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项链》是19世纪法国短篇小说巨匠莫泊桑的代表作之一。多年来，人们对小说女主人公玛蒂尔德的性格特征、小说的主题思想或精巧构思的评论乐此不疲，却很少有人去关注卢瓦泽尔和玛蒂尔德夫妻之间的感情纠葛。本文主要探讨的是卢瓦泽尔夫妇为了一个晚上虚荣心的满足而带来的十年还债的艰辛与他们夫妻爱慕虚荣息息相关，与丈夫卢瓦泽尔先生对妻子玛蒂尔德的宠爱一脉相连，这就是爱的代价。
关键词：《项链》；夫妻情结；爱的代价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项链》是19世纪法国短篇小说巨匠莫泊桑的代表作之一。多年来，人们对小说中的女主人公玛蒂尔德的性格特点、小说的主题思想或精巧构思的评论乐此不疲，却很少有人去关注卢瓦泽尔和玛蒂尔德夫妻之间的感情纠葛。玛蒂尔德的虚荣心为何会由起初的想有漂亮衣服和珠宝，到后来要做新衣服，不但如此，甚至还向朋友借了“价值连城”的珠宝。这一切应归功于她丈夫卢瓦泽尔先生拿回家的请柬，如果卢瓦泽尔先生没有虚荣心就不会费尽心机得到请柬，如果卢瓦泽尔先生不对妻子玛蒂尔德百般的呵护与溺爱，怎会落到用十年艰辛还债的窘迫境地？因此说，卢瓦泽尔夫妇用十年的艰辛还债，一是与卢瓦泽尔夫妇爱慕虚荣息息相关；二是与丈夫卢瓦泽尔先生对妻子玛蒂尔德的过分宠爱分不开，这就是爱的代价。
一 爱慕虚荣之贪心
多年来，文人们大多都在评说玛蒂尔德在性格上是一位贪图享乐、爱慕虚荣的女性。她觉得自己命运多舛嫁给了一个小书记，过不上高雅和奢华的生活，穿不上漂亮的衣服，因此她不能安分守己，总是想入非非。实际上，她的丈夫卢瓦泽尔先生何尝不是这样一个具有强烈虚荣心的人呢？“然而，有一天傍晚，她丈夫得意洋洋地回家来，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 “然而”，说明这种类似情况很少；确切点说，应是绝无仅有；“得意洋洋”说明了卢瓦泽尔内心无比高兴之情：他在显示自己的本事，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见到请柬妻子并未和他预想的一样喜出望外，而是懊恼地将请柬丢在桌子上，他这才迫不得已吐露实情：“一个好机会，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弄到手……一向很少发给小职员。你在那儿可以看见所有的官员。”作者在此的描述，足以说明卢瓦泽尔先生费力劳心得到请柬实属不易，其“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只是单纯地想哄妻子开心，而是想通过此次宴会和妻子一起结交高一级的官员，为他以后的仕途铺路；或者说，把这次宴会作为改变他们生活的一个契机。他的行为和动机，反映出了小资产阶级追求虚荣、想向上爬的心理，这难道不是爱慕虚荣的表现吗？如果不是卢瓦泽尔先生苦思冥想地出谋划策让妻子去借项链，就不会丢失项链，他们也不至于落到倾家荡产的窘境。可以说，妻子玛蒂尔德的爱慕虚荣是丈夫卢瓦泽尔的影子。托尔斯泰说过：“没有虚荣心的人生几乎是不可能的。”鲁迅先生《阿Q正传》中的主人公阿Q，没有家，也没有固定的职业，可即便这样，当和别人发生口角的时候，阿Q还会说：“我们先前——比你阔得多啦！你算是什么东西！”这也是虚荣心的体现。阿Q说出的后果就是成为人们取笑讥笑嘲笑他的笑料。人作为具有主观能动性的高级动物，其行为受意志和意识的同时支配，也就是说，人在做事的时候，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超出了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就有可能使自己颜面尽失或给自己及家人带来不幸。《项链》中的卢瓦泽尔夫妇就是因虚荣心太重，超出了能承受的最大限度而给自己的家庭带来灾难的最好见证。
二 呵护宠爱之诚心
《项链》中的玛蒂尔德过分地爱慕虚荣令人生厌。而她的丈夫卢瓦泽尔先生——一个小职员费尽周折才得到请柬，没想到妻子看到后没有喜出望外而是“恼怒”，与他想象中的结果大相径庭，所以看到妻子的表现时，他“结结巴巴、惊慌失措”；当妻子说没有像样衣服参加宴会潸然泪下让他把请柬送人时，他心如刀割，因为他的本意是想让妻子高兴；当妻子忐忑不安地提出做新衣服“有四百法郎就可以办到”后，他脸色骤变为苍白，因他恰巧存有一笔想买猎枪的钱。但他不是视财如命之徒，宁可对朋友失言也愿意满足妻子的要求，这些足以证明他对妻子的宠爱、疼爱甚至是溺爱之情。做了新衣服的妻子还是显得愁眉苦脸、郁郁寡欢，原来是没有珍珠或珠宝，对妻子变本加厉的要求，他不但不阻止，反而还出主意让妻子向好朋友借。卢瓦泽尔先生绞尽脑汁地在使妻子眼开眉展。为了让妻子无后顾之忧地在舞会上尽情陶醉，卢瓦泽尔先生在一个冷落的小客厅里独自等待妻子至凌晨四点；为了让妻子不受凌晨寒气的触扰，卢瓦泽尔先生迫不及待地替妻子披上家常的衣服。这细心周到的举动都是对妻子的关爱与呵护。有这样体贴入微的好丈夫多幸福呀！又是多么让人羡慕呀！丈夫对妻子疼爱、宠爱是无可厚非的。这是一个有责任心和爱心的男人应该做到的。宴会上妻子眉飞色舞，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用陶醉的姿态舞着，用兴奋的动作舞着，她沉醉在欢乐里，她满意于自己的容貌的胜利，满意于自己的成绩的光荣；满意于那一切阿谀赞叹和那场使得女性认为异常完备而且甜美的凯歌，一种幸福的祥云包围着她。”但这种幸福的祥云在离开宴会后的瞬间消失了。因虚荣在“逃离”宴会时，匆匆忙忙中借的项链不翼而飞了，先前的手舞足蹈、喜笑颜开和幸福的祥云，刹那间落到了焦急万分、失魂落魄的悲惨境地。这就是卢瓦泽尔先生过分宠爱、溺爱妻子的后果，也是过分的虚荣心作祟的结果。有时虚荣可以为你增色，也可能会把你刺伤。适度地利用虚荣心可以为你的人生加分，而过度的虚荣心往往会对人的身心造成伤害。卢瓦泽尔夫妇就因过度的虚荣心而被刺得遍体鳞伤。
作者还有一处细节描写往往被大家忽略，从宴会回到家后找项链未果后，卢瓦泽尔先生又出去沿着原路找了一遍，对于妻子由于疏忽造成的恶劣后果，他没有怒发冲冠，甚至保持缄默，他知道妻子已追悔莫及深感内疚了，一位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好丈夫形象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们眼前。也许有人会说他懦弱无能，为何不声色俱厉地痛斥妻子？看着伤心落泪一筹莫展的妻子，他情不自禁地只有疼爱之情、怜惜之意。妻子已是惊弓之鸟了，需要小心翼翼的安抚。勇敢面对现实，冷静地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作为男人当务之急的首要任务，而不是哀声叹气或过分地去指责妻子、埋怨妻子的过错。在那个物欲横流、唯利是图、道德沦丧的资本主义社会里，卢瓦泽尔先生对妻子的过分宠爱呵护可以理解为这是维系他们夫妻关系的一个缺一不可的要素。无论何时，作为男子汉都应呵护关爱女性，但不应和卢瓦泽尔先生一样过分地去宠爱、溺爱妻子，那样会给自身及家庭带来意想不到的不良后果——用十年艰辛还债的窘迫境地。 三 患难与共之真心
当夫妇二人感到找回项链的所有希望都破灭之后，卢瓦泽尔先生黯然神伤，“好像老了五年”。在痛定思痛后，他决然地说出要赔偿对于他的家庭经济而言“价值连城”的项链。“决然”表现了他的男子汉气概。中国有句俗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在发生不幸的时候，卢瓦泽尔先生没有抛弃妻子，而是勇于承担了这副重担。如果不是异常坚强、坚韧和具有强烈责任心的人是难以实现的。这种精神在当时资产阶级骄奢淫逸的糜烂生活和唯利是图、贪图享乐、爱慕虚荣的社会里是多么值得人钦佩呀！在那个金钱至上的社会里，玛蒂尔德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因为在妇女，美丽、丰韵、娇媚，是她们的出身”。但玛蒂尔德并没有选择堕落，这从另一方面表现了她自尊、自爱的优秀品质，这也是很难能可贵、值得赞颂的。他们夫妇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同甘共苦、诚实守信的做人原则，但赔偿谈何容易？要赔偿，首先借钱的历程就是很艰难的，可以说是举步维艰。“查看了许多账”，说明要查出一样的项链多么不容易。到处跑珠宝店，又进一步突出这种艰难。好容易看到一挂同样的项链，又担心老板卖出去。订了约以后，又得借钱。因价值昂贵，卢瓦泽尔先生将“父亲遗留给他的一万八千法郎”全部拿出，之后开始了艰难的借钱之旅，到处借，大款借、小款借、冒着种种威胁去借，最终完璧归赵。作者通过翔实的叙写，淋漓尽致地表现了爱慕虚荣给这个小资产阶级家庭带来的痛苦和不幸，由另一个角度控诉了资本主义制度的罪恶，同时不得不承认卢瓦泽尔先生对妻子的爱是真实的。
借钱买项链只是不幸的开始，处于对妻子的爱和对家庭的责任，卢瓦泽尔先生默默地、心甘情愿地承受着爱慕虚荣给家庭生活带来的天翻地覆的变化。面对高额的债务压力，接踵而至的是妻子玛蒂尔德辞退了女仆、迁移了住所，开始做一切粗笨活儿和厨房里的讨厌的杂事，学会了“到水果店，杂货店、肉铺里争价钱，受嘲笑，一个铜子一个铜子地节省她那艰难的钱”，过着葛屦履霜的生活。丈夫则“一到晚上就给商人誊写帐目，常常到了深夜还在抄写五个铜子一页的书稿”。这种生活他们持续了十年后，才还清了债务。十年间，卢瓦泽尔先生任劳任怨，承受了“压在身上的残酷的贫困，肉体的苦楚，精神的折磨”，卢瓦泽尔夫人则以“英雄气概”艰苦劳动了十年后，偿还了全部债务，始终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这对不离不弃，同甘苦共患难的夫妻多么值得我们尊重和推崇呀！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中国千古爱情绝唱《孔雀东南飞》中的焦仲卿和刘兰芝因爱双双殉情，诗歌揭露了封建礼教破坏青年男女幸福生活的罪恶，歌颂了刘兰芝、焦仲卿的忠贞爱情和反抗精神。令人联想到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化蝶双飞。而在《项链》中，因卢瓦泽尔夫妇的爱慕虚荣，因丈夫对妻子的过分宠爱，因他们的相濡以沫、荣辱与共，才有了为南柯一梦付出十年艰辛的还债之旅。可以说，十年的还债生涯考验了夫妻的感情，但“真金不怕火炼”，他们的感情没有被资产阶级的腐朽环境同化，他们是一对真正的患难夫妻。
文章结尾戏剧性地揭示了所借项链为赝品，看到此处，不禁让人心中一惊，“人生是多么奇怪，多么变幻无常啊，极细小的一件事可以败坏你，也可以成全你。”极细小的事源于卢瓦泽尔夫妇的虚荣心，强烈的虚荣心来自他们错误的人生观，尤其是妻子玛蒂尔德——她觉得自己本是为了一切精美的和一切豪华的事物而生的，而错误的人生观又源于他们所生活的时代。在舞会上，“所有男宾都注视她，探听她的姓名，求人到她跟前作介绍。部里的人员都想和她跳舞，部长也注意她。”还有什么比得到上层男子青睐，受到男人的注意、赏识更令人陶醉的呢？多少年来，玛蒂尔德朝思暮想、萦绕于怀的就在于此，爱慕虚荣害了她，败坏了她，同时也给家庭带来了巨大不幸。因此，人生中有太多的偶然，每一次偶然都有可能改变我们生命的走向。鲁迅先生曾一针见血地说：“在女子充当男子附属品的社会里，娘儿们的颈项上、耳朵上的链儿、环儿都是古代奴隶身上的镣铐演化来的，它们好像是富贵的象征，其实是苦难的标记。”玛蒂尔德不正是这苦难标记的见证吗？因夫妇俩的爱慕虚荣、因卢瓦泽尔先生对妻子玛蒂尔德的溺爱，生活中的一个偶然的遭遇、细小的事故作弄了他们夫妻十年。十年的时间，使一位美丽的少妇变成了“一个穷苦人家的粗壮耐劳的妇女”；文中虽没有对卢瓦泽尔先生十年后的肖像描写，但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应是一位身背负债，寝食难安，夙兴夜寐、面黄肌瘦的男人形象。这正是作者笔触的高明巧妙之处。
参考文献：
[1] 陈敦：《〈项链〉的思想和艺术》，《高中语文课文分析集》（第二册），广东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
[2] 曾春晖：《真情之链——对路瓦栽真情的解读》，《课外阅读》（中旬），2011年第2期。
[3] （明）冯梦龙：《警世通言·庄子休鼓盆成大道》，华夏出版社，2008年版。
[4] 田保荣：《〈项链〉的再评论》，《名作欣赏》，2000年第2期。
[5] 郑逸农：《在文学欣赏中解放人的心灵——〈项链〉教学设计例说》，《杭州教育学院学报》（双月刊），2000年第5期。
作者简介：
李咏梅，女，1973—，河北衡水人，本科，讲师，研究方向：外国文学，工作单位：衡水学院分院。
韩雪飞，女，1978—，河北景县人，本科，讲师，研究方向：中国语言文学，工作单位：衡水学院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