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白色鸟》的悲剧艺术] 白色鸟的悲剧含义

  摘 要:何立伟在其代表作《白色鸟》里将现实与自然分离为两个世界,却又巧妙地将这两者统一于同一意象白色鸟;作者运用留白笔法凸现了这两个世界背后的悲剧色彩,却又运用语言诗意美来解构这种悲剧意味。正是在这两者的二律背反中,《白色鸟》的悲剧艺术尤为感人。
  关键词:《白色鸟》 凸现 解构 悲剧艺术
  何立伟的小说《白色鸟》在精致如诗的语言下构建了一个如《边城》般的世外桃源,却又在最后给我们留下如《受戒》般的幻灭感。在这一正一反的变动中,我们可以充分感受到作家笔下流露出的独属于中国人的苦茶主义的悲剧美。
  一、以留白笔法凸现两个世界的悲剧色彩
  《白色鸟》里的悲剧色彩很淡,淡的几乎会让人忽略,但在最关键的地方又会突然跳出来,提醒你这一因素的存在。小说里,作者构建了两个世界:河边的大自然世界与文革年代的现实世界。这两个世界被放在对立面上,属于两个不兼容的空间。在小说开头,两个世界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河边小世界一直处于主导地位。可是在小说的结尾处,之前所有的诗情画意通通被那声锣声打碎,白色鸟代表的那个世界也在瞬间被打破,两个世界以痛苦为仪式被瞬间打通。
  “忽然传来了锣声,哐哐哐哐,从河那边。
  ‘做什么敲锣?’
  ‘呵呀,’黝黑的少年,立即皮球似的弹起来,满肚皮都是泥巴。‘开斗争会!今天下午开斗争会!’
  啪啦啪啦,这锣声这喊声,惊飞了那两只水鸟。从那绿汪汪里,雪白地滑起来,悠悠然悠悠然远逝了。”
  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可以发现,作者有意地将现实世界隐匿起来,对它进行朦胧化处理。读者都知道被推到幕后的现实世界中正展开着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也许才是文章的主题,但它被搁置了。作者把这样一个空白留在小说中,形成了小说内在的某种巨大张力,让读者去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 联想、再创造,这就把小说的内容陡然扩展到了无限。读者可以逃开作者设定的框架,随意勾勒故事背后的故事。这样一来,小说的容量也被无限的放大。同样地,小说的悲剧意味也被悄无声息的提升。
  小说容量的放大意味着,我们对小说主题的理解可以多元化,即不仅仅可以指以白色鸟为代表的美好世界与以锣声为代表的那个世界,也可以是任何不兼容的世界的代表,譬如生与死,理想与现实,得到与失去等等。作者的留白笔法看似忽略了现实世界发生的一切,只留给读者以美的享受,实质上却在不动声色的描述之中,以自然世界的最美凸现了现实世界的最悲。深深的哀痛已然隐身于淡然的语句之中,作者没说的远比说的多。
  二、以语言的美来解构现实本身的悲剧意味
  这篇小说的文字给人以极大的享受,之所以《白色鸟》的文字会给人这种感觉,是因为刘立伟刻意地追求了“小说诗化”,即“不拘文章成法, 即不重情节, 亦不重人物塑造, 只重那么一股意绪,一股淡淡的土墨意境”。[1]他在《创作谈》中说:“我喜欢古典诗词,尤爱许多唐人绝句。我以为短篇小说很值得借鉴它那瞬间的刺激而博取广阔意境且余响不绝的表现方式。”[2]
  小说的这种“诗化”使得《白色鸟》里的文字突破了诗歌与小说的界限,在被认为淡化的故事情节中展开两个主人公的行为,放大了男孩们的孩子气,构成一种独特的结构与节奏。淡化故事性的悲剧的描写,形散而神不散的散文化笔法,情与景相互交融的唐人绝句构想,使节奏趋于舒缓,而对悲剧性因素的表露,又以沉郁顿挫的节奏表现出来。这种结构与节奏又绝对不是西化了的,她孕育自中国的传统文化里,诗与词,工笔与水墨,极有风度又不失矜持。何立伟自己对于语言艺术的把握也极为看重,“一个作者或者读者,若完全属于审美型的,于他的第一的要义,我想应该就是语言。一部作品失了语言的魅力,则正如同一朵花失了清香,它的审美的价值就真正是值得怀疑了。”[3]
  其实,这种笔法不是凭空出现的,我们可以从五四时期去追溯这一传统的源头。从周作人,到沈从文,丰子恺,再到现代的汪曾祺、阿城等人,他们的风格都有共通之处,即都富有东方韵味在里边。他们往往强调文章的艺术性表达,笔调淡中蕴浓,冲淡平和而素雅丰腴,不给人以枯瘦之感。这些文章也都富有趣味,使人的想法通达,透露出一种看彻一切后思想的宽容和理性的通达。《白色鸟》在叙述悲剧的同时却给人以美感,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作者用一种“美的语言与情调”淡化故事本身的悲剧感,却在人回味之时,给人以更为深重的社会悲剧感。
  小说未必不想揭示伤痛警惕当下,作者只是选取了一个特殊的视角。设想一下如果作者的思路不是这样的,将作品的主线设为善良的外婆在面对批斗的到来时为了保护孩子而支开孩子,自己独自面对残酷的现实——那么,这篇文章会和其他的伤痕文学与反思文学大同小异。和杨绛的《干校六记》一样,小说并不以撕心裂肺的腔调控诉时代的灾难,有时候笔调冷静远比声泪俱下的控诉更触动人心。杨绛说:“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小说在风度上的淡然令人为之神往,在美学格调上也符合中国人的价值观——承担苦难,悲而不伤。这就犹如品茗,文章越读,越来劲,带给你的味道越佳。鲁迅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4]p203《白色鸟》更像一首诗,白色鸟的世界被打破,但《白色鸟》带给我们的关于美的感动却会一直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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