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期间,昂首挺进四强的德国队与双双回家的塞尔维亚与斯洛文尼亚队之对照,让很多球迷产生了这样的感慨:东西合并后的德国,怎会敌不过四分五裂后的“南斯拉夫”?于是,南斯拉夫这个久违的名字又跃入眼帘。
今年5月4日,南斯拉夫前领导人约瑟普・布罗兹・铁托逝世三十周年。铁托在天之灵或许会哭泣,因为一只大象。这只印度大象是“圣雄”甘地的女儿、印度前总理英吉拉・甘地夫人送给铁托的礼物,名字叫索尼,已经42岁了,在铁托祭日即将到来的四月初,“索尼”也一命归天,象牙被送进了克罗地亚布里俄尼群岛的国家公园博物馆,5吨重的遗体则被送去炼成了生物柴油。“索尼”的象牙可以在市场上卖到13万欧元,但是由于象牙贸易的禁令,只能送进博物馆。克罗地亚媒体甚至用了调侃的标题《把大象装进你的油箱》,丝毫不觉得悲伤。
铁托的大象被炼成了生物燃料,那么,铁托自己在这些曾经属于“南斯拉夫”的各国中又有着怎样的命运呢?
家乡人也不待见铁托
铁托逝世11年后的1991年4月,塞尔维亚激进派领袖舍舍利的人马赶往铁托纪念中心,他们威胁说,如果克罗地亚人(铁托是克罗地亚人)和塞尔维亚政府不把铁托的棺木弄走,他们就将之捣毁。铁托于1980年逝世,遗嘱中他要求把自己葬在贝尔格莱德官邸的花房中,后来整个官邸成为了纪念中心的一部分。
尽管挖铁托墓的激进想法没有得逞,但在前南斯拉夫国家(主要是塞尔维亚和克罗地亚),关于铁托的争论却从未停止过。5月10日,一些认为铁托是“集权主义者”的铁托反对者聚集在克罗地亚首都萨格勒布的铁托广场,要求去掉广场命名中的“铁托”,这种“去铁托化”的活动在克罗地亚已经是家常便饭,而这里是铁托的家乡。
然而,铁托依然是一部分克罗地亚人的骄傲。他们在今年5月的铁托118周年诞辰之际策划了从克罗地亚至塞尔维亚的大游行,可是当这些热情满怀的人们邀请克罗地亚现总统伊沃・约西波维奇和前总统斯捷潘・梅西奇参加游行时,两位总统却不约而同地以各种理由回避了。官方不敢公开表达对铁托的纪念,因为害怕遭受指责。就在铁托的家乡,他故居前的雕像于2004年12月的一个夜晚被铁托的反对者炸毁,他成了家乡人眼中的“敌人”。
1980年5月4日铁托去世后,其夫人约万卡・布罗兹很快就被从原来的住宅里驱逐出去。约万卡回忆说:“秘密警察粗暴地闯入我家中,把我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甚至连衣服的贴边都撕开……我当时的处境非常艰难。严冬来时,我没有大衣皮鞋,甚至没有一件棉衣,随身只有一套连衣裙,那还是妹妹偷偷送来的。我的东西都被贴上了封条。”
此后的几十年间,她一直被软禁在一栋小楼里,也没有护照,无法前往他国。外界判断她依然在世的依据就是,在铁托的生日或者祭日,这个女人会前往不远处的铁托墓献花。如果没来,一定是病得走不动了。
铁托一生有过四个女人,俄国妻子贝鲁斯诺娃、犹太裔斯洛文尼亚姑娘赫尔塔、可能具有罗马尼亚族血统的达沃尔扬卡和塞族妻子约万卡。而铁托与约万卡的婚姻,或许还应该感谢一位医生的“鼓励”。1951年,在铁托患急性胆囊炎需要手术的前天晚上,政治局委员和医生们在铁托官邸聊天,一位医生大概是观察到了作为陪护的约万卡与铁托的恋情,于是说:“伟人的私生活不会影响到评价他的历史作用。”在场者无一反对,不久后,他们结婚了,这是铁托的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婚姻。
铁托是穆斯林?
1998年冬天,寒气逼人的贝尔格莱德,塞尔维亚国防部长去探望约万卡夫人,结果在没有暖气的房子里差点冻僵了,出来对媒体抱怨说:“这简直是国家的耻辱!”这才使得政府出钱修缮了房屋。不久后,克罗地亚的布里俄尼岛向铁托夫人发出了邀请信,那里曾经作为铁托的行宫招待过各国领导人,现已辟为国家公园。约万卡婉拒了邀请,外界猜测,克罗地亚人对于约万卡的偏见是她不愿前往的主要原因。因为克罗地亚人认为是约万卡这个塞族女人的影响,使得铁托对自己的故乡的感情逐渐疏远,偏向于塞族。通过作为铁托家乡人的克罗地亚人对于铁托夫人约万卡・布罗兹的态度,可以窥见克罗地亚人看待铁托时的矛盾心情。
想让她来,又不希望她来,克罗地亚人对于约万卡的矛盾心情中,实际上埋藏的是最终导致南斯拉夫爆发战争并分裂的原因――克罗地亚人始终认为自己是罗马天主教徒,萨格勒布是西方文明在东方边界的堡垒,而塞尔维亚人多数信仰东正教。
这种文明的冲突始终存在,并引诱着人们不断地去历史中寻找资料。根据贝尔格莱德电台公布的录音档案显示,铁托逝世后,一位伊斯兰教法说明官见到铁托的私人秘书,秘书说:“恭喜您,铁托是在您的信仰中死去的。他死的时候在读《古兰经》,他读了三遍。当他下葬的时候您就明白了。墓碑上只会写上姓名、生卒年,因为穆斯林就是这样被安葬的。”而实际上,铁托的墓碑上真的只写了名字和生卒年,并没有红色的五角星。铁托很有可能是一名穆斯林。
为什么怀念铁托?
铁托这个名字,曾经是塞尔维亚人所痛恨的。因为铁托为了他的“南斯拉夫之梦”,得罪了塞族人。根据经验,铁托意识到数量最多、分布最广的塞族人有垄断政治的倾向。所以,铁托试着降低塞尔维亚的规模。在历史上首次承认“讲塞尔维亚语的穆斯林”为另一民族(穆斯林人,或称波斯尼亚人),据此建立了波黑共和国;首次承认过去“讲塞尔维亚语的马其顿方言”为马其顿语,据此确认马其顿民族和建立了马其顿共和国。这样,就使联邦中的塞尔维亚共和国大为缩小,并建立了伏依伏提那与科索沃两个自治地区,后又升格为两个自治省。
铁托在“强化国家认同、淡化民族认同”的问题上也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他创造了一个新的民族――“南斯拉夫族”,以弱化塞族人的民族认同,到1981年,人口调查中填报“南斯拉夫族”的人口已达121万人,占全南人口的5.4%。然而,铁托为了维护南斯拉夫这个六族联盟国家所做的一切努力,都随着他逝世之后的内战和分裂而宣告终结。
但是每当铁托的诞辰或者祭日,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的铁托墓前依旧会鲜花堆叠,来自前南斯拉夫国家的人们以各种方式在自发地纪念着这位曾经的国家领袖。铁托逝世后的最初四年,有1100万人来谒陵,是南斯拉夫人口的一半。后来,拜祭者的人数逐年下降,近几年又有所回升。
一位纪念者说:“铁托的时代我们有车有房,可现在我们的孩子连工作都没有。”与其说人们在怀念铁托,不如说他们在怀念那个时代。
刚刚从塞尔维亚访问回国的中国传媒大学对外汉语学院院长逄增玉教授向本刊记者描叙了他所见到的塞尔维亚现状:“贝尔格莱德作为欧洲最古老的城市之一,繁华程度只相当于中国中等程度的省会城市。街头的汽车和私家车很多,但很少有豪华型,多为法国式车尾很短的小型车,甚至还有前苏联的老式拉达牌小车。商场里的货物,除了葡萄酒和一些羊毛织品,一个中国游客几乎没有什么可买的。据贝尔格莱德大学的陪同老师说,塞尔维亚近二十年几乎都在打仗和分裂,经济停滞甚至倒退。现在的GDP只相当于1990年的一半,还有美国和西方的制裁――尽管现在制裁解除了,但制裁的影响按规律要延续十年。而美国和北约轰炸时,重要的工厂企业都被炸掉了,南联盟时代建立的、在东欧国家里属于一流的经济体系和工业体系,随着战争、分裂、轰炸而不复存在。在上世纪80年代还向中国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出口的机床,已经没有了,因为工厂被炸掉了。工学院曾经是贝尔格莱德大学本国和外国留学生最多的学院,现在则学生很少――因为这个专业毕业没有出路,工厂都炸没了。当年,南斯拉夫的经济发展水平和发达程度是几乎所有社会主义国家中最好最高的,现在则几乎没有可以出口的东西。”
与南斯拉夫时期的安定与富足相比,今日塞尔维亚经济状况让人们对旧日充满留恋。在谈到塞尔维亚人对于铁托的看法,逄增玉教授对本刊记者说,他曾向贝尔格莱德大学的老师问起对铁托的看法,那位老师回答说相较于铁托,塞族人喜欢的是“铁托时代”。因为一部分塞族人认为铁托是苏联间谍,还有塞族人很反感铁托在位期间对塞尔维亚的压制和分化,但是塞尔维亚人普遍很赞同南斯拉夫时期的经济成就,所以人们才会去悼念他。
铁托是苏联间谍?他的第一任妻子确是俄国人,但铁托与斯大林的关系交恶是世界闻名的,有传闻说斯大林曾想暗杀除掉铁托。苏联特工准备将一个暗藏毒气的珠宝盒送给铁托,结果这个计划上交不久斯大林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