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近期不合格奶粉【问题奶粉入市调查】

  “1100多道工序”,为何没能检测出这种化学物质?      2008年9月12日,河北省正定县南楼乡东宿村。耿金平的妻子从睡梦中惊醒,有人跑来告诉她:她家的奶厅――用于奶牛挤奶的地方――来了警察。
  警方传唤了她的丈夫和女儿。
  3天后警方称,耿金平因为三鹿奶粉事件而遭到逮捕。这个48岁的男子是奶厅的经营者,负责向三鹿集团供应收购的原奶――每天,大约有3吨原奶从他这里流向三鹿集团的生产线。警方认为,耿在这个环节向牛奶添加了致病的三聚氰胺。
  与此同时,河北警方清查了当地的41家奶厅,并且传唤了其中的78人。最终,19人因涉嫌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被刑事拘留。这些人中,除了耿金平这样的奶厅老板外,还包括1名三聚氰胺的销售者。
  
  “4头大牛,比在外面上班强”
  
  在耿金平被逮捕5个小时后,《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在正定县东宿村见到了他的妻子。
  南楼乡是个偏狭的村庄,位于石家庄以北30公里,交通不便。全乡22个行政村,5个村班子处于瘫痪状态,农民人均收入3800元,在全县9个乡镇中排位靠后。6年前,当地农民开始尝试在自家养牛,奶牛产业随后成为农民增加收入的主要出路,用村支书的话说,“4头大牛,比外头上班强。”
  东宿村共有3个奶厅,耿金平经营着其中一家。
  在这个没有门牌和奶厅标识的院子里,只有三面平房,废铁架和草料散落一地。如果不是外墙上写着“三鹿”等字样,很难将这家奶厅与周围的民房区分开来。
  2004年5月,在三鹿公司的建议下,做饮料批发生意的村民耿金平带头出资建设了现代化的养牛场,率先致富。3年后,这个奶厅养殖的奶牛已达307头。
  根据河北省警方的说法,2007年底,耿金平向三鹿集团销售的原奶因质量原因屡次被拒,造成经济损失。后来,他得知向牛奶中掺加三聚氰胺,可以提高蛋白质检测指标,便前往行唐县的一家化工原料店购买了一袋三聚氰胺,约20公斤。这些三聚氰胺按比例勾兑后,从罐车的顶部掺入销往三鹿集团的牛奶中。在这个不法商贩的家中,警方搜出了印有三聚氰胺的化工品包装袋。
  
  此后,那家化工原料门店的店主还曾两次上门,推销这种化工原料。但至今,耿金平这个农民是如何学会向牛奶中勾兑这种化学物质的,仍是谜团。
  三聚氰胺平日被用于生产日用器皿和装饰贴面板。它看上去像塑料粉末,微溶于水。在化学界,微溶于水的概念即是每100克水中含量低于0.1克。按照这个比例,耿金平每天最多可向3吨牛奶中兑3000克白色晶体。
  这个说法在耿金平的妻子、女儿口中得到了证实。“我们家确实在2007年年底开始往奶里加一种原料,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耿的妻子对记者表示。
  耿金平的女儿说,在警察那里她“不承认”,当天就被放了回来。耿金平因为供认了事实,成了最先被逮捕的人。
  供词记录,耿金平说他很清楚“三鹿集团要的是纯的鲜牛奶,不能掺任何东西。”他和他的家人,从不食用这种掺加了三聚氰胺的牛奶。
  在耿家奶厅院外的马路上,奶农们聚集在大树底下关注着此事的发展。不断有奶户找到耿家院子里,他们希望耿家能够继续收购鲜奶,更等着还没交到他们手上的8月份奶款。
  
  “1100道检测手段”为何失效?
  
  乳品行业往牛奶里添加化学品的做法并不新鲜。最初为了恢复牛奶的芳香气味和色泽,奶场主人往牛奶里添加香料和色素,但到了后来,手段开始变味。2007年年底,就是在行唐的一个化工店里,耿金平买到了三聚氰胺。
  耿金平那辆装满掺有三聚氰胺牛奶的货运车,大约需要1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三鹿集团的门口。他的弟弟是车辆的驾驶者,原奶进厂里到奶粉灌装出厂,牛奶将面临1100道的检测关。
  但在这1 100道检测关里,并不包括对三聚氰胺的检测。“除非常特殊的情况,无论是企业,还是监管部门,一般不会在常规的检验当中专门安排检测不可预测的化学物质。”在9月13日就三鹿奶粉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国家质检总局副局长蒲长城解释道。
  但在2007年春夏之交,国家质检总局紧急部署对三聚氰胺的全国质量监督专项抽查,被检测的物质包括奶粉、液态奶等。
  对于政府方面的监管――作为从2002年就开始蝉联“国家免检产品”荣誉的三鹿奶粉,也有着避免检查的充分理由。国家《免检办法》规定,产品获得免检资格后,在3年有效期内,国家、省、市、县各级政府部门在内均不得对其进行质量监督检查。
  获得“免检产品”的条件共有5项,其中包括“企业具备独立的法人资格,产品质量长期稳定,并且有完善的质量保证体系”“产品市场占有率、企业经济效益在本行业内排名前列”――对于三鹿这样一个奶粉产量全国第一的企业来说,自然不成问题。
  广东省社科院一位研究员也指出:“中国目前的免检制度有三个最严重的弊端。第一,门槛太低,按规定国家或省、自治区、直辖市质量技术监督部门连续三次以上抽查合格的产品,可确定为免检产品。三次抽查怎么能保证产品100%合格?第二,监督不力。一旦获得免检称号,其产品在三年内免于各地区、各部门各种形式的检查。这基本等同于靠企业自觉。第三,惩戒措施不力。即使按照法规规定,免检产品在有效期内发生质量事故,也只是视情节责令生产企业限期整改、停止使用免检标志、收回免检证书、予以公告。与免检获得的特权相比,义务和惩戒措施不力。”
  而对“产品标准达到或者严于国家标准、行业标准”的要求,牛奶行业达标并不难。比如,鲜牛乳收购至今仍沿用着1986年的检测标准。
  “1986年的标准允许牛奶有抗生素残留,而各国际组织和世界奶业协会组织10多年前,就公布不准使用抗生素残留的牛奶了。”中国奶业协会原副理事长王怀宝说。《中国新闻周刊》记者也查阅了相关标准――要生产优质的牛奶,必须先控制牛奶中微生物细菌的指标。中国牛奶中的微生物指标国家一级奶应小于50万个/毫升、二级奶100万个/毫升;而美国、加拿大收奶时规定,如牛奶中微生物超过5万个/毫升,就要从严处罚。
  作为《免检办法》的一项补充,社会监督也算是一条红线。但是这个微弱的监督者,在三鹿奶粉的社会公关面前无疑是螳臂挡车。
  
  4箱奶粉“买通”消费者
  
  来自浙江的王远萍从2007年11月份起,在超市陆续购买了一批三鹿奶粉。食用后,他的不足1岁的女儿小便有颗粒沉淀,并伴有腹泻。
  2008年2月25日,王远萍向位于河北石家庄的三鹿集团寄出了购买奶粉的样品,希望得到来自厂家的说法。几天后,厂家在电话中证实是他们的产品,但未提 供检验报告单。
  3月31日,这位家长又向当地工商所提出申请,要求将问题奶粉送检。此时,在工商所的检查中,当地该批次的奶粉在超市已经下架,三鹿奶粉也换了新包装。
  由于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王远萍将自己的疑虑发到了天涯等论坛里。
  
  5月,一位自称是三鹿奶粉浙江总代理的人找到了他。该代理人拿出了一份“确认书”,上面答应给王远萍三鹿新版4箱――市场价接近2500元。而王远萍要做的是,删除先前发在一些网站上的涉及三鹿奶粉质量问题的帖子。王远萍在上面签名并按了手印,5月31日,他在天涯删除了针对三鹿的质疑。另有消费者在6月把投诉三鹿的帖子发到了国家质检总局网站,但同样没有反应――官方对此的说法是,与投诉者进行了联系,无法获得更多信息而作罢。
  至此,事件仿佛暂时平息了下来。
  但在6月中旬以后,三鹿集团又陆续接到问题奶粉的投诉。2008年7月24日,三鹿集团将问题奶粉委托第三方――河北省出入境检验检疫局进行了分析。一周后,送检的16个婴幼儿奶粉样品,15个样品中检出了三聚氰胺的成分。公司决定,“8月2日起,针对以前上市销售的三鹿婴幼儿奶粉全部回收。”
  但在此后一个月,这家公司一直未向公众公开这个消息。直至9月11日晚,在卫生部的“高度怀疑”下,三鹿承认700吨奶粉被三聚氰胺污染。
  
  奶农之痛
  
  截至目前,关于三鹿毒奶粉事件的调查还在进行,而作为三鹿奶制品产业链的最低端――奶农,却已经遭受了冲击。
  在河北省元氏县,这里正在形成一个新的乳品供应基地。
  2008年9月13日,就在耿金平被警方带走的第二天,元氏县奶农贾素杰又骑着小木兰去奶厅卖奶了。
  在河北省元氏县聊村,像贾素杰这样以养奶牛为生的,有好几十户。他们的牛都养在县里的奶厅,后者负责给三鹿集团供奶。
  贾素杰把牛喂饱,开始漫长的等待。奶厅叫到贾素杰的名字了,他牵出几头产奶期的牛赶到奶厅。厅内布有摄像头,从踏进奶厅,贾素杰和牛的一举一动,都进入监控。
  从冒着热气的牛乳流出来到装罐,前后不足5分钟。“从头到尾都是机器操作,四周都是摄像头,我们怎么投药呢?”听到外面都说,致病的化学品是奶农兑的,贾素杰感觉委屈。
  贾素杰对《中国新闻周刊》说,这两个月来,收奶价连提了两次,8月16日,收奶价从每公斤2.2元提到了2.4元,半个月后,又提到了2.75元。
  
  奶厅从奶农手上收奶并不分级,只分为“合格”和“不合格”。不合格的奶大都产自大病初愈的牛,按奶农们的说法,凡是“打过针的牛”,都要歇四五天,才能挤奶,否则奶厅是不收的。而合格奶里,不论蛋白含量高低,按统一价收购。“不管蛋白含量高低,奶价都一样,我们还加那个东西做什么?”贾素杰问。
  一次卖奶的过程贾素杰需要在奶厅待上三个小时。这样的程序,贾素杰每天早中晚要各做一次。差不多花费他一整天的时间,晚上,喂牛吃完第三顿饭,挤奶回家,已经是十一点钟了。第二天早上六点,他又要出发去奶厅,重复一天的工作。
  正值干奶期,怀胎的母牛快要产崽,为了保证营养,要停止挤奶。贾素杰的牛不多,除去小牛和干奶期的牛,手头上能产奶的只有6头。用6头牛的奶养活16头牛的嘴,这几个月贾素杰觉得手头上很紧。
  4年前,阜阳“大头娃娃”事件发生,三鹿名列“黑名单”其中。一时元氏县收奶价骤跌,事后虽证明是假奶粉作乱,但仍经历足足一年时间,元氏的收奶价才恢复到之前的水平。
  如今,外面的世界因为毒奶粉事件而闹得纷纷扬扬,而贾素杰想的很简单,他害怕收奶价又要跌。“没办法。奶价肯定要跌了。”这些天他始终这么说,算是宽慰自己。
  但比奶价更让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14日晨,贾素杰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奶厅不收奶了,只让奶农们挤奶出来,暂时帮他们保存在冷藏罐里。第三天,9月15日早晨,贾素杰又打来电话说,连挤奶都不让了。
  但这些农民可能面临更严峻的打击,9月16日晚,央视《新闻联播》播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包括伊利、蒙牛、雅士利、圣元在内的22家婴幼儿奶粉生产企业的69批次产品,检出了含量不同的三聚氰胺。
  嗅觉灵敏的牛贩子已经到了贾素杰所在的村里,有奶农开始忍痛卖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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