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声声慢》两篇译作之比较]声声慢·寻寻觅觅 李清照

  摘 要: 本文运用诗歌翻译的基本原则和理论,通过仔细阅读李清照名作《声声慢》的两个截然不同的英文翻译版本,从三处入手对许渊冲和朱纯深先生两篇译作进行了细致的赏析和比较。
  关键词: 《声声慢》 翻译 比较
  
  《声声慢》又题作“秋情”,是李清照晚年写成的广泛传诵的名作之一。词中形象地描绘出残秋的萧瑟景象,抒发了词人饱经忧患、家破人亡之后的悲痛和哀愁。这是一篇言愁绝唱,凝聚着词人对北宋亡国、丈夫离世的幽愁暗恨和破碎心声,它的血泪交迸、感人至深之处,令很多批评家指认它是作者晚期的“悼亡之词”。它表现了一个女词人言必己出、多含妙悟的极其敏锐精致的语言感觉,甚至可以看成一种深度生命体验和鲜活的语言学相融合的标本。
  因为这首词独特的艺术魅力,许多译者试图将其译成其他文字。其中许渊冲先生的译作是一个广为流传的英译版本,在一些专业翻译教材上也选录了这首译诗。许先生的译诗应该说是很出色的,相当传神地表达出原作者的那种孤苦无依、寂寞惆怅的心情。然而当我阅读了刊登在《中国翻译》2002年第三期上的朱纯深先生的译作后,就我个人感觉而言,朱先生的译作似乎更为出色一些,读来更能让读者立刻陷入原作所营造的那种孤独悲凉的气氛中,紧紧抓住读者的心,让读者和作者产生情感共鸣。下面,我试着将两位译者的译作就某些方面作一个比较,从而逐步发现两篇作品的不同之处。
  《声声慢》首先,开头连用十四个叠字,其用字既非常本色自然,于舌齿音交切中传达出吞愁忍恨的苦涩,又富有层次感地展示一种绝望的精神状态,一种追求成空的人类悲剧体验的基调。“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其平仄为“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寻寻觅觅”,声音从低升高,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孤独徘徊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她在追寻什么呢?“冷冷清清”,声音由高而下,展现的是一幅冷清凄凉的景象――到处冷冷清清,毫无生气,她一无所获。“凄凄惨惨戚戚”声音又是一个从低到高,然后由高而下的转换,尤其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音节也越拉越长,使人有快要窒息的感觉,也再一次刻画了作者悲惨凄凉、寂寞惆怅的心绪。对这几句许渊冲先生的翻译是这样的:
   I look for what I miss;
   I know not what it is.
   I feel so sad, so drear,
   So lonely, without cheer.
  傅浩先生在谈到他的译诗原则和方法时曾说过:“译诗的意义之准确不仅仅等于原诗散文释义的准确,它还应具备相应的有欣赏价值的诗的外形。”宋词的一大特点是,除了苏东坡的词体及其继承者以外,词中很少出现主语“我”。李清照这首词也一样,全篇没有出现一个“我”字。我认为这一点在翻译时应该被考虑到,因为这是作为一种抒情感怀的词风呈现的。在开篇这几句中,没有多余的一个字,只有十四个叠字,整齐精练。而在许先生的译作中则很难找到原作所含的这种感觉。译者对于叠词的工整性显然没有考虑周到,只是用两句话将原作的意思作了一个解释。主语“I”反复出现,这就失掉了原作中那种恍若隔世、空灵飘忽的感觉。接下来两句亦是如此,只是原作的释义,而并非好的翻译。诗的外形已先被破坏,更遑论声调、情感了。
  而相同的几句话,朱纯深先生则是这样译的:
   Searching,seeking,endlessly.
   Alone,lonely,
   Moody,gloomy.
  我们不难发现朱纯深的译作确有其独到之处。首先,译文直接采用了动名词和形容词,从而避免了主语的出现,而保持了原诗形式的完整。其次,在翻译诗歌的时候,我们必须使用“和原著同样是最精练的语言,最富于音乐性的语言”,同时又必须克服两个语言上的毛病:“一是语言的一般化,一是语言的庸俗化。”用“searching,seeking”表达“寻寻觅觅”我觉得是很贴切的。因为这种寻觅绝非当真要找什么失掉的东西,而是一种怅然若失、郁结心中的愁绪。“seek”和“search”本身就含有漫无目的找寻的意思,恰好符合词中所要表达的意思,相比之下“look for”的目的性就显得太强了。就“寻寻觅觅”而言,许译采用直接叙述的形式,既显得累赘,又无诗词语言的韵味,而朱译则只用两个词既简洁又恰到好处地体现了原诗的神韵。
  《声声慢》这十四个字我在前面已经提到过,其中包含两次声音从低到高,又从高到低的转变。许先生的翻译似乎没有很多的考虑到原诗的这种音乐性,读起来只感觉一个女子在淡淡地叙述她的忧伤:“I feel so sad, so drear,/So lonely,without cheer.”而朱纯深的翻译读起来却完全是另一种感觉,其第一句“Searching,seeking,endlessly”是一个声音由高到低的过程:寻寻觅觅,却什么也寻觅不到,心情也渐渐跌落,紧接着“Alone,lonely,/Moody,gloomy”又是一个从高到低的降调,尤其是“moody”和“gloomy”两个词如泣如诉,幽怨至极,真是形神兼备,妙不可言。所以我认为朱纯深的译作就开篇几句而言要明显地好于许渊冲的译作。
  其次,有一处我觉得属于许渊冲的误译,而朱纯深先生则理解得较好。原词是这样的:“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这里存在着一个对于“憔悴损”的理解问题:究竟是“黄花”“憔悴损”,还是看花人“憔悴损”呢?根据唐圭璋先生主编的《唐宋词鉴赏辞典》介绍,此处应理解为作者自己因忧伤而憔悴瘦损,而不是菊花枯萎凋谢。对此,朱纯深是这样翻译的:
   Massing chrysanthemums, everywhere;
   Yet languid and grief-worn,
   Who could be out there
   Buoyant in gathering mood?
  他在这里用“languid”和“grief-worn”形容作者因为忧伤过度而无精打采,应该说理解还是准确到位的。接下来的一句问句诉说了心中的无奈与惆怅。我以为这一段中最妙的一句翻译是第一句,译者使用了一个倒装,并且用一个逗号将其前后分开,这样的一个停顿就好似一个无声的叹息。“everywhere”既说明了菊花的状态,更将原作者那种无奈幽怨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所以用倒装将其放到最后可说是匠心独运。
  在许渊冲的译作中是将“憔悴损”的主语处理成“黄花”。他的翻译是这样的:“The ground is covered with yellow flowers,/Faded and fallen in showers,/Who will pick them up now?”我觉得这里的理解就有了偏差,虽然一般读者在理解这几句话时都会由花及人,联想到词人自己的境况,但是我觉得终不如直接描绘出词人自身的情绪来得好。因为就整篇词的风格来看,作者一直都在“直来直去,了无假借”地抒情,没有必要借用菊花比喻自己。
  最后,就整首词的结尾作一比较,也就是:“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这是一句反问句:这情形这光景(“这次第”),又怎么是一个“愁”字包括得了、承担得了、说明得了的呢?诸如“怎生得黑”,“怎一个愁字了得”,都属当时口语。言已尽,愁难了,其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一句看似极平常的话,实际是词人的心碎之辞。其中的哀伤幽怨已达极致,要想翻译好实属不易。许先生的译文是这样的:“Oh,what can I do with a grief / Beyond belief!” 我个人认为这句翻译的优点在于使用了反问句的形式,这和原文的形式是相符合的。但是其最大的不足在于对原文那种欲说还休的极度忧伤表达得不够,除此之外,“这次第”,“怎一个”这两个词的意思也没有译出来。可以这样说,原作是欲说还休,但情绪的表达已经完结,而这句译文却没有表达出那种无言以继的无奈,情绪的渲染悄然而止。
  再来看朱纯深的译文,这是我个人极喜欢的几句:
   What a day,
   How can you pack it away
   In a single word
   DISMAY?
  “What a day,”一句感叹所表达出的情感正如“这次第”所感受的一样,而用“pack it away”表示一天将尽则更是绝妙。这一天从起床到黄昏,眼看一天即将过去,作者却始终沉浸在无尽的忧伤哀愁之中,那种无助、无奈、无言的情绪又怎是一个“single word DISMAY”所能包括的。整篇译文以“DISMAY?”结尾,读来让人意犹未尽,荡气回肠。词人似在置疑,似在哀叹,又似在幽怨,看似淡淡一笔,实则拨动读者心弦,让人难以释怀。这样的翻译处理就将原词所要表达的情绪恰如其分地抒发了出来,收到了神似的效果。
  以上三处对比是我在阅读了李清照的原词和两篇译文之后得出的一些浅见,当然,两篇译作肯定是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两篇译作都是出色之作。
  
  参考文献:
  [1]卞之琳,叶水夫,袁可嘉.艺术性翻译问题和诗歌翻译问题[M].罗新璋.翻译论集.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659-660.
  [2]傅浩.我的译诗原则和方法及作为译者的修养[N].中华读书报,2002-6-19(24).
  [3]吴小如.声声慢[M].唐圭璋.唐宋词鉴赏辞典.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00:(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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