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这个五一长假，我特意回了一次家。不为什么，就想回到那个充满记忆的故土，重新感受故乡浓浓的，诗意的风情。 说起故乡的风情，我总不自主地想起苗家月下的游方。我想这次是不是该在某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偷偷溜出门去，到村头古树下，端庄的吊脚楼旁，唱起我心灵深处酝酿已久的情歌呢？是否家里的小兄弟们还在为我等待。是否依然怀念我们一起在月光下叩响苗家少女的小窗时，心情若水莲绽放的馨香。
离开热闹的都市，汽车驶向大山的怀抱。宁静而古朴的故乡向我发射强烈的磁波。也许是自己心里过于急切的原因吧，看着远处的山峦，他们在向我招手。这里的山和我家乡那边的山太像了，让我误认为那大山的背后就是我常常想念的故乡。
汽车艰苦跋涉，我终于踏上充满母性的温暖的土地，像一朵落地的蒲公英。轻轻闭上双眼，吸着这里遍野的花香，聆听来自树林深处的松涛。我仿佛听到了月光下的姑娘频频的心跳。我没有用高呼去表达自己对故土的爱与怀念，没有去惊动酣眠的母亲。我用一根连心的脉搏，轻轻捶打母亲的脊背，以告诉母亲――我回来看您了！
村寨的少男少女很多，白天大家都各自忙着干活去了。有上山砍柴的，有下田插秧的，有拉牛犁田的……
我淳朴而勤劳的兄弟姐妹啊！
２
直到太阳隐去它一天的灿烂，苗寨才开始升起袅袅炊烟。它们汇集在一起，弥漫在大山的肩臂，像一个温柔的女孩，靠在她男人的胸前，听她男人的心跳，还诉说着连她自己也不能名其状的心情。
苗家的夜晚，月亮格外明朗。吃了晚饭，整个儿的村庄慢慢地进入了梦乡。大人们因白天劳累也都早早休息了。而山寨在此时开始了它美丽的幽梦。这该是怎么样的一个梦呢？
这个梦呀，苗寨已经做了千年，还要一直做下去。
夜开始宁静时，苗家的少男少女们便不约而同地来到寨外的小山头，寻找自己心仪姑娘或小伙。他们唱着情歌来表达心里的爱意，用木叶和小短笛倾诉着自己酝酿已久的深情。苗寨的梦这时候就算是开始了。
晚上到月光下去游方一直是我的一个愿望。因为大人们从不让小孩子去和大哥哥大姐姐们游方，所以这个愿望一直都没有好好地实现。现在长大了，也应享受这月光下美丽的梦了。于是在天还没有暗下来的时候，便约几个好兄弟到家里来一起吃饭，喝点小酒，聊聊天，等待天黑，等待夜的宁静……
待喝得有点小酣的时候，夜终于安静了下来。我们开始着这对我来说难以忘记的游方之旅。
３
满天星斗闪烁，我们踏着月影走向离我们寨不远的另一个苗寨。这个寨子我很熟悉了，叫独南。手电筒在路上照着，像夏日的鬼火。一般在这个时候，女孩子们就喜欢站在她们闺房的小窗前，凝望我们去时的山路。她们也像我们一样，等待着，期盼着……
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进寨了。
好安静的苗寨呀！只有那阁楼的小窗还亮着。没有声响，很温馨。对我来说，不管走进哪个苗寨，自己总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过了一会，一声清亮的口哨打破了苗寨的宁静。此时随着那一声声的口哨，吊脚楼当头的小窗逐个儿亮起来了。顿时我们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女孩子们听到口哨声了，也欲将出来了。
待一个个小窗的灯火逐个熄灭，手电筒那让人心跳的光柱便渐渐多了起来。有绿光的，有黄光的，向山寨这边的山头走来。
姑娘们是结伴而来的，歌声随伴，嘴角甜甜的微笑，一朵羞涩的水莲悠悠绽放。我们自然是迎上去了，去拦住姑娘们的去路。激烈的情歌对唱也在这个时候开始了……
４
先是小伙们开头，唱一段开场的情歌。意思大概是“我们踏月而来，来和阿妹学唱歌。想以阿妹芳心伴，阿哥摘心把妹邀。请问阿妹贵姓名，好与妹妹坐月行歌到天明。”苗家的姑娘都很羞涩，自然不随便告诉小伙子们自己的名字，便以草木花鸟的名字作答，歌声像大山里百灵的清唱，缠绵而嘹亮。她们用美丽的歌声吸引着小伙们，而又让小伙们摸不着头脑。就在这一问一答，一唱一和里，阿哥与阿妹的心慢慢走近了……
小伙子们也机灵得很，用歌声，用自己准备的短笛，用来的路上采下的木叶，一次又一次叩响了姑娘的心扉。一次又一次的陶醉中，姑娘的芳心打开了，终于说出了自己真实的名字。当然，这个时候像我这样没有经验的人，都会想：连名字都说了，姑娘应该会和自己一起走了。
其实不然，事情还没这么简单呢。拉着一个姑娘走，大家自然会笑话，于是得想一个合适的理由，拉着姑娘和你一起走。没有被拉走的就继续对歌了。
很荣幸，在去之前我和几个好兄弟聊到了这些，当时并没出丑。姑娘和你走后，你们可以继续对歌，也可以说说话。不过在苗寨游方呢，唱歌比说话要多得多了。和我同去的姑娘和我聊了很久，歌也唱了一些，只是我会唱的歌过于逊色，我们很快便回到原来的地方，等着同去的小伙们回来。当然我也默默为他们祝福，愿他们找到自己心爱的姑娘了，多聊一会再回去……
５
过了一会，兄弟们陆续回来了。我们继续在一个小山的一块平地上闲聊，也唱了一些表达难舍和不情愿离去的山歌。这个时候，也只有情歌才能把我们心里的情感表达得更真切，更完整了。
听，那些情歌又响起了：
薄薄迷雾睡山腰
风儿吹来把梦摇
幽梦飞向那田野天空
看见我的好情郎
就伴着我的好情郎
面对别人一滴水
看见妹妹我一条河
心里无尽相思情
想与妹妹长相依
伴妹拐杖断九节
心情丝丝九道湾
就是这些情歌，成了苗家儿女们不变的誓言。在苗寨离婚的现象几乎是没有的，他们对誓言的坚守，对爱情的忠贞，也只有月亮可以见证了。
夜越来越深了，月亮也渐渐隐去。情歌都已散满了苗寨边上的梯田，可我们还不想散去，直到东方已被太阳抹上了红晕，我们才不舍的分开，各自回家去了。
如今，那月光下的情歌依然萦绕我的耳畔。那个不眠的夜晚已成为我这一生中抹不掉的怀念，让我慢慢回味慢慢老去。
2007・5・8・于苗寨
从乡村到城市
好久没有听见家乡狗叫的声音了。一个人在城市的大街上走着，看那些灯红酒绿，非常热闹。那些不知名的树站在路旁边，显得有些寂寞，我也不知道是都市寂寞了我，还是我寂寞了这些树。霓虹灯照着钢筋水泥混合的高楼，给那些白天披着绿装的树涂上繁华的颜色。夜空是晴朗的，一听这轻轻吹来的风就能感觉到这天的深邃。
在家的时候，夜里我能听见村头有青蛙的叫声，打开窗口，看见很多星星闪烁着，有时候还能看见有流星划过天空。那些星星真好，躺在蓝天这张大床上做着梦。月亮旁边有两颗小星星在面对着面，忽闪忽闪的，在暗送秋波呢。天上的热闹把我的村庄变得格外安静，那些狗都睡去了吧，是谁来抚慰它们的梦呢？白天的时候爷爷家的狗还来过我们家呢，摇着绒线似的大尾巴，可爱的小黑眼睛盯着我手里热腾腾的大土豆不放。我无奈只好忍痛割爱，把土豆给了它，把它高兴得围着我直打转。我索性不理它往自己的房间走，但它老跟着我，我关门，它就扒着我的门，闹得我左右不得安宁。又无奈，只好开门。呵呵这小子一溜烟跑了，还知道给我一个安静的小空间。
早上起来看几页书，就能听见小鸟的叫声。抬头看，杨梅树上停着一只小鸟，灰颜色的，小嘴儿不停地梳理着羽毛，我想它应该也刚起来吧，头发那么乱，还好意思昂起头得意地歌唱。屋檐下的几跟竹子上，还有一对小麻雀，小两口似的在叽叽喳喳地吵着。我不讨厌它们这样的吵闹，我倒觉得这些鸟儿是幸福的。乡村真好，我能感受到一种难得的安闲与快乐。
乡村给我的是和谐的安宁。只可惜我不能一直呆在家乡。那年我一挥手，就来到了我现在生活的城市。我一直认为这城市是别人的，这里没有我所要的那个山村的静寂。值得高兴的是我只要到学期结束就可以回一次家，不过我知道我过一阵子又会回到城市来的。
现在我觉得我是这个城市里的一个寂寞者。有很多人也寂寞，而寂寞有千万种，我想坐在电脑桌前写篇小文，总有很多来自都市的声音打扰着我。我想在午夜写点东西，但是都市的习惯让我渐渐地烦躁起来。这些习惯，这些热闹只能给我带来更多的寂寞。浮躁就像一把扇子毫不留情地扇着心里的焦急与迷茫。
关于城市，我的生活是潮湿的。城市的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些水泥的味道，还有一些汽车的味道，再有，就是习惯于忘却的味道。不知不觉，日子就像一朵云一样随风飘啊飘，最后化作一阵雨，一场雪，或者冰雹。大学生活已三年了。那年我离开家乡来贵阳上大学时回望家乡的眼神，总是留在心中，挥之不去。现在，我总在梦中，一次又一次回到家乡，和爸爸妈妈，还有我可爱的妹妹一起坐在火炉旁。有时候还梦着和爸爸喝酒聊天到凌晨两三点。很想把心里的一些往事，一些感情，都写下来。只是一写就乱了，没有一个主题，没有一个方向。而且我很清楚我还要呆在城市很长的时间，我知道，许多年之后，我再回到家乡，触摸那曾经和爸爸妈妈、妹妹围坐聊天的火炉，我一定会泪流满面。
醒来，眼前还是沉寂的冬天，寒冷将整个贵阳削减成惨淡的灰色。我更希望下一场雪，雪花是老天给冬天的一点安慰。梦里追寻的愿望，正如冬日的天空里弥漫着的铁一样的寒意，我变得成熟了，好像也增添了一点稳重，可是遗憾的是它们代替了少年的萌动。这样的日子，在我生活的城市沉寂，冰封一样沉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