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干山论诗_莫干山

  时间:2012年4月11日上午  地点:浙江湖州莫干山旭光台  4月9日至11日,首届南太湖诗会暨江浙诗人创作交流座谈会在湖州召开。著名诗歌评论家谢冕先生受邀参加了诗会,并在笔者陪同下畅游了南浔古镇和莫干山、下渚湖等景点。在莫干山旭光台,笔者与谢冕先生和著名诗人沈泽宜先生边赏景边喝茶边论诗,完成了一次颇有诗意的访谈。
  箫风:谢老师,1980年5月7日,您在《光明日报》发表论文《在新的崛起面前》,率先为朦胧诗呐喊助威,拉开了新时期新诗论争的序幕,对推动中国新诗发展产生重要影响。现在回过头来再看这段历史,您有何感想?
  谢冕:这个问题说起来比较复杂。那个时候我还年轻,有点胆大妄为。因为当时诗歌界两位最大的权威艾青和臧克家先生,都是反对朦胧诗的。实际上,这篇文章是参加“南宁会议”(一个全国性的诗歌讨论会)后,应《光明日报》之约而写的。几个月后,孙绍振的《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徐敬亚的《崛起的诗群》也先后发表,当时被称为“三个崛起论”。那时候,我们面对的现实是只有一种诗歌,就是那种为政治服务的单一模式的诗歌。所谓“新的崛起”,就是呼唤诗歌的自由写作,恢复诗歌的多元状态。当然,思考更多的因素是,在“文革”背景下,怎么打破诗歌坚硬的、固化的“统一体”?所以,我经常说,要在很坚硬的“统一体”上打进一个“楔子”,弄开一个缝来,以使自由创作的状态得到恢复、得到发扬。朦胧诗的出现,使我在黑暗中看到一线曙光,产生了心灵的共鸣。这篇文章主要想表达对朦胧诗的支持。现在看来,当时只是说了一些必须说的话而已,没想到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那时候有不少人批评我,包括艾青和臧克家先生等元老级人物。我当时还是个无名小辈呀,真的感到压力很大。
  箫风:您这篇论文引发了关于新诗潮的广泛讨论,也促进了不同诗歌流派的产生。面对当今如此众多的诗歌流派,请问您怎么看?
  谢冕:没想到,这个事情变化得那么快。到了上世纪80年代中期,新诗潮大涨,口号很多,旗帜很多,甚至一张报纸上就有十几个流派的作品。流派的形成怎么会那么快呢?都想制造一个流派,都想树立一面旗帜。当然,这也说明思想解放后一种非常自由的状态出现了,这是很自然的现象。但是,我觉得创作根本没有跟上,朦胧诗非常可贵的传统未被重视,很快就受到弱化,受到所谓“后新诗潮”的否定。朦胧诗这个可贵的传统是什么呢?就是让诗歌回到现实当中来,批判“文革”的动乱,为我们这个改革开放的时代呐喊,可是这个传统很快就弱化了。
  沈泽宜:1983年以后就弱化了,只剩下艺术上的探索这一条了。其实朦胧诗的内涵发展是很丰富的。
  谢冕:是的。可惜的是,我们来不及消化,来不及接受朦胧诗好的传统,来不及发扬就被弱化了,就被忽视了。
  箫风:您是北大教授,但您的诗论不是学院派那种风格。我感到,您的诗论有两个突出特点:一个是有诗意,是用诗的语言来写的;第二个是有思想,说的是自己的话。我想,这是否与您本身就是诗人有关?
  谢冕:你看得很敏锐,这也是我的追求。我少年时代就酷爱诗歌,也尝试着写了一些作品,虽不成功,但使我体会到创作的甘苦。诗是那么美的,要是你评论这个诗的文字不美,你怎么有资格去评论呢?应该说,我从事的主要是文学批评或文艺批评,批评的主要对象就是美文,如果不用美文去评论别人,就不对等、不对称啊。其实,用诗意的语言来写诗评,是我国古代诗话的传统。我觉得,现在的文艺评论忽略了这一传统,应该在文字、文风的修养上有所追求,应该尽量追求比较美的文字,比较灵动的文字,这样才能够与之相匹配。
  至于讲自己的话,这是对批评家最基本的要求,也是批评家最应该具备的素质。就是说,是你自己在批评,你的观点是什么,你必须讲自己的话,把别人的话讲再多都没有价值,特别糟糕的是表达外国人的意思。这是当前批评界的通病,读了半天让人不知所云,让人如坠雾中,不知道他在讲什么,这是很糟糕的事情。
  沈泽宜:谢冕是一个真正的诗人,他是有理想的,这个理想很重要,有这样的理想支持,就会成为真正的评论家。
  箫风:我感到,当前批评界还有一个突出的问题,就是讲好话太多,说是批评却看不到“批评”。有些不是一般的吹捧,甚至是商业化的炒作,跟字画拍卖一个样。
  谢冕:这一点,我倒是应该自我检讨。我常说我这个人太温和,我的温和倒不是庸俗,我觉得人家写作挺难的,而且讲人家的缺点要讲到点子上,很不容易。这是我自身的缺点。
  箫风:我看了您一些评论,感到还是比较尖锐的,是敢讲真话的。
  谢冕:尖锐可能会有的,敢于对传统的诗歌进行批评,本身就是尖锐的。我在大的问题上是尖锐的,在小的问题上是温情的。对年轻的诗人,我总是看他们的优点,尽量把他们的优点找出来,把好的句子找出来,这也挺不容易的。写作的人有时自己不明白什么地方写得好,我们作为旁观者把它挑出来,也是对他的一个鼓励,他会觉得遇到一个知音了。
  沈泽宜:我补充一点。我也承担了一些诗人的评论,跟谢冕一样,就是以鼓励为主,以扶持为主。但是,我有一条标准,你初出茅庐的时候我这样做,等你成名了,自以为可以了,对不起,我就要找茬了。这样做是为了让他更上一层楼。
  谢冕:我对当前的批评界不满意。一些中青年批评家,他们不会讲自己的话,而且越是成名的越是吹捧,这是一种很俗气的现象。我昨天表扬陈歆耕了,因为他去年在《中华读书报》发表一篇文章(《什么是“伟大的中国小说”》),对一个被吹捧得非常厉害的大作家提出了批评。有一个批评家,说他的小说多么的伟大,陈歆耕批评了,我认同。我为什么不能批评呢?因为那本小说我没有读完,我读了其中被选刊的据认为最精彩的片断,但是我读不下去。读不下去的作品却一再得奖,一再受到批评界的吹捧,走到了这个极端。而陈歆耕批评了,我认同这个陈歆耕了。
  如果说扶持年轻人,一个新作出来,我们可以讲讲好话。可是一个成名作家、一个一再得奖的作家,再这么讲就很庸俗了。
  沈泽宜:还有一个缺点,就是不是为了评论对象去评论,而是一种自我展销,一种自我表现,这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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