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胎,战胜心理难产 保胎会导致难产

  对于这些女人而言,比难产更可怕的是心理上的难产。为了保住孩子,她们正在经历着一场身心战争      意外来临的孩子      两封推荐信,一份履历,一份自我总结,三份作品⋯⋯罗婕(化名)将它们仔细地叠好,放进一个牛皮纸袋。这是去美国一所大学的申请材料。所有文本都准备好了,只差推荐信的一个签名。罗婕准备明天去青年政治学院找一位知名教授签字。
  这是2008年开春的一个晚上。
  睡觉前,罗婕习惯做一些运动。她上升手臂,伸展身体,觉得腹部有点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牵扯着往下拽。她决定第二天顺路去医院看一下。
  医院的检查很简单。几分钟后,护士响亮地对罗婕说:“是怀孕了。”
  罗婕紧张地看了一下走廊尽头。还好,老公坐在那里翻报纸,他没听到护士的话。
  罗婕还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这个消息。孩子来得很不是时候。她正在申请一个出国念书的项目。但老公和他家里的想法都很传统,说一个已婚女人的生活应该从属于一个大家庭,而不只是自己的理想。
  整个申请都是秘密进行的。罗婕决定“先斩后奏”,一旦拿到学校的OFFER,不管家里是否同意她都要去。出国念书是罗婕为自己规划的人生的重要一步,她在研二的时候就考了GRE。毕业后她顺理成章进入北京的一家平面媒体,开始自己的记者生涯。由于自己的懒惰,申请计划推迟好几年,但还好,2008年是GRE成绩有效的最后一年。罗婕还走在自己规划的人生轨道上,不过慢了一些。
  项目是从2008年秋季开始。如果要孩子,这刚好也是生产的时候。罗婕必须做一个选择。从医院回家,罗婕沉默了一整天。她想,要不要这个孩子?是要自己的理想,还是要一个大家庭的生活?孩子就是决定选择的砝码。可他才一个月,还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生命。而这是一个医学那么发达的年代,连单位80后小孩MSN的名字都是“爱她,就带她去做无痛流产”。
  是否要孩子的选择只持续了一天。晚上,一种乏力的感觉遍袭全身,背上开始流冷汗。然后,肚子开始坠痛。罗婕蜷缩在床上,像是许诺,又像是乞求:如果疼痛可以消失,就一定要这个孩子。
  罗婕已经流产过一次。2007年8月,她顶着36度的烈日,在湘西十八弯的山路上颠簸一个星期。回到北京,罗婕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而且肚子有些隐隐的坠痛。出于一个女人的直觉,罗婕用试纸测出自己怀孕了。
  第二天就是截稿日,罗婕决定还是连夜写稿。这是一个危险和错误的决定。但罗婕想,工作5年,熬的夜不计其数,早就是一身钢筋铁骨。而且怀孕不过是很平常的生理现象,不需要太在意。
  罗婕对生育印象来自于妈妈那一代人的生育经验。听妈妈说,她怀着罗婕,背着20斤绿豆走好几里路。生产的当天还在家里搞大扫除,觉得腰疼得厉害就稍微站一会。把家里所有脏衣服、被单被罩都清洗一遍,自己走着去医院,一个半小时后,罗婕就出生了。那一代人这样的故事很多。妈妈的一个知青朋友,为了能尽快回城,怀着孩子还去修水库,挑沙土挣工分。因为生活困难,她们还都贫血、消瘦、营养不良,但生育的危险和苦难似乎轻松得不值一提。
  罗婕连夜写稿到凌晨3点。第二天早上,她觉得骨头酸痛,身体“见红”。她和老公决定去医院,但心里仍然觉得这是孩子和自己开的小玩笑。罗婕小时候就这样,刚出生被诊断有新生儿肺炎,小学毕业时被医生说患了绝症,总会有一些莫须有的病来惊吓父母,但最后都证明是虚惊一场。在去医院的路上,罗婕仍然觉得,孩子不会丢的,不过就是调皮一点,他想吓唬妈妈。到了医院急诊室,罗婕问医生:“需要保胎吗?”医生看了一眼出血量,说:“不用了,肯定保不住了。”这时候,罗婕才觉得生育是件严肃的事情,一个孩子要平安地来到世界上,十个月的路程埋伏着太多的凶险。
  罗婕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隔着急诊室的玻璃,罗婕在里面哭,她老公在外面哭。那天刚好是罗婕30岁的生日――记忆里最悲伤的一个生日。
  
  保胎三月
  
  这一次,罗婕决定在家保胎。接下来的日子,罗婕并没有对肚子里的新生命表现出太多的热情和好奇。保胎就像是清教徒的生活,足不出户,少看电视,少上电脑。实在太闷,她就开始冥想,想从前工作时奔走在路上的快乐日子。想得最多的是2006年在青海格尔木采访青藏铁路通车。晚上8点多,天色仍然大亮,她一个人沿着城市的主干道往前走,路上行人稀少,路边的水渠淌着从附近雪山引来的水,映照着夕阳的光。路的尽头是白雪皑皑的昆仑山。
  以前她认为人生就是等待,在无数个平淡无聊的日子里等待一些有趣的、快乐的日子,这些日子才是活着的意义所在。但现在,她给自己的朋友写信说:“我担心以后再没有属于自己的日子可以等待了。”
  有时候也看书。有一天看到莫泊桑的一个短篇,讲一个卑微的可怜虫,在海军部谋得一个办事员的职位后,人生便“在这块礁石上搁了浅再也不能前进”。莫泊桑说,世上还有很多这样的人,“凡是幼年对艰苦的生活斗争没有受过训练的人,凡是隔着一片云雾看生活,既没有手段也没有抵抗力的人,凡是没有机会从小就发展他们的专才特长,对斗争养成一种坚强毅力,所以手里简直没有接到过一件武器或者一件工具的人,都免不了要这样的触礁搁浅。”这段话让罗婕悚然一惊,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写照。自己将就此搁浅在孩子这块礁石上,无法自主自己的生活,以后的几十年会越来越沉入“委屈的,没有光彩的苦况”。
  除了这些形而上的担忧,生活也立刻变得具体而现实。第一个月,罗婕通过物业请了一个保姆,负责每天两顿饭和收拾房间。保姆精明黑壮,却有个妖娆的名字:凤仙。第一天做饭,凤仙便说家里的抹布不好使,洗涤精也不够健康,把她用到的厨房用品都批评一番后,话锋一转,说某某牌的厨房系列产品,质优价廉,绿色环保。罗婕想初次见面,不好拂她心意,便花36块钱买了她推销的一条“万能去污小方巾”。但随着凤仙在罗婕家工作领域的扩大,推销的产品不断翻新,洁厕精、牙膏、护肤品,后来居然扩展到民间集资,专家荐股⋯⋯家政业务却乏善可陈。每天一荤一素,材料以鸡肉、排骨、胡萝卜、山药做排列组合。一个月,几乎天天如此。
  第二个月,罗婕的父母从老家来照顾她。北京还是春天,大风、干燥和外乡人的孤独折磨着这两位一辈子生活在南方的老人。一天早上,罗婕在窗口看到父母买菜回来,屋外大风呼啸,矮小单薄的父亲,拎着沉甸甸两袋蔬菜水果,用背抵着风,艰难地倒退着走。帽子包住了他灰白的头发,从背影看,像一个孤单的小孩。罗婕看得很心酸。
  第三个月,罗婕送走父母,开始学习独自面对生活的问题,开始了她和孩子互相陪伴的日子。每天上午罗婕挺着大肚子去小区对面的星巴克看书,下午去四环路边的绿化带散步。过去30年,罗婕一直怕黑,一个人在家总要开着电视和灯才能睡觉。怀孕后,她开始可以安然地一个人躺在黑暗里。她想,一个孩子是一个神迹,所有危险都会给新生命让路吧。
  保胎的三个月里,罗婕觉得孩子和自己的身体是分离的,好像彼此都还没有拿定主意是否接受对方。孩子好像悬在一根单薄的藤上,走路稍微快一点就觉得肚子里晃晃悠悠,而三个月后,孩子和自己已经合为一体。身体虽然日益沉重,脚步却轻快了很多。
  2008年秋天,孩子出生了。
  装着申请材料的牛皮信封,还放在罗婕床头的抽屉里,怀孕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它,可能以后也用不上了。因为那个项目已经取消,罗婕准备申请的是最后一届。在近几年内,她也不可能再做这样的尝试。她把一个小生命带来了世界上,就要好好陪着他。
  
  “躺在手术台上我感觉自己就像耶稣”
  
  在要不要孩子的问题上,程益(化名)显得比罗婕坚决得多。她在一个不错的外企工作,在自己看来生活充足得略显乏味,她只想要一个老公爱、孩子疼的温馨家庭。
  程益29岁时,遇到现在的老公。“结婚就是为了生小孩”,这是她的婚姻哲学,婚后不到一年,程益就怀孕了。
  查出怀孕后,程益整个人都洋溢在幸福里,即使晒太阳都感觉是两个生命的暖洋洋。对于早已定好去青岛度假的行程,年轻人嘛,照去不误。
  甜蜜在怀孕3个月例行检查时戛然而止。医生说孩子已经停止发育。这让程益简直无法相信,此前没有任何征兆,而且自己发胖了不少,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些营养全都长到自己身上。
  第一个孩子总是在意外中与自己擦肩而过,这似乎成了现代职业女性普遍的伤心经历。程益对第一次记忆犹新,因为那天是申奥成功日,周围人都在狂欢,只有她伤心欲绝。
  疗养了一年,程益再次怀孕,已经32岁。
  这一回,她学乖了,马上跑去医院保胎,每天无所事事地昏睡,躺了两个星期,又回到家继续躺满3个月才去上班。即便如此,满怀希望的程益又被医生告知,孩子不行了。
  程益当时泪就下来了,这回已经不像第一回那么坚强。她已经过了30岁,已经不能再拿“年轻还有机会”来安慰自己了。擦干眼泪,现实还要面对,与肚子里的孩子告别,注定还要一系列撕心裂肺的物理过程,医生必须要做手术把孩子取出来。
  想到上一次为此也做了刮宫手术,医生说打麻醉会有危险,“你就忍着吧”,躺在手术台上的她觉得痛苦像冬夜一样盼不到尽头。绝望的程益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只觉得做女人怎么这么苦。再一次上手术台,又是整宿疼痛的夜晚。
  术后,程益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她不敢回家,害怕回家看到公婆悲伤的表情,以及那些散落在角落里崭新的小衣服。老公很体恤她,给她拿来一本《心灵鸡汤》,程益丢在一边,没好气地说,“你不如给我一碗真的鸡汤”。
  程益很难过,但更多的是气自己。“为什么别人生孩子都那么容易,到了我这却这么麻烦。”她一度想领养,但最后发现自己真的不甘心,她决定再试一次。第三次怀孕,程益34岁,已经接近高危产妇。她的美国老板相当模范,批了几乎一年的带薪产假,把她请回了家。
  这一次程益万分小心,真的是在床上躺了一年。刚开始的两周,她连洗澡都不敢。除了打针几乎没出过门,生怕一动就把孩子掉下来。日子沉闷得像坐牢,更糟的是程益有了不小的心理负担,总怕出事。怀孕期间见了4次红,都是流产的前兆,这让她抓狂不已。
  在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后,程益开始求助于信仰。老公求佛放在床下,她每天在家看圣经和祈祷。第三次做B超检查,程益一个人站在检查室外徘徊了良久。她很害怕,像等待宣判一样。如果再不成功,她再没有勇气去尝试了。
  孩子终于保住了。
  经历了这些事情,等到真正上手术台那一天,程益已经相当镇定。当她在手术台上双手摊开,手术灯照下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就像耶稣一样,千锤百炼终成正果。
  孩子生出来,医生把屁股对着程益说,看!是个健康的男婴。孩子哭了一会没动静了,程益从昏迷中猛然苏醒,紧张地问,“孩子哪去了?”医生说,“就在你旁边,放心。”
  
  “孩子是我进城的代价”
  
  和那些盼着孩子改变乏味生活的白领有所不同,外省打工女青年的保胎经历更加一步三坎。在她们眼里,“孩子是进城的代价”。
  马小朵出身于江苏农村,是上世纪80年代初第一批5万进京保姆大军中的一员。当时他们这些乡下姑娘,都分到各级首长家。马小朵去了当时全国政协一个副主席家做保姆。待遇可想而知,马小朵却在3年后辞掉了这份工作。
  她在中央民族大学夜大学英语,只为了她心中有一个梦想,学好英文,回老家当一名中学英文教师。3年后拿到大专文凭,回到老家,英语教师的位置早被别人占了,好强的马小朵再次进京,想挣足钱到边疆继续圆梦。
  此时,她的人生发生了转折――她认识了如今的丈夫。对方是北京人,一个现实问题横亘在两人中间,那时粮食关系还在,粮油都是跟着户口走,没有北京户口寸步难行。外地人和农村户口的双重压力,让马小朵感到绝望。
  马小朵开始为了户口而奔走,为此,1990年她只身去了深圳,因为那里的户籍制度正在松动。她应聘到深圳一家电子公司做推销员。两年后,她和北京的男友结婚。第三年,公司答应帮她把户口挂在单位的集体户口上。
  一切即将实现之际,马小朵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她住在十几个人的集体宿舍里,天天吃食堂,突然觉得开饭时的那个味真难闻。她一点都吃不下,但过了点又没得吃,就这么不吃不喝地躺在床上。
  舍友说,你这是妊娠反应,躺一周就好了。马小朵就躺了一周,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还不停地盗汗。后来竟虚弱得站不起来,就到医院靠打点滴维持营养。后来丈夫把马小朵接回北京,因为体质很弱,连火车都坐不了,只能飞回去。回到家就开始保胎,期间有过流血,马小朵也并没当回事。
  没想到5个月时,肚子突然一阵一阵地疼。马小朵有些害怕,因为从4个月开始,孩子就在里面动得很厉害,她也没想到去医院。在外面打工10年,都觉得自己年轻,皮实得很,小毛病根本不理。
  后来孩子闹了一段,肚子里就没动静了。马小朵过了几天才去医院,医生一听就说胎心没有了。从未生过大病的马小朵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连医生都解释不通。唯一能够扯上关系的理由也许是,马小朵连续10年打工,身体早已透支而又没有及时给予营养。
  只休息了一个月,马小朵挂念自己悬而未决的户口,又回深圳继续上班。当时正是6月,深圳热得要命,办公室都开空调,可马小朵却冷得要命。一检查,祸不单行,马小朵在之后的引产手术出了意外,得了子宫内膜异位――一种很难治好的导致不孕的妇科病。
  马小朵都呆了,她不明白,自己拼命打工,为户口的事奔波,就是为了孩子。但如今户口有眉目了,怎么又终身不育了呢。这是老天给自己进城的代价吗?
  之后的三年,马小朵成了医院的常客。每周都要去医院拿七付药,为了挂专家号,早上四五点就起床。每天拿电饭煲熬中药,人家下了班都出去玩,她就在宿舍里熬汤喝药。
  治疗还需要吃一种使人停经的药,一吃半年,整个人的内分泌都被打乱了。这个药的副作用总是让马小朵胸闷得难受,戴不了胸罩。有天半夜,马觉得自己得了心肌梗塞,心慌得好似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连夜去看大夫,答案是,植物神经已经紊乱。
  这三年马小朵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因为根本没有任何治愈的希望,还要坚持不停吃药。每天沉浸在这些事中,熬人。
  曾经有个同事也得了这个病,她尝试了同事的治疗方法,坚持了一阵就受不了,放弃了。但马小朵太想要个孩子,生孩子对她来说似乎成了一个任务,她辞职离开深圳,放弃户口,回北京继续养病。
  所有的心思都在怀孩子的事上,觉得这个事情没有完成,别的事情就无法开始。为此,她连死的心都有。马小朵最终得以偿愿,她为了要孩子前后花了五年时间。
  成功生下女儿后,马小朵变得很感恩,2005年,她在北京苹果园雍王府社区,发起创办“同心希望家园”,帮助那些和她一样的打工妹。这个社区住了一万打工群体,居住在猪圈改造过的棚屋里。白天,随处可见大肚子的妇女走来走去。
  马小朵结识的打工妹里,很多人生孩子很顺利,但之后整个人就彻底病倒了。要么废了,干不了活,要么贫血又黄又瘦,孩子却长得很好。
  她们90%都在出租屋里生产,因为便宜,只需要300块钱。医院生产是这个价钱的十倍,差不多是他们这些家庭一年的收入。
  社区里有个妇女产后得了糖尿病。虽然她已经有一个上小学的女儿,但她丈夫特别重男轻女,非要再生。她怀了8个都没活,身体完全垮了,还要生。她觉得这是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有价值的法子。她本是个特别爱玩爱笑的女人,如今,整个人都变了,总觉得所有的人都笑话她,终日躲在这个被遗忘的城市角落的棚屋里。
  马小朵说,她们还停留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生育模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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