子不会超过4个,但第3个和第4个妻子却不断被休弃以换新人。这在当时也是很落伍的事。奥萨马是我的班上30个拉丹男孩之一。当时是1968年,他11岁。我记得很清楚,他总是坐在靠后1/3的地方,窗子对着家庭球场。他给我印象很深,因为他最高。他英语一般,也不是班上最聪明的学生。他父亲于1967年飞机失事去世后,家族企业由他大哥萨里木管理。萨里木特别西化,英语极其流利。
  本・拉丹家的一位亲戚:萨里木是沙特男人中的异数。他很有个人魅力,他喜欢弹着吉他唱西方20世纪60年代的流行歌曲《花儿都到哪里去了?》,他是法赫德国王的亲信。如果国王要建一座宫殿,萨里木总是拿到项目。
  瑞典奥斯忒拉宾馆的老板:萨里木和奥萨马1970年来过。他们开着豪华罗斯罗依斯车来的,我告诉他们这条街不准停车,否则警察会按小时计算罚款。他们说:“去警察局交钱和警察谈话很好玩的。我们就停这里了。”他们钱多得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我问他们是怎么把这么大的罗斯罗依斯车运到瑞典来的,他们说:“我们有自己的飞机。”他们住了一周,租了两间双人房。但他们却睡在一张床上,另一张床堆满放衣服的袋子,里面都是名牌服装。我让服务生给他们洗烫衣服,他们说不用。“我们衣服穿一次就不要了,你们喜欢可以拿去。”
  八他非,邻居:我们一块打球。当时我属于“硬汉”类,他则是个温和的少年。他非常羞涩,对环境很敏感。他喜欢看西方电影,还有李小龙的功夫片。他喜欢蹬山和骑马。每周一和周四他禁食祷告。他母亲和继父以及他们的孩子都状况一般,但奥萨马非常敬虔。他会批评弟弟们不该注视女孩。早晨提醒他们起来一起祷告。没有人抱怨他,但有时他会对家人的做法不符合教义而烦恼。17岁时他和舅舅的女儿结婚,然后他去上大学,我就不常见到他了……你可知道他去过美国?他带着大儿子去美国开刀。他结婚以后还和母亲一起住了一年。儿子出生后他才搬到新家,后来他有多个妻子,他给她们每人一套公寓。房子很简陋,我都不会愿意去住的。
  大学同学:1976年我认识奥萨马。他是经济系学生,我学理科。但当时我们常在一起。我们都非常虔诚,非常保守。我们从不谈论女人,也没有任何照片。我们谈论过一夫多妻,我们的父亲不断结婚再离婚,还有些人有了新妻子就冷淡了原配。我们都认为这不符合穆斯林精神――一夫多妻是为了解决女多于男的社会问题,对丈夫只是一种责任而非享乐。我们决定如果将来有多个妻子,一定要按照穆斯林精神来对待她们。
  沙特记者:奥萨马和我们许多人一样,参加了沙特的穆斯林兄弟会运动。但他比我们更热爱原教旨主义。他不听音乐,不和妇女握手,不抽烟,不打牌,不看电视,除非是新闻。虽然很富有,他住在一个很简单的房子里。
  前弟妹:我认识他的一个妻子,她是大学教师,知识很丰富。婚后她业余还给当地上流社会人家做家庭教师。本・拉丹的4位妻子中有3位是大学教师。第一位妻子不是。他娶了后面那几位因为这是神的教导,那些女子在和他结婚前都是已经错过了结婚时机的老小姐。我们穆斯林相信,和老小姐结婚让她们也能有生养的机会,会在来世得到神的奖赏。因为这样就能有更多的孩子成长为穆斯林。
  一位认识他的利比亚圣战者:本・拉丹过着穷人的生活。他的孩子穿着旧衣服。你根本想不到他们是本・拉丹家的孩子。他总是说:“大家都得学会放弃所有现代生活的舒适――电、空调、冰箱、汽车等。如果你习惯了舒适的生活,你就很难决定上山打游击。”
  前保镖:在苏丹时,他的一位妻子无法忍受那样艰苦的生活,要求和他离婚。他尊重她的选择,根据《古兰经》的要求和她离了婚。其他3位妻子继续跟着他颠沛流离,尽管她们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出身名门。
  
  苏联入侵
  
  本・拉丹于1997:我从广播听到苏联入侵一个穆斯林国家的消息,消息本身对我就有足够的动力去援助阿富汗的弟兄们……
  一名圣战者的儿子(湖提法・哈桑):所有想了解阿富汗的人都和我父亲(阿卜杜拉・哈桑)联系。本・拉丹于1984年夏和我父亲会面。我们和他关系很铁。我现在还记得他开着骆驼色的Land Cruiser车带我们去他的农庄打猎……他们一起创建了“服务办公室”。
  (“服务办公室”的一个项目是出版《圣战》双月刊。而“服务办公室”则是“基地”组织的前身。)
  
  阿那丝(“服务办公室”的创始人之一):出版该刊物是为了让阿拉伯世界都知道阿富汗局势并为圣战者募捐。最多印刷7万份,大部分都送到美国。我们在美国有52个办公室,哈桑每年都要访问美国。因为那里能募集到资金,穷国的穆斯林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
  《圣战》杂志编辑:在白沙瓦我和他见面时,他不喝可口可乐或任何美国产的饮料。他抵制美国货。因为他相信如果不是因为美国,以色列早就不存在了。
  1991年本・拉丹对记者的访谈:我过去听朋友们和那些爱我的人的劝说,没有来阿富汗,而呆在家中以保安全……我对此深感负疚……我晚了4年才来阿富汗……
  妹夫:我后来一起和他在阿富汗战斗,我和他是大学同学。1985年春,他问我:“你和我妹妹结婚吧。”我说:“奥萨马,我们可能明天就不在人世,而你还在安排我的婚事?”他继续坚持,我说:“那好,如果我平安归来,我就和你妹妹结婚。”(尽管后来他成了本・拉丹的妹夫,他仍然对本・拉丹在阿富汗设立自己的军队的做法非常不满。)我在那里呆了3天,每天都有战友告诉我,有许多战友死去。我质问他:“这些年轻人没有多少军事训练,而他们面对的是苏联人。这可不是开玩笑!”在他的帐篷里,我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所有人都反对这个计划!”他说:“我们就是来上前线的。”我说:“我们是来支援的。”他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我们吵架的声音很大,帐篷外的所有人都能听见……我说,“神要你为这些青年流的每一滴血负责……你如果不离开,我再也不愿见你。”他说,“悉听尊便。”
  (本・拉丹后来参加了著名的加几战斗。那次战斗使他完成了从募捐者、支援者到战斗者的角色转换。)
  报道加几战斗的埃及作家和制片人:这是1987年的一场重要战斗。当时参加战斗的有五六十名阿拉伯青年,多数是大学生。苏联人的轰炸持续了一周。本・拉丹是这些人的领袖,在作战中非常勇敢。因此,他得到阿富汗人和阿拉伯人的尊敬。
  卡里得,一名曾经和本・拉丹在加几并肩战斗的前巴基斯坦空军军官:我认识他时他大约30岁。他并不特别聪明,也缺乏个人魅力。但他是我所见过的最有牺牲精神的人。
  (1986年,本・拉丹结识了埃及圣战者扎卡维。从此他和哈桑就分道扬镳。1988年,萨里木在德州因空难死亡。)
  本・拉丹母亲:他的长兄萨里木对他就像父亲一样。萨里木的早亡对他是一大打击。
  本・拉丹的一个亲戚:如果萨里木还活着,本・拉丹绝对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他哥哥一定会飞到苏丹,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拉回沙特。
  (萨里木去世后不久,本・拉丹就成立了“基地”组织。)
  
  本・拉丹和萨达姆
  
  美国公众曾经倾向于认为本・拉丹和萨达姆有密切的合作关系。然而所有的历史文档都显示,本・拉丹在将近20年中一直积极地反对萨达姆,特别是自第一次海湾战争后。
  
  本・拉丹于1999:在萨达姆入侵科威特前一年,我就多次在清真寺演说,警告公众萨达姆可能入侵海湾。没人相信我。我在沙特分发了许多这些演讲的录象。事件发生后,人们才开始相信我,相信我对局势的分析。
  八他非:第一次海湾战争前半年,我在麦加一个朋友家里碰到本・拉丹。他说他想对萨达姆发表一些看法。他说:“我们应该武装我们的青年以准备自卫。我们千万不可相信萨达姆。”
  特开亲王(前沙特驻美国大使):本・拉丹相信他可以组织军队抵抗萨达姆,他反对王室向美军求援的决定。他不尊重掌权者……我能看出他的个性发生了剧烈变化,从一个安静温和及乐于帮助其他穆斯林的青年,变成一个自信可以召集军队解放科威特的人。这充分显示了他的狂妄。
  一名采访过他的记者:本・拉丹非常讨厌阿拉法特,因为他和苏联人走得很近。他认为阿拉法特和萨达姆是无神论者,而他非常讨厌无神论者……他曾经号召伊拉克人起来推翻萨达姆。
  
  特拉波拉
  
  20世纪90年代本・拉丹避难于苏丹。后来由于美国和沙特的压力,于1996年苏丹政府驱逐他出境。于是,他重返阿富汗,住在特拉波拉山洞里。
  记者阿特文:我到特拉波拉时是一个冬天,非常冷。本・拉丹住在一个布置非常简单的山洞里。山洞里约有12个人,晚饭是埃及奶酪,味道糟透了。还有5个煎鸡蛋,那简直是用沙子煎出来的。他们吃得很少。本・拉丹喜欢这种艰苦的生活。我们没有讨论他的家庭生活,他从来不谈这些。早晨8点我们离开山洞,我们爬到山顶上,他指给我看山下他的拥护者居住的砖房,还有他们耕种的土地……这些人自己形成了一个社区,种地、劳作,彼此通婚……他告诉我他恨美国人恨到极点。所以他希望能在一切方面打败美国人,包括农作物方面。他种了一株向日葵,其尺寸打破了美国人的纪录,他为此欣喜若狂:“甚至在种植方面我也超过了美国人。”
  前保镖:他给我的手枪里有两发子弹。他告诉我,如果我们被包围或者他有可能被俘虏,我一定要把他打死。我接过枪后,每晚都祷告:神啊!让我不要有使用这把枪的一天。
  本・拉丹评论“9・11”:美国所忍受的这点痛苦,和我们所忍受的简直不能相比。穆斯林世界忍受这种羞辱已经有80多年了。
  哈米德:本・拉丹也看CNN和BBC。我亲眼看到他在看。他看Larry King Alive.我问他怎么看这个,他说,“我在打仗,我需要知己知彼。“我遇到了他的3个儿子。16岁的撒德手里拿着冲锋枪。我问他:“你是在学习你的父亲吗?”他说:“不,我跟从先知的脚步。”本・拉丹还告诉我:“9・11”后他得了一个女儿,并为她取名素飞。“为什么用这个名字?”他说,素飞在先知的年代曾经杀死过一个犹太间谍:“她现在才1个月。但以后她会像素飞一样杀死伊斯兰的敌人。”你就懂得他的想法了:这小宝贝才1个月,而他已经计划要让她将来杀死无数的犹太人。
  
  
  本・拉丹的遗产
  
  阿特文:将来人们对他的看法将会有很大分歧。有些人会把他看作当代的大卫王,只身挑战巨人哥利亚。而另一些人则会认为他给中东带来了灾难,因为是“9・11”让美国常驻伊拉克。
  甲木:如果本・拉丹死了,在“基地”组织里面就没有人可以替代他了。扎卡维本是个读书人,那个圈子里很多人都不满意他。
  拉米毛拉:本・拉丹把自己看作一个可以为信仰而牺牲的人。如果他死了,在许多穆斯林心中,他反倒会更有吸引力,一个传奇人物。
  前战友:他不会被俘虏。他是奥萨马,不是萨达姆。他喜欢死亡。他完成了他的角色――唤醒那些还在沉睡中的奥萨马。
  前保镖:如果他死了,他会成为所有同情他的人心中的一个象征。但如果他被俘虏,情况就会非常不同。他的追随者将会大受精神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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