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污染治理民间试验


  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黄湖镇青山村村民王康云发现,自己家种植的毛竹在使用了化肥农药后韧性变差,他担心毛竹品质下降,作为竹编品的原材料,韧性好是竹材的重要评价标准。
  一个更坏的消息随之而来。王康云曾听说附近村子很多年轻人去医院体检发现,肿瘤标志物指标升高,相关部门调查显示,村民们喝的水含有农药成分。
  这更引起了王康云的忧虑——青山村的饮用水源地龙坞水库,紧紧包围在一大片竹林中间,毛竹种植使用的农药是否已经对水质产生影响?
  河流、湖泊和海洋等地表水体的污染来源大体可分为点源污染、面源污染。前者是指有固定排放点的污染源,如工业废水及城市生活污水,由排放口集中汇入污水处理厂,达标后排入江河湖泊。后者是指污染物通过地表径流过程汇入水体,并产生有机污染、水体富营养化等问题,如农田化肥、农药形成的污染。
  按照一直以来的污染治理体系,点源污染更受各方关注,尤其现阶段政府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工业污染治理上,对农业面源污染的重视不足。
  但事实上,农业面源污染的状况并不令人乐观。比如,长江的面源污染超过污染总量一半以上。浙江2万多个小水源地中,超过70%面临来自农业的污染。而太湖流域自2007年因蓝藻爆发引发无锡市饮用水危机以来,至今已超過十年,蓝藻问题却没有根本解决。
  专家呼吁对面源污染治理引起注意,加快推进化肥和农药使用的减量化。但问题在于,农业面源污染所涉及的责任主体众多,治理难度较大。对此,民间开展了多种尝试,提供了有机农业生产、土地流转等治理样本。

药肥功与过


  青山村距离杭州市区约40公里,卖毛竹是农民的收入来源之一。竹笋破土长成毛竹,到了第五年就能砍来卖钱。王康云有6亩多竹林,每年收入3000元左右。
  这笔收入不多,但来得相对容易。王康云说,毛竹是“懒产”,任凭它自己生长就行,不像种菜那样花力气,要去播种、施肥、除草。
  2010年前后,青山村人不得不把更多注意力转移到竹林上。这年毛竹行情大好,每百斤毛竹的价格要比往年上涨10元左右。为了增加产量,村民开始使用化肥、农药。
  “大家想增加收入,刚开始是用土肥料,后来为了省时省力,直接用化肥。”王康云说,化肥使用方便,“撒撒就行”,所以很快就替代了传统的土肥。
  生物多样性保护者注意到,农药不仅消灭害虫,也杀死了其他生物。萤火虫保护人士、华中农业大学植物科技技术学院教授付新华告诉《财经》记者,农药、化肥等污染物会直接将农田中生存的水生萤火虫毒死,如果长期使用,还会改变土壤及水质,即使后期不再使用,土壤中长期残留的药物也很难清除干净。
  另一方面,萤火虫的生存环境需要干净水源和丰富的植被,而农田中农药化肥等污染物,在降水或灌溉过程中,通过农田地表径流、壤中流、农田排水和地下渗漏,进入水体而形成面源污染,破坏了萤火虫的栖息地。
  对人类流行病学调查发现,接触农药与一些癌症发生风险增加有关。来自美国癌症研究所的学者曾对美国爱荷华州和北卡罗来纳州的农药使用者及其配偶进行研究,结果表明,除草剂特别是二甲戊灵和丙草丹可能与胰腺癌发生风险增加具有相关性。美国癌症学会的学者同样对上述两个州的一些农药使用者进行研究,结果表明某些淋巴造血系统恶性肿瘤的发生与另一种除草剂嗪草酮的使用可能相关。
中国的化肥、农药产用量均为世界第一,其中化肥年用量约为5800万吨,农药制剂约为170万吨。图/中新

  另有多项研究表明,从事农业的人群前列腺癌的发生风险较普通人群高,同时北美洲和欧洲前列腺癌发生的风险增高与农药使用相关。
  农业农村部农村经济研究中心可持续发展研究室副主任金书秦告诉《财经》记者,中国目前的化肥、农药产用量均为世界第一,其中化肥年用量大约是5800万吨,农药制剂年用量大约是170万吨。
  中国工程院院士、北京林业大学教授林伟伦曾在接受《经济日报》采访时表示,现代农业的污染已经不小于工业污染,占全部污染的47%。多种农药造成了土壤污染,甚至使病虫害的免疫能力增强。不断加剧的农药使用,对于环境、农地粮食和食品残留带来非常严重的问题。
  不过金书秦认为,为保证粮食产量,短期内不可能也不应该完全禁止农民使用化肥、农药。
  “化肥是粮食的粮食。”金书秦打了一个比方,“过去人们饿得面黄肌瘦不好,吃饱了以后,血糖高血脂高,也不好,但这不是说饿着就比吃饱了好。化肥也是一个道理,现在用多了不好,但是不用也不行,粮食安全还是要确保。”

“富病”难医


  2015年2月,农业部印发文件明确提出,到2020年主要农作物化肥使用量和农药使用总量实现零增长。
  在金书秦看来,这传递出一个信号,说明国家层面已经意识到过量使用农药、化肥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并开始采取行动。
  双零增长行动方案实施以来,中国的化肥、农药使用总量均已呈现下降趋势。2017年水稻、玉米、小麦三大粮食作物化肥利用率为37.8%,农药利用率为38.8%,化肥农药零增长提前三年实现。2018年7月,农业农村部种植业管理司副司长杨礼胜在农业农村部新闻发布会上称,这是一个重要转变,但由零增长提升为负增长还需要付出艰苦的努力。
  金书秦说,目前还没有听说过哪一个国家是完全禁用化肥、农药的,有不少欠发达国家还在讨论如何鼓励农民使用化肥、农药,这是由每个国家所处的发展阶段所决定的。中国即便要控制化肥、农药使用,也应该循序渐进,不可能一下子从使用量全世界第一到禁止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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