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做律师这行,不管入行时心态如何,做久了,全会变成铁石心肠。 这话也对也不对。说它不对,是因为一个人的良知很难泯灭,即使遇到的都是争执纠纷,见惯了父子兄弟反目成仇,一腔热血却总还是红的。但说它对,却是因为律师常常要面对错综复杂的案情,很多事情都不能投注自己的感情,必须用一种客观中立的态度去考虑问题。
我有个师兄就曾经碰过这样一起案子:母亲去世后,姐妹二人因为遗产问题而打得不可开交。妹妹找到我的师兄求助。因为她家比较穷,师兄恻隐之心大发。
帮她打赢了这场官司。然而事后才得知,小女儿仗着自己是家里的老小,平时对母亲并不好,所有的赡养义务都是由大女儿承担的。只是大女儿嘴笨,平时又从来不忍心去想母亲死后的情景,所以才在最后被判输了官司。
师兄并没有去找小女儿的麻烦,只是从此以后他变成了一块从不知怜悯的石头。经他手的案子,事实清晰条理分明,每个人都叫好。
师兄对我说:每个人都可能出于各种不同的目的来做律师。有人是为挣钱来的,有人是为伸张正义来的,还有人是随波逐流,混来的。但想做好,就必须抱定一个念头:为事实而做。
我知道他说得对。至少,“抱定一个念头”这句话说得对。
如今的社会选择多了,目标也就多了。每个人从事自己工作的时候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出发点,为钱、为正义等等的还都很常见,赌气,为了爱情,或者干脆为了漂亮的制服而干工作的人也有的是。其实这些还都算好,最怕的就是没有目标。
现在很多人的生活其实是一成不变被铺设好的:上小学、上中学、考大学、考研,然后参加工作。这条路已经渐渐变成人们的常态,变成一条惯性之路。
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其实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只是被惯性推着,不断前进。至于说这是不是自己真正的兴趣所在,倒没人在意了。
然而当迈进社会的那一瞬间,社会就开始用自己独特的压力逼着那些年轻人找寻人生的目标与意义。有的人早早就找到了,那他的生活至少有个支点;有的人却始终被社会推着走,年纪一大把却仍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这后一种人,可能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但是这些成就就像无根的浮萍,并不能在心中真正引发快乐。
要想找到快乐,就必须为自己原本空白的生命找到意义。这或许就是存在主义所提出的永恒问题,但也正是那些被惯性之路所抛出的人所困惑的问题。
我呢?我是为什么而做律师呢?
我想,可能每种都有点儿吧。最开始觉得律师很威风,后来觉得律师很能挣钱,然后又觉得做律师去外地出差有人出路费,最后觉得做律师慢慢变成了一种惯性: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呢?
所以其实我也是一个茫茫然随遇而安的人,我没能给自己的职业、人生找一个很好的目标。
这不是因为我不努力,我想,是因为我欠缺发现自己真正内心的能力。我会被那些各式各样的选择迷花了眼,会因为那些外在的、不停变幻的东西而轻易决定自己的目标。然而实际上,当那些所有耀眼的光环都一一被我摘到时,我才发现那其实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师兄后来出去闯荡自己的事业了。他发誓要做个为事实说话的律师,尽管那代表他会铁石心肠。我还在事务所里继续打拼,但和以前不一样,我会经常问新来的师弟师妹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选择做律师?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正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