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立柏:汉字拼音化值得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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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你是学中国哲学的,为何后来改教拉丁语了?
  L:15年前在北大上课时,有位老师说20世纪的中国知识分子了解西方文化的“反”,但不了解西方文化的“正”。他所谓的“反”是指法国大革命以后,反传统,反封建,反权威。西方文化的另一面,古希腊,古罗马,中世纪,这是正,比较保守。中国知识分子在20世纪了解的都是西方的“反”。啊,我想如果是这样,我就好好介绍西方文化的“正”。你必须要了解原先的,才能知道近现代是怎样的。
  古拉丁语中,一般会想到的经典,是西塞罗(马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罗马共和国晚期的哲学家、政治家、律师)的作品。有正气,维护真理,公道,是永远的经典。这些经典中国很少有人看。通常人们认为新的比旧的好,但有时旧的比新的更好。
  P:你认为大部分中国人不太知道学习拉丁语的重要性?
  L:现在中国很多人做翻译,都是把这些术语从英语或者法语译成汉语。曾有学生问我伦理道德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们的词典说是意识形态?我当时就愣了。其实这个词的词根是希腊语的ethos ,拉丁语是mores,意思是习惯。于是我就告诉学生:“伦理道德不是只做一次伟大的行动,而是习惯性地每天都要做一个好人。”
  中国很多人都学英语,英语百分之六七十来自拉丁语。拉丁语像英语的偏旁部首,告诉你词的本来意思。Society的词根是soci,意思是告诉我们社会本来是盟友关系,朋友间的产物。而中国采用马克思的说法,说社会是阶级斗争的产物。斗争和朋友是相反的。
  P:拉丁语和现代汉语的联系在哪里?
  L:比如汉语里的“刷卡”,card本来是拉丁语的词,一张纸,一份文献,英国大宪章中的“宪章”(拉丁文MagnaCarta, 英文Great Charter)用的也是card的词根。还有,“共和国”来自于罗马,古汉语里没有共和国的概念,今天很多国家的共和国的概念根源在拉丁语。
  另一个经典例子就是,哲学Philosophy的英文表达来自拉丁语,Philo是爱,sophy是智慧,爱智慧。不是说自己拥有很多智慧,而是一直在追求、探索、更上一层楼。有人认为哲学有一套固定的定义,其实哲学的本意更重要的是追问、提出问题。苏格拉底说他不算智者,是爱智慧的人。
  P:拉丁语之外,你同时也教古希伯来语、古希腊语,你将这三门欧洲古典语言称之为神学的“三个代表”。你认为它们各自都代表了西方的什么传统?
  L:古希腊语靠近哲学,拉丁语比较靠近法学,罗马人的强项是法律文献特别多。犹太人的希伯来语是一神论,唯一的天主、上帝,罗马和古希腊都是多神论的,这可以跟中国做很多比较,神带领历史的不同表现,从而看到直线型的历史观。
  P:有人说,拉丁语在某种程度上缺乏希腊语的多样性和灵活性,也许反映出罗马人讲求实际的性格。罗马人更关心政府和帝国,对诗意的想象不感兴趣。你同意这个观点吗?
  L:古希腊语和拉丁语的关系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比如罗马人后来发展法学,但在古希腊那里,法学不太重要,这是为什么?也可以问,中国为什么没有发展法学?但拉丁语也是一个很“灵活多样的”语言,有很优美的诗歌,也有充满梦想的神话,比如奥维德的《变形记》。我很喜欢听中世纪的拉丁语歌曲,非常动人,尤其是宗教歌曲。星期天我有时候去北京宣武门教堂,在10∶30的英语弥撒有中国合唱团唱AVE VERUM。我想拉丁语是最科学的、最冷静分析的语言,同时也是最温柔、最充满感情的语言,拉丁语是一个大海。当然,古希腊语也是一个大海,文献非常多,著作也都那么厚,荷马《伊利亚特》50万字,而中国的著作如此薄,《论语》才12000字,《道德经》5000字。西方人喜欢“啰嗦”,而孔子“讷于言”。
  P:在你看来,“讷于言”的古汉语是怎么阻碍到法律发展的?
  L:1800年前古巴比伦就有《汉谟拉比法典》,古汉语中就没有这么严谨的法典。罗马不只有法典,还有关于法律的理论,后来法律变成一种学科。有位政法大学研究中国法制史的老师说不喜欢孔子,因为孔子的思想阻碍法律的发展,讲礼、德,孔子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把正义跟利益对立起来。在罗马法典里有个说法,法律必须尊敬人们的财产、利益、公平和公道。这是个很大的问题,法律的传统不是很强。
  P:一方面你把西方古典语言教给中国人,另一方面,你也在尝试用更有创意的方法教外国人学汉字,就是把汉字拼音化,比如把江写成“氵jiang”,这样真的可行吗?
  L:对外国人来说,汉语太难学了。我有亲身体验,我的亲友对中国文化有兴趣,我让他们先学查汉语字典。比如东方的“东”,你就查它的部首,哈哈,你说东方的东的部首是什么?如果你又不知道“东”的发音,你没办法从字典里查出来。查字典的程序他们就学不会,门槛太高了。教汉语需要耗费的精力也太大。一个在墨西哥教汉语的老师跟我讲,他一个学期只教30个汉字,他讲多了学生接受不了。
  这样,中国学者写了很多东西,但不能进入国际交流。提高汉语的可读性太重要了。汉字拼音化,这不是我的想法,是吴玉章三四十年代的提法。我觉得如果用这样的方法教外国人会是比较有意思的尝试。我用拼音代替汉字的声旁,同时保留了部首,帮助理解字义。部首+拼音,我已经写好了这样的字典,包括4000个重要汉字。这是中国跟国际交流的需要。如果汉办、孔子学院觉得好可以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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