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芳最后十年的狭窄舞台】 梅兰芳的舞台艺术 下集电影

  护国寺9号四合院  故居,并不只是一个有名的人住过的房子。它是建筑艺术与人格魅力、家国悲欢的结晶,融化在市井巷陌中,见证祖辈父辈的历史,传承城市兴衰的记忆。有时候,故居比名胜古迹更值得深度探访。本刊新开“故居”栏目,挖掘砖瓦门窗背后的轶事,希望与读者一起,和那些老房子里曾经的主人进行精神沟通,走一条真正的人文旅游路线
  西城区护国寺街自打“前清”起,就是北京最热闹的庙会。如今西边街口虽驻扎着时髦的咖啡馆,但不妨碍巷子里豆汁儿叫卖。漫步石板路,行至街东口,市井气息到此为止,再往东,就是曾属于皇家的恭王府、什刹海。一座白墙红门的四合院在街口悄然守望,小院本不起眼,因梅兰芳曾住在这里,被挂牌保护起来。
  1986年,梅兰芳纪念馆在此故居基础上成立。2008年陈凯歌电影《梅兰芳》上映后,游人突然多了些。其实,这所宅院与该片没有关系,电影中黎明扮演的那个一身雪白西装的梅老板,不同于这里的中国戏曲研究院梅院长——藏蓝中山装,列宁帽,每天奔波于政府会议、慰问演出。
  这就是护国寺街9号院。自1951年,在这座闹市之中的静谧门庭,伶界大王度过了人生的最后十年,喧嚣又寂寥的十年。
  两处豪华故居已面目全非
  迈进红漆大门,迎面是梅兰芳的半身汉白玉塑像,一贯的温润眼神,注视着陌生的访客。这是著名雕刻家刘开渠和学生白澜生的共同作品。塑像背靠青石砖瓦影壁,壁前几株瘦竹影影绰绰。向西移步,推开绿漆屏门,再转过一道木质影壁,梅宅这才亮相。
  院子出乎意料的小。虽不乏秀气之美,但连院带房总占地面积不过700余平方米,要容下梅氏夫妇,三儿一女及其家眷,梅家服务人员,剧团工作人员,还要贮藏大量精美的行头、道具、戏文资料。窄窄的池塘,怎配得起艺术大师游龙惊鸿?
  梅兰芳自幼生长于北京四合院,起初家境贫寒住在门槛低微的小院或大杂院。1920年,梅郎名冠京城,有充足财力,为供祖母颐养天年,买下东城区无量大人胡同的七进大四合院,一座中西合璧的精美园林。七个院落之间打通,筑有长廊、荷花池、假山,并有二层西式小楼。室内陈列名家字画、古玩瓷器,家具是上等紫檀黄花梨,待客用的茶具都是讲究的艺术品。“登长城,观颐和园,访梅宅”,被时人传为外宾游览北京三大项目。十余年间,梅兰芳在那里接待过泰戈尔、杜威、罗素、毛姆,以及各国政要等外宾达六七千之众。
  1932年,东北沦陷后华北告急。红楼梦断,梅兰芳被迫挈妇将雏迁居上海,租住马斯南路121弄87号的三层花园洋房——湖南省政府主席程潜的房产,蓄须明志,画地为牢。不登台断了经济来源,1943年,梅家支撑不下去,夫人福芝芳不得不回北平卖掉无量大人胡同的宅子,风云一时的京城沙龙就此断送。
  无量大人胡同旧宅几经转卖拆得面目全非,后来成为中国摄影家协会所在地;马斯南路洋房(现为思南路87号)被地产商买下开发成豪华酒店……梅兰芳一生迁居十余次,只剩下护国寺小院保存原貌。
  二进小院原是王府马厩
  1949年,梅兰芳和他的朋友们一样面临抉择。齐如山是梅兰芳的铁杆支持团队——“梅党”的领袖,他选择去台湾;而梅兰芳毫无迟疑地要留在大陆,唱了一辈子戏,自然是观众在哪他在哪。 “再思啊再想!”齐如山以一句戏文作为告别。梅兰芳乐观地说,你到了台湾,我们还可以一起搞戏剧。这对死党一生无缘再见。
  1949年10月,梅兰芳以政协委员身份参加开国大典。1951年4月3日他被任命为中国戏曲研究院院长。他写道:“我在旧社会是没有地位的,今天能在国家最高权力机关讨论国家大事,又做了中央机构的领导人,这是我们戏曲界空前未有的事情,也是我的祖先们和我自己都梦想不到的事情。”
  周恩来建议梅兰芳回北京居住以便工作,并想安排他住回无量大人胡同。梅兰芳婉谢,他说那间宅子已经卖给他人,不希望依靠政府之力迫使人搬出,请政府给他一所小院作宿舍即可。政务院管理局于是为梅兰芳安排了三套房子以供选择,护国寺甲1号院(后门牌号改为9号)是他看房的第一站。小院向东不远是庆王府遗址,此院原是王府马厩,后改建为二进四合院,民国时期曾是国民党军官宿舍。这宅子固然比不上大四合院和小洋楼,但对于梅兰芳来说,廿载颠沛流离,有个安定的家即好,身在新社会,今非昔比。梅兰芳表示对这里很满意,其他两处不必再看。
  1950-1951年间,梅兰芳一家陆续搬至北京。不久,两个大儿子都结婚生子,加盖了南房、西跨院后罩房。宅子挤了点,但便于梅兰芳与孙辈们亲近。有一次,孩子们在院里踢球,一脚把球踢进厨房饭锅里,梅兰芳只觉有趣,并不责怪。
  客厅与缀玉轩的两重天
  小院坐北朝南,东厢房原是厨房餐厅和女儿梅葆玥的卧室,现开辟为梅兰芳的服装道具陈列室;西厢房原是长子梅葆琛卧室,现展览梅兰芳的国画作品,还有齐白石、陈半丁、吴昌硕、黄宾虹、徐悲鸿等画坛师友赠给他的画。梅兰芳酷爱绘画,当世名家被他拜了个遍,小有造诣。抗战时困在上海不登台,他就靠画画为生。
  站在院中央,面前北屋一排正房,最东边是梅兰芳与夫人的卧室,两张单人床并排摆放。梅兰芳公务繁忙经常很晚回家,演出后也习惯晚睡,为不打扰夫人休息分了两张床。
  正房中间是客厅。门口右手边立着紫檀穿衣镜,镜框周围是螺钿镶嵌的八仙过海图案,这面大镜子放在光线敞亮的地方,是为了方便梅兰芳对镜练功。
  沙发前横着一张明代长茶几,罩着玻璃板保护桌面上精致的竹刻山水,游人站在门口目力不及。1926年,这张茶几摆在无量大人胡同会客厅,瑞典王储(即后来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六世)来访,这位专业的东方艺术鉴赏家,一边品茶一边欣赏茶几,说:“这样珍贵的艺术品上面直接放茶盏太容易损伤了”。梅兰芳遂依王储建议,定做了一块玻璃板罩在上面。作为“四旧”物品,茶几在“文革”时被人涂上黑漆。八十年代,一位擅长修复文物的老师傅将黑漆小心地抹去,山水这才重现。
  如今,客厅说是按原样布置,实际只余一些大件家具摆设,本来的艺术气息大打折扣。原本挂在客厅的,有清代宫廷画家郎世宁的《双鸽图》、扬州八怪之一金冬心题写的梅华诗屋匾、齐白石和陈半丁合画祝梅兰芳六十大寿的条幅、徐悲鸿为他画的肖像《天女散花图》等。“文革”爆发时,梅兰芳已去世五年,仍被打成反动艺术权威,红卫兵冲进梅宅把挂在墙上的字画及梅兰芳与家人、朋友、外宾的合影扫荡一空,连同紫檀、黄花梨的条案、琴桌、椅凳等珍贵家具,至今下落不明。多年之后,《天女散花图》幸运地被人在仓库角落里发现并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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