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药在海外的传播与前景


  自1960年代以来,世界主要资本主义国家都经历了全社会医疗费用的快速上涨,甚至一些阶层已经对医疗不堪重负。在美国,2014年医疗费用支出达30313亿美元之巨,占GDP的17.5%,而在1960年此项费用仅为GDP的5.1%。同样,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也经历了医疗费用的爆炸式增长,1980年中国医疗卫生总费用是143亿元,然而据中国国家卫计委发布的统计公报,2015年中国医疗卫生总费用达40587亿元,人均卫生总费用为2952元,卫生总费用占GDP百分比为6%。[1]
  在全球医疗支出快速增长的同时,传统医药的位置却愈发边缘。一是在现代医学理性化、标准化和技术化的碾压之下,世界各地的传统医药大多呈现出快速萎缩的发展趋势,其中特别典型的例证就是日本的传统汉方医药,明治维新开启了日本的全盘科学化进程,汉方医药在日本几乎被完全边缘化。二是现代主义精神的兴起,使得确定性和安全性成了主导人日常思考和选择的核心,传统医药本身成分的难以测定、副作用的不确定性、带有文化特性的解释方式,甚至附着神秘感的诊疗手法,使其在一定程度上难容于现代科学主义的话语体系。
  不过,传统医药中例外的是中医药,其至今表现出了强劲的生命力。在今日的中国,中医药在中国的医疗健康体系中处于相当重要的位置,从学校科系的设置、人才的培养、医院的科室、城乡的诊所等方面,中医药与西医都在很大程度上融合在一起。而且由于中医根植于中国的传统文化,所以对于中国人而言,接受中医的疗效与其所接受科学主义教育并行不悖。
  相比較而言,目前中医药在海外的规模、受众、接受程度等,与国内都不可同日而语。据统计,目前中医药已经传播到183个国家和地区,[2]但是基本都停留在“个体户式”的诊所模式阶段。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在西医科学体系迅猛发展之下,作为传统医学一部分的中医药在立法、标准制定、教学体系、职业系统和社会声誉方面都被边缘化了;另一方面是海外中医药在药品引入、人才培养和规模化发展方面处于一盘散沙的状态,以至于基本丧失了自我更新、壮大和发展的可能。
  正如国务院印发的《中医药发展战略规划纲要》所指出的,“中医药走向世界面临制约和壁垒,国际竞争力有待进一步提升;中医药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亟待提高,迫切需要加强顶层设计和统筹规划”;“实施“走出去”战略,推进“一带一路”建设,迫切需要推动中医药海外创新发展”。
  为了加深理解中医药在市场与国家、科学与文化之间的生存境遇,本文旨在从当下中医药在海外的处境、海外各阶层对中医的认知(接受程度)及其可能的前景三个方面,来辨析海外中医药的发展和出路。
  当下中医药的海外处境
  当代中医在海外的处境略显尴尬,一方面是海外医学团体对中医的研究日益重视,且越来越客观中立;[3]另一方面是中医在海外的医学实践依然处于相对边缘的位置。
  在当代,海外医学团体对中医基本秉持以西医之法,研中医之实。这得益于欧美自身加强了对中医的研究;此外,不少中国医学科研工作者得以用英语呈现研究成果,具体表现为在SCI收录期刊中不断增加的发表量。以1980年至2009年为例,在SCI索引收录的学术杂志上,发表的关于中医药的论文与日俱增,由此使得中医药研究获得了长足发展,尤其是在测定植物药的关键性成分方面。[4]
  事实上,在严谨的科学研究领域,亦有诸多学者着手研究中药使用与文化接受程度之间的关系。举例而言,一组基于对美国芝加哥地区3158名老年(60岁以上)的移民华人的研究揭示,76%的受调查者曾在过去一年里接受过中医治疗,接受过中医治疗的人,其身体状况和中医诊疗之间呈现一定的正相关,因而研究者进一步呼吁在治疗中国老年群体时,在西药诊治中加强以病人为中心的文化融入。[5]另一组基于186名英国华人的研究,亦得出了相似的结论。在这些受调查者中,大部分都会使用西药,这是出于西药见效快和医疗费用的考虑,但是他们亦频繁使用中药,因为坚信中药的文化价值以及其对身体康复的一种“宗教式信念”(religious beliefs)。同时还发现这些被调查者大多同时服用中药和西药,基于此,两位作者建议在诊治病人的过程中,要特别考虑文化价值和健康信念对诊疗效果的影响。[6]
  虽然,西方医学界大体上已经能够平心静气地以科学方式对待中医研究,并严肃考虑中医背后的文化因素对诊疗效果的影响。但是在西药体系之下,中医药的地位还十分脆弱。
  在立法层面,中医药在海外严重滞后。海外中医的传播主要由针灸治疗和草药配方组成。总体而言,针灸治疗能够被普遍接受,英国、加拿大、瑞士等国都对从事针灸治疗的人员颁发职业资格认证,美国FDA在1995年将针灸设备列为医疗器材,相当于间接认可了针灸的法律地位。但是草药配方的认可度相对低一些,上述国家都有一些关于“草药师”的职业认证。但是二者在法律层面,都没有相应的立法,以赋予其正式的地位,绝大部分国家的医院体系也没有采用中医诊治之法,且未被纳入正式的医保。
  中医药虽然在欧美有些市场,但以标准化的中药生产而言,中国企业制造的治疗性中成药,至今还没有完全通过美国食品及药品管理局(FDA)的批准。[7]近几年来,有多种中药相继得到FDA的批准,在美国本土进入第一、第二、第三期临床试验。欧盟是药品管理政策相对宽松的经济体,其于2004年通过了对传统药物注册放宽标准的法案——《传统植物药注册程序指令》,既便如此,迄今为止也只有地奥心血康胶囊、丹参胶囊这两种中成药在欧盟成功注册,另有八种产品正在注册中。中药难以在欧美医药监管部门注册,直接的后果不仅是中成药难以在这些国家行销,更严重的是欧美国家的中医诊所无法进口使用这些药物,形成了“有中医无中成药”(有医无药)的尴尬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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