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是个努力的儿媳。 刚结婚时，她不会做家务，婆婆说来说去，在家里说，对外人说，见到丽的亲妈也说。话传到丽的耳朵里，她马上有了行动。此后，收衣服、洗碗，或是节假日把全家的皮鞋拿出来统统擦上鞋油…… 丽觉得自己进步了，但婆婆的唠叨并没有停止。 首先，婆婆觉得丽做得不够多。家务、家务，要务实，务到煎炒烹炸、缝补洗涮上，而不是锦上添花的三两下。 其次，婆婆嫌丽做得不够好。“洗碗就光洗碗，水池也不知道擦干净!你洗脸的时候不洗脖子吗?”婆婆是笑着说的，丽也笑，但笑得分明有些窘。 为了少听唠叨，更为了表明自己的不笨不懒，丽继续发挥主观能动性，成为全家最进步的人士。 慢慢地，丽能像模像样做出一桌子菜了；她把老公的衬衫熨好，一件件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架上；她把地板擦得铮亮。老公第一次见此盛况，惊呼，“我走错房间没?” 丽心里有点小得意，可婆婆还是不满意。 除了家务，婆婆对丽的“乱花钱”也颇有非议。 比如，早上一来不及，丽就打车去单位；一高兴，就买38块钱的芒果蛋糕。婆婆看在眼里，“小丽啊，别嫌我�嗦，我省来省去还不是为了你们?”丽一想也是，婆婆又不是为自己。 一次，为了展现自己日益增长的省钱意识，丽对婆婆提起她的团购经验。 东来顺的涮羊肉套餐原价近300元，团购价才99元；还有某著名美发店的理烫染系列原价1000多元，团购价才200元! 当时，公婆、丽和老公就在东来顺消费那涮羊肉，丽抖抖她那栗色的长发。“原价”、“现价”、“折扣”、“真省”在她口中飞舞，谁知婆婆按下筷子，“要是不花，岂不是更省?” 婆婆又开始忆苦思甜，展望未来，表示忧患。丽应道，她也有类似忧患，所以每月只花收入的115。话音未落，婆婆“啊”了一声，“花115，那么多?!” 丽如气球，被一根针刺破了。她只觉得委屈，委屈自从嫁过来，就像有了原罪。她以为自己学这学那，从五十分已经努力到六七十分，甚至更高。可在婆婆眼里，她永远是负数，顶多过去负五十分，现在负四十分。 婆婆的嘴在动，丽却萌生退意：“既然永远达不到婆婆的标准，既然被看见的都是缺点，那我还努力什么?”丽打算结束努力型儿媳的成长之路。 回到家，丽沉默着，换鞋、洗漱、进房间，合衣歪在床上，等老公主动来安慰。 5分钟、10分钟、20分钟……老公倒是进房了，但他坐下，抓起遥控器，对准CCTV5，球赛正如火如荼。 丽忍无可忍，满腔悲愤终于爆发，她从床上翻起来，冲到电视前，“啪”地关了，再示威般地站在屏幕前，开始控诉，“你不陪我”、“冷落我”、“我就是个负数”，“我在你妈眼里怎么都不对”…… 老公轻哼了下。停了一会儿，却又开口：基本上每天你都怪我不陪你，基本上每天你都要我看出你情绪的波动，基本上每天你都会说一遍我冷落你…… 你今天怪我进房晚，那是因为我先去洗澡了。 我先去洗澡，因为昨天我一回家就找你聊天，你说我没洗澡，浑身臭。 昨天我一回家就找你聊天，因’为前天你怪我进门先玩电脑。 前天我进门先玩电脑，因为你说了一天，我大前天没及时给你的支付宝充值，耽误你买东西…… 丽被震慑。 “负数?你若是我妈心里的负数，我就是你心里的负数，谁都是那个谁谁的负数。” 他开门，走人。丽目瞪口呆，没想到形势逆转。 不知不觉间，她和婆婆交错、重合，又恍如列成一排，尴尬地看着彼此。她想抓住刚才的负数再说些什么，挽回些什么，可那负数如所有的负数，抢先一步破罐破摔了。更可气的是，他摔完竟扬长而去，此刻你再把他当什么数，对他都毫无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