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花边的衣裳】 红红的衣裳是什么歌曲

  翻开尘封的柜底,崭新的依然是这件红红花边的衣裳,牵动我的依然是这件红红花边的衣裳。这件安慰我走过风雨晦涩日子的衣裳,是我和一个女人有关北京的约定!   那年我十六岁,第一次和村里的大姑娘们一起到一个自治县参加族人火把节。每个和我一起去的姑娘都盛装打扮,穿上礼服,我一个人赤头赤尾地跟在她们身后!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县城里读书,吃穿住行都是汉化的生活,我没有体会到多大的自我民族感,也没有向我的母亲要求过一件礼服,今天见她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礼服的装点下,平时不起眼的女孩也耀眼起来。我顿时心生嫉妒,想拥有一件礼服的欲望占据了我的心,糟蹋了我原本好好的心情,我一天都郁郁寡欢地跟在谈笑风生的她们后面,不言不语!
  回家后我劈头盖脸地责问我的母亲为什么不给我做一件礼服,我都十六岁了,为什么比我小的女孩子都有,而我没有……我步步为营地追问,母亲一脸委屈地看着我,没有话说!其实我是知道的,她不是没有手艺,而是没有时间。照顾一大家子人的伙食,还要照顾三个孩子读书,不仅要里料田地,还要在农闲的时候去找短工做,恨不得晚上都当成白天使了,哪里还有空闲去做礼服呢?做一件礼服,哪怕整天拿着针线赶也是要一年半载的!
  可是任性的我不管,每天都在母亲面前念叨,我要礼服。甚至还掉了不少泪!母亲被我逼迫得没有办法。开始还是对我的无理取闹不理不睬,可是有一天她把她的柜子里的那些装在塑料袋子里的绣花用的布料、彩线都找出来了。我欣喜若狂地看着她,她庄重地看着我问道:“你真的很想要啊?”我点点头。她说:“好吧,那你要穿着我给你做的衣服去北京,去读中央民族学院。”我说:“好,只要你给我做!”
  对于只字不识的母亲来说,北京就是最神圣的地方,当然中央民族学院也是她认为的最高学府。她对我的期望很高,让她的孩子在她认为最神圣的地方上她觉得最理想的大学一直都是她的梦想。她曾无数次地对我说:“别像你妈了,一辈子地里的命!”她为了我有点出息,从小就把我放在她力所能及的最好环境里受教育。为自己的孩子义无反顾地付出,毫无怨言地受苦受难。
  穿衣心切的我自信满满地答应她了。原谅我还是个孩子的虚荣,我也想拥有我没有的。我知道她是在激励我,于是我们就这样约定,我要穿着母亲做的衣服去北京上大学!
  往后的每个周末我都回来帮她做点家务,然后她开始给我做礼服。她架着爸爸的老花镜坐在门槛上一心一意地做,可是很显得她力不从心,她松皮似的大手老是握不住细细的针线,一次次地从她的手里悄悄地滑走了,穿线的时候也老是“丫头,丫头”地叫我,因为她看不见针孔。她盯着帛布看久了也是眼泪哗哗的,总是要停下手里的活揩一揩眼泪。她的眼睛容得下满山黄沙,却再也容不下几毫米的针了。她不住地叹气,她征服了满山的荆棘,却征服不了几寸方长的布帛。我忽然意识到她老了。看着她错漏百出地绣了又拆,我也很失望,也跟着她叹气。她抬起头看着我笑了笑:“放心,你去北京的时候一定能给你穿上咱们最美丽的礼服!”
  没完没了地绣了几天,她布满老茧的手在针线上总算找到感觉了,娴熟了许多。看到她飞针走线的样子,我似乎看到了她年轻时候的样子了。村里人都说我母亲年轻时候绣出来的花可以和天上的云彩媲美呢!虽然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她做礼服,但是总算有些相信她年轻时能干了!
  她总是没完没了地绣,一天接一天,一夜接一夜,东腾西挤地找出空儿来绣。白天在地里忙了一天,回来做好全家人的饭,喂养好牲畜,就在黄澄澄的灯光下,一股脑地扎在那些琐碎的五颜六色的布帛和彩线里。她几乎连吃饭的时间也腾出来了。吃饭了,我叫她,她总是说:“你们先吃吧,我这里就只差几针了!”本来一开始穿礼服的心是很急切的,但是看到她辛苦了这么一段时间,几乎夜不能寐地努力,也没有多大进展,我开始没有耐心了。她每晚都要很晚才睡,第二天却要起得很早。她本来已经够累了,还要被这么件衣服折磨着,我也不忍心了。我对她说:“算了吧,你不要绣了!”她挑衅地笑了笑:“怎么可以算了?!还要让你穿到北京去呢!”我哑口无言,感到穿这件礼服的代价沉重!
  秋天的时候她搁置了一段时间,忙着收庄稼。冬天没有事了,她用她张开了许多小口的大手掌又握起针线来,一心一意地绣了一个冬天。冬天的天气很冷,但是她为了外面更好的光线,总是把乱七八糟的布帛、彩线,剪子放在一个大筛子里面,坐在房檐下认真地绣。风呼呼地吹着,有时还有零星的雪花,可是她坚持要坐在外面,她老是说:“绣花可不能马虎。我眼睛不行了,在屋子里看不见,要是错了一针都是要拆的!”我心疼她,就给她在屋檐下生起个小火供她取暖,可是她专注于手里的活,根本就没有顾及到身边的火。木柴燃到了脚下,才心不在焉地把它踢一脚。我叫她停下来暖一下手,她说做起活不会冷,她要快一点绣,过了冬天春忙了就没有时间绣了!
  目睹了她一个冬天的努力,终于看到了她的成就。一朵朵火红的太阳花竞相争艳地踊跃在白底的土布上,一簇簇五彩缤纷的混合花种也跳跃在黑底的土布上。那些零乱的线在她的组织下成了一件艺术品。看着她愉快地扯线,我顿时心生敬畏。我突然诗意地想象,或许天上的云彩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我的母亲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把天空当成布,把阳光当成线绣出来的。那双布满了老茧的手,我现在才相信曾经用温柔的方式征服过无数土布。
  春天来了,她又忙碌起来。可是她还是每天坚持绣上几小时。她用很有经验的口吻对我说:“这东西搁置不得,一搁下手就生了。”可是因为忙不过来,所以进展很慢。她怕我没了耐心,老是对我说:“放心,材料都有了,保证没到你高考就成了!”
  挨到又一个冬天的时候,三分之二的部分已经形成了。她像塑像一样在屋檐下坐完了一个冬天,终于所有的材料都准备就绪了。筛子里的那些黯淡土布化身成了一袭一袭华美的彩花。各式各样的板块都做齐了。她东奔西跑地把相应的丝绸线和丝绸底子找来,就只差把这些分散的板块有规律地组合起来了。要过年的时候母亲每天都往小镇上的裁缝店里跑,要在她的指挥下把那些彩花带打在长长的礼服底袍上。我说东西齐了,交给裁缝店就行,干嘛还天天跑。她说她要亲眼目睹每一针每一线都落在这件礼服上。
  终于在大年初一的时候,我穿上了望穿秋水的礼服。花了妈妈不少心血的礼服是我和她共同的约定!她亲手给我穿上。我穿着这一袭华丽的袍子,看着镜子里被娇艳的太阳花点缀得亭亭玉立的自己,禁不住欣喜若狂地抱着母亲吻。她弯弯的嘴角也泛起微笑,不停地说“好!”又顿了顿,才说道:“这恐怕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一件礼服!”我回过神看到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深深浅浅的纹路,心里也伤感起来。触摸着太阳花上母亲留下的余温,感觉很是自责!
  我十八岁那个春节就是穿着这么一袭我认为美轮美奂、无与伦比的礼服,和村里几个两小无猜的朋友踩着纷纷扬扬的雪过的。我有些告别似的对她们说我要穿着这一身衣服去北京了!
  春季过了就开始了高三最后的集训。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地做那些堆积如山的试题。我一刻也没有懈怠,因为我是个说话算数的人,我一定要去北京。
  可是高考的结果并不理想,这是在平时一次次的测试中就可以预想到的。我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孩子,我承载不了北京的飞翔。一个夏天我都不想面对母亲,我失了约,我觉得自己没有面子。原本可以再来一年的,可是我也不是个狠得下决心的人,我接受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学。母亲一直都安慰我,支持我的选择,绝口不提北京的约定,可是我觉得很愧疚!
  我把那件礼服小心翼翼地带在沉重的行李里,我发誓我要让它随我天涯海角……
  将近两年了,这两年太多的失落,太多的晦涩。当我生活的激情被这个冷若冰霜的世界一次次地拒绝,我一厢情愿的努力一次次地被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否定,我总是沉着地含着泪水,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礼服红红的花边,我感受着母亲的气息,母亲的精神,然后再找回自信,振作起来重新开始!
  这两年,我为了试着去找自己的路,找自己的空间,我把我的倔强任性都磨得没有了棱角,可是到头来,我还是被现实伤一耳光。我迷茫了,我匆匆地在柜子里找出这一身绚丽的衣服,想让她在这个冷暖阴晴的异地给我那么一点点指引或安慰。
  我穿上了这一身火红的花衣裳,站在镜子前孤芳自赏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四年前我和一个女人信誓旦旦的约定,我们约定北京,我们约定这一袭华美的袍,她做到了,可是我没有做到。我摸着这些耀眼的花簇,再一次热血沸腾地发誓,我不会就此罢休,我一定要为那个女人挣下她余生的幸福,因为她太爱我!我还要给这件红红花边的衣裳带来至高无上的荣誉,因为这是我对那个女人失约北京的弥补!

推荐访问:衣裳 花边 红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