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化人格教育:我对儒家最后一点想法(上)


  摘 要:在当代新儒学发展的时代背景下,本文尝试着改变一下港台新儒家努力的方向,寻找一种新的路径或方法,去把孔孟儒家开创的道德人格教育在当下“活化”起来。本文主要借用美国心理学家罗杰斯在《成为一个人》书中提出的重视“体验”的理论以及中国佛教禅宗禅师们教导、开示门人的方法,就如何在当下社会中“活化”传统儒家的人格教育并使之落实到现代社会生活之中,提出初步的想法与思考,以期对今天从事人格教育者有所帮助。
  关键词:人格教育 活化 成为一个人 儒家 佛教禅宗
  中图分类号:K1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15)04-55-66
  我这次演讲的题目是《活化人格教育:我对儒家最后一点想法》。
  我这里所说的“活化人格教育”的“活化”,主要就针对百年来当代新儒家在运用西方式之造句、西方式之严密论证以形上学进路诠释、发展、传承传统儒家中所遇到的“难题”与“困境”而展开。
  以唐君毅、牟宗三、徐复观为代表的当代新儒家,为回应近代西方文化(哲学)思潮的凌厉的挑战,建构起了一套以理论性、思辨性为特色的知识论体系。问题的另一面在于,这就使得先秦孔孟儒学强调的道德、人格、修养教育即“成德之学”的传统①,在当代几乎丧失殆尽。假如我们不希望当代儒学的影响,仅限于学院和少数知识分子,就必须使儒学深入走出书斋、走向社会,使传统儒学与现代社会、日常生活发生关系。
  现在,我努力在新儒学发展的时代背景下,尝试着改变一下新儒家努力的方向,即寻找一种新的路径或方法,去把孔孟儒家开创的道德人格教育在当下“活化”起来。我的工作是要把儒家传统中最基本的核心价值通过某种“载体”,使之落实到现代社会生活之中,这样,传统儒学“成德之学”的基本传统才不会丧失,并有可能重新“复活”起来。
  首先强调一下:我们在现代社会“活化”传统儒家的核心价值,不是在于我们作为当代学者撰著了多少种关于儒学的论著,而是要把儒家的人格教育移植到我们的生命、生活当中来。以我为例,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有学者骂我是(牟宗三先生一系)新儒家的“反动”。事实是这样的吗?其实我已经把传统儒家的核心价值内化到我的生命、生活之中并身体力行之,这又怎么是“反动”呢?
  在我的“复活人格教育”的提法之中,“人格”(personality)抑或“性格”(character)的完成、成就才是这种教育的实现。我曾有《孔子的性格》〔1〕文对孔子的人格典范、人格特质有论说,有《中国哲学史上的四种不同人格》〔2〕文对“孟轲的刚健”、“庄周的透脱”、“阮籍的狂放”、“王船山的贞固”等不朽的人格进行讲述,此外在《先秦七大哲学家》中孔、孟、老、庄、荀、墨、韩非的人格都有详细的解读。我今天所说的“复活人格教育”主要指孔孟原始儒家的不朽人格而言。
  总之,在现代社会,我们需要一批从事中国传统文化(以儒学为主)教育与研究的学者,不但要著书、讲学,创造、传播儒学,而且还要求这批学者的品质、人格与普通人不一样,即具有“典范”、“榜样”的影响力与号召力。
  一 从《孔子成德之学及其前景》这篇文章说起
  我在大约二十年前即1993年到1996年间,为《世界哲学家丛书》写过一本二十万字的题为《孔子》的书,这是我开始转向研究毛泽东而告别儒家(儒学)的一部书稿;因为我说过这样的话:“《孔子》这本书已是我在重建新传统这一工作上最后的成果,也是一生钻研儒学的告别之作,从此以后,我的思想工作,将进入一个新的领域。”〔3〕《孔子》一书最后一章是有关孔子儒学本质及其发展前景的探讨,这是该书菁华的一个浓缩,其中讲到了孔子重视道德、重视人格、重视实学,并有对儒家发展的前景的展望。
  1979年,徐复观先生“为纪念一九七九年孔子诞辰而作”了一篇题为《向孔子的思想性格的回归》文章。②文中,徐复观先生批评熊十力、唐君毅、牟宗三先生把孔子儒学推向了形上之学:“现代谈中国哲学史的人,几乎没有人能从正面谈孔子的哲学,更没有人能从《论语》谈孔子的哲学;虽然这些先生们,不像方东美先生那样,公开贬斥《论语》,但心里并瞧不起《论语》。认为里面形而上的意味太少,不够‘哲学’。”《向孔子的思想性格的回归》成文之时,熊、唐二先生已经去世了,牟先生还健在,所以说徐先生主要批评的对象是牟先生而非熊、唐二先生。
  1996年7月我在台湾“中央”研究院文哲所召开的“儒学与现代世界”国际学术研讨会上所宣读的《孔子成德之学及其前景》文中③,认同徐复观先生在上文即《向孔子的思想性格的回归》一文中所揭示的“向孔子的思想性格回归”的方向:“今日中国哲学家的主要任务,是要紧扣《论语》,把握住孔子的性格,用现代话语把它讲出来,以显示孔子的本来面目。”但我不同意徐(复观)先生对当代新儒家同道形上进路的批评④,徐先生是当代治中国思想史极有成就的史学家,他不喜欢形上学(其实是不了解),尤其对由形上学进路诠释传统儒学的做法,一向不表认同,这是他写《向孔子的思想性格的回归》一文的主要动机。
  在《孔子成德之学及其前景》文开篇,我即为当代新儒家在形上进路上最具代表性的牟宗三先生辩护,说明牟先生在当时特定的时代背景下用走形上之路回应传统儒学是必需的,牟先生的努力的方向,不是向孔子思想性格的回归,而是对孔子思想的突破。
  近代中国,在西方文化凌厉的冲击之下,站在儒家的立场,不论是思想的回应,或是儒学传统的重建,新学统的建立,都是这个时代最迫切、最重要的课题。当代儒家人物中,在这方面成就最大的就是牟宗三先生,他使儒学发展达到一新的高峰。他之所以能获得如此重大的成就,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正是由形上学进路,对儒家传统做了创造性的诠释。牟先生的工作不是向孔子的性格回归,而是孔子思想性格的突破。〔4〕
  传统儒家历来强调政统、学统、道统,以牟先生为代表的当代新儒家在儒家学术生命的重建上贡献很大,比如为传统儒家建立新学统,就是“功不可没”。但就儒家整体的发展而言,借用朱熹批评陆九渊的比喻,当代新儒学势已陷入“一轮转,一轮不转”的困境。朱熹所云“两轮”指:博与约,居敬与穷理,闻见之知与德性之知,思辨与体验。进而言之,陆九渊重视道德(“尊德性”),而忽视知识(“道问学”);当代新儒家重视知识,却忽视了道德。我在《孔子成德之学及其前景》文中这样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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