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春节的人情味儿|人情味儿

  中国的文化绵延日久,每个时代的节日都有不同的过法。作为古代最为繁盛的时期,唐朝的春节自有其特点。      唐朝皇帝没有春节长假      唐代的官僚机构较为完备,围绕着官僚队伍的日常工作与生活的各项制度也建设得较为合理,节假日的设置就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今天我们所说的“春节”,即唐代的“元正”(也称元旦、元日)是可以享受七天长假的,而与之地位相当的,是冬至假期。按照当时的历法,元正为一年之始,正有除旧布新、一切重头开始之寓意,而冬至是古代节气中最早确立的一个,又是自西周以来举行祭天拜祖的礼仪大典之日,故而与元正双峰并峙,成为节日假期中最长的两个。
  在元正的前夕,还有一个重要的日子,就是“岁除”(也称“除夜”),即今天所说的除夕。除夕守岁,彻夜不寐,直待元正日破晓,在欢乐中迎接新年的到来,是唐人就已有的庆祝形式。
  节日有长假,对于官员而言是一种放松,而皇帝却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从岁除到元正,一天一夜,是皇帝最忙的时候。出于对民间守岁风俗的重视,每到岁除之时,唐朝的皇帝们都要与贵戚、重臣们聚会宴饮以笼络感情。
  在唐中宗景龙二年的除夕,中宗命中书、门下两省的官员与学士、宗室诸王以及驸马们“入阁守岁”,在宫中举行宴会,并奏乐助兴,还点起篝火,热闹的场面可想而知。在酒过三巡之后,唐中宗向席中的御史大夫窦怀贞询问:“朕听说卿家独居多年(窦怀贞因妻子去世而鳏居),甚是担忧。今天正值年终岁尾,应该了却这一番心事。就在今夜为你举行婚礼吧!”窦怀贞没有思想准备,只能唯唯称是,感谢中宗的关怀。过了一会儿,就有宫人准备好全套的摆设,用金缕罗扇遮着新娘的脸面,将其引至窦怀贞面前。婚礼仪式过后,新娘入内更换服装,窦怀贞定睛一看,原来他的续弦夫人是中宗韦皇后的老乳母王氏。
  这对新婚夫妇在唐中宗的撮合下,于除夕之夜行礼成婚,确实颇有纪念意义。中宗对此也十分高兴,当场封这位老乳母为莒国夫人。按照当时的习俗,乳母的丈夫被称为“阿冲”,而窦怀贞也以娶了韦皇后的乳母为荣,因此他也被时人称为“国冲”。
  
  唐朝官员春节作诗不送礼
  
  由于拥有七天的长假,唐朝的官员们有了充足的时间来体会春节的欢乐气氛。他们在这个节日不是访问亲朋,就是感念故友,因此也留下了很多的唱和酬答之作。
  曾经写下“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的中唐诗人卢纶,在某年的元正之日,正在都城长安,担任朝廷中的监察御史。参加了这一年的元正大朝会之后,卢纶写诗赠给旧日的同僚。其中有几句颇有意味:“济济延多士,跹跹舞百蛮。小臣无事谏,空愧伴鸣环。”在大朝会上,自然满堂都是手持笏板的将相,也有来自四方的歌舞表演。身为监察御史,本来应该是对朝政有所进谏,但大朝会只不过是礼仪活动,因此在满堂的环佩叮当声中,他只能噤口不言。
  唐穆宗长庆四年的春节,在苏州任职的李谅坐在自己的郡斋(办公室)里,听着外间的笑语欢声,想着自己这些年做官的是是非非,不由得思绪万千,写下一首诗,寄给同样在外做官的朋友元稹和白居易。在诗中,他颇有些沮丧地写出了在元正时节的悲伤,“首开三百六旬日,新知四十九年非。”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与元、白二人友谊的可贵,“书札每来同笑语,篇章时到借光辉。”
  收到李谅的诗作后,白居易也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作诗一首回赠友人,其中也有自伤身世的感怀,“杯前笑歌徒勉强,镜里形容渐衰朽。”不过,为了勉励好友,他也劝李谅“莫嗟一日日催人,且贵一年年入手”。和白居易相比,元稹就显得没有那么放达。“去日渐加余日少,贺人虽闹故人稀。”时光如流水般飞逝,让人总有无力挽回的无奈感,而新年之时虽然宾客盈门,道贺声不绝于耳,可是相知故旧却越来越少,怎能不令人伤怀?
  与前面那些在佳节时触动心事、感伤惆怅的诗人相比,刘禹锡要显得豪放很多。他虽然因为参与唐顺宗时期的“永贞革新”而被贬谪出京在外几十年,可是却锻炼出了“不以己悲”的情怀。某年春节,白居易前去拜访,作为老前辈的刘禹锡自然非常高兴,便写诗纪念此事:
  渐入有年数,喜逢新岁来。震方天籁动,寅位帝车回。
  门巷扫残雪,林园惊早梅。与君同甲子,寿酒让先杯。
  这完全是过节时正常的心态与反应,甚至可以说过于普通。但其不普通之处就在于,这是一个被贬在外多年的“问题人物”写下的新年诗句。相比之下,卢纶、元稹等人在春节时写下的诗句未免显得气量太小。也许,正是这种豪气,才让刘禹锡在逆境中几十年而不堕青云之志。
  
  唐朝的大朝会、大陈设与大赦令
  
  按说,经过了除夕守岁的一夜不眠,元正到来时皇帝应该稍事休息,其实不然。由于元正象征着一个新开始,所以唐代规定元正之日要举行“大朝会”和“大陈设”。所谓大朝会,就是皇帝在皇宫正殿召见文武百官,会见各地前来汇报工作的“朝集使”以及各国使者的礼仪活动。在元正大朝会上,皇帝要接受各地朝集使的进贡,要接受各方出现祥瑞的汇报。在大朝会上,皇帝要头戴垂着十二串白珠的衮冕,接受臣僚们的拜贺。
  元正大朝会并无实际的处理国家政事之功能,更多的是一种礼仪活动,以表示唐朝皇帝威加四海,泽被九州。“元日争朝阙,奔流若会溟。路尘和薄雾,骑火接低星。门响双鱼钥,车喧百子铃。冕旒当翠殿,幢戟满彤庭。积岁方编瑞,乘春即省刑。大官陈禹玉,司历献尧�。寿酒三觞退,箫韶九奏停。太阳开物象,霈泽及生灵。”参加过元正早朝的唐代诗人司空曙对大朝会的场景有这样的描述。从诗中的描写可以看出,从入朝时的熙熙攘攘,到朝堂上的钟鼓之乐、臣僚礼服,整个过程都烘托出这一仪式的神圣性。
  除了要举行大朝会外,元正之日还要在皇宫正殿举行“大陈设”,将“历代宝玉、舆辂”以及“宫县之乐”等象征着国家最高级别的礼器陈设出来,以彰显大唐帝国的国体。仪式举行时,皇帝、朝廷官员与各地朝集使、皇室宗亲都要身着举行重要礼仪活动的服装,并且依照等级次序,先后由皇太子、三公(司徒、司空与太尉)上前拜贺,然后由中书省的长官中书令将地方各州的贺表上奏宣读,接下来是门下省的黄门侍郎上奏各地的祥瑞情况,而后由户部尚书上奏各州的进贡物品名单、礼部尚书上奏周边各国的进贡情况,太史局的太史令汇报天象。这一切程序完成后,由门下省长官侍中宣布仪式结束。这时,中书令要带领中书、门下两省的中高级官员一起上前向皇帝拜贺,一时“万岁”之声不绝于耳,大陈设的庄严性体现无遗。
  大朝会与大陈设,是皇帝与朝廷迎接新年的固定仪式,对民间并无真正的影响。真正与民间有关的,是元正大朝会上的大赦令。在新年的开端,以大赦的形式表示对犯罪者既往不咎,希望他们重新开始一段别样的人生,也算是古代君主的一项仁政。
  唐代还发生过一件与元正大赦有关的轶事。在唐敬宗在位时,�县令崔发因为出言羞辱宫中的小黄门(宦官官名),敬宗非常愤怒,下令将崔发关押起来进行审讯。等到元正大赦之时,牢里的其他罪犯都被释放,只有崔发依然被羁押。谏议大夫张仲方上疏给敬宗,对此事进行批评,说:“您的大恩将要惠及天下,但朝廷中人却分享不到;您的德泽让万物都有所感受,可是偏偏不赦免崔发。”敬宗看过这道上疏之后深感惭愧,便赦免了崔发。
  如此忙碌的春节,对于唐代的皇帝而言,自然不是一个轻松的日子。每到这一天,回首自己前一年做过的事,想想今后应该如何治理国家,恐怕皇帝们的心里也不会太放松。唐太宗李世民在某年的元正之日,就写下这样的诗篇:
  高轩暧春色,邃阁媚朝光。彤庭飞彩旆,翠幌曜明�。
  恭己临四极,垂衣驭八荒。霜戟列丹陛,丝竹韵长廊。
  穆矣熏风茂,康哉帝道昌。继文遵后轨,循古鉴前王。
  草秀故春色,梅艳昔年妆。巨川思欲济,终以寄舟航。
  作为一代明君,唐太宗并没有沉迷于元正大朝会营造出的祥和欢乐,而是感受到自己肩头的责任。也许,在作诗的同时,他正在思索新一年的施政举措,打算将“贞观之治”推向一个新的高潮。
  
  唐朝老百姓的春节
  
  唐代的放假规定,是针对官员的。对普通百姓而言,不需要特别设置一个假期,什么时候到了节日,自然就是假日。
  民间庆祝春节的方式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除夕之时,乡间举行驱傩仪式,以驱散一切邪祟――其实更像是一场大型假面表演。到了夜里更是要放爆竹、点篝火,用光亮和巨响减弱黑夜带来的恐怖感。守岁过后,元正之日,家家户户饮酒、燃放爆竹、悬挂“辟邪”的桃符,以象征一个新纪元的开始。
  非常喜欢隐居于民间的孟浩然自然不会放过与普通人共度春节的机会。在元正的清晨,他就来到乡间的农家,“桑野就耕父,荷锄随牧童”,探听他们关于春节的感受。果然,这里在春节时讨论的话题与朝廷有所差别,“田家占气候,共说此年丰。”人们显然更关心的是新一年的收成,因为一次丰收往往意味着下一次春节来临时富足的生活。
  唐后期的诗人薛逢也尝试了一次田间调查,他来到元正之时的农家,看到“南村晴雪北村梅,树里茅檐晓尽开”。一户户大门的打开,家家户户都忙着出门向亲朋好友问候新年。这种不加掩饰的喜庆无疑感染了诗人,“相逢但祝新正寿,对举那愁暮景催”,甚至流连忘返,想要融入其中了。
  在这个喜庆的日子,万民欢腾,国家也不忍心让那些属于国家依附民的“官户”和官府所属的奴婢们继续劳作,从制度上规定元正放假三天,让他们感受片刻的自由。
  唐代后期,蕲州刺史吕元膺在某年的除夕查看州中关押的囚犯。当时狱中的囚徒们请求说:“我的父母尚在家中,明天是元正节日,可惜无法向他们拜贺新年。”说着说着,囚徒们潸然泪下。吕元膺非常同情他们,当场宣布解除他们身上的刑具,放他们回家过年,并且和这些人约定,年后必须回到监狱继续服刑。
  当时,看守监狱的官吏上前劝阻吕元膺,说“贼不可纵”。这里面的潜台词是,如果把这些囚犯放走,再抓回来就困难了。吕元膺满怀自信地说:“我以忠信之心来对待他们,不会出问题的。”等元正假期结束,约定的时间一到,这些囚徒全部归来,没有一个延误的。
  为什么吕元膺有这样的自信?因为他看到了囚徒们的心中,还有伦理亲情,从中他看出这些人的良心未泯,完全可以因势利导,劝诱他们向善。因此,他才会放心地让他们回家过年,与家人团聚,感受到天伦之乐,可能囚徒们心底的愧意与改过自新的念头便会更加强烈。
  吕元膺愿意相信人性的善,敢于让囚犯们享受春节的快乐,才让民间真正有可能在春节时享受到无忧无虑的喜悦。这才是唐朝真正的魅力所在,这是比诗歌还要令人神往的文明。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国史教研室主任)
   责编/杜凤娇 美编/石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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