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中年饮酒记 五小

  有些人喝醉了很邪恶,因为他们的本性是邪恶的。善良的人们,喝醉了会更加善良。他们的情感像血从伤口溅出一样涌出来,他们的笑声带着骨头撞击的味道,他们说话像牙牙学语的小孩,他们走路跌跌撞撞,但他们的影子,和他们的回忆一样,站得笔直。
  是的,我们在吃酒,吃的什么忘记了,喝的是白酒。我、黄寒冬、超龙、钟皮、还有琦琦,五个小中年,干掉了4瓶白酒。
  小中年,离血气方刚的青年已有点远,离成熟稳重的中年更远;小中年身上还有小杂种的味道,却很少能再那么任性;小中年差不多相当于王尔德说的下午三点,一个“做事太迟,吃饭太早”的尴尬时刻。小中年也是这样,立志太迟,认命太早。可是,对事业,对生活,小中年仍揣着梦想。我们这几个小中年,谁没有想过将命运女神扛起来,随手扔在床上?谁又没有想过,遇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人,然后像条狗一样咬着她的裤腿,从此永不分离?
  废话不再说,先介绍酒局的唯一女性,我的挚友:琦琦,单身,35岁,白领。她有酒窝,皮肤白,丰满可喜。尖下巴,语速快,喜欢穿高跟鞋和当季流行丝袜,经常把高跟鞋插到街沿石缝里不能自拔。她供职于党报,还是个小头目,她的科层制习气有时不讨人喜欢,但她傻笑的时候你就不觉得了。在生活的泥沼里,只有偏执狂能生存。她的心肠在13年职场里慢慢变硬,但偶尔也真情流露。
  我曾这么形容黄寒冬,我像爱我的儿子一样爱他,不过事实上是他像疼孙子一样疼我。黄寒冬,33岁,乐山人,已订婚。他长得像中东暴徒,卷毛,络腮胡子大饼脸,却有一颗老奶奶般慈祥的心。16岁生日时,我要他送我16本书。他只肯送10本,我狠狠地将他送的书扔开。他默默走掉,晚上,抱了16本书来找我。18岁生日时,我邀约18条好汉一起吃酒庆祝成人,喝大了,骑在他脖子上,他就满场驮着我飞奔。这么多年,他对我来说就是大地的一部分,没有他,我不知道身处何方。
  这天的酒局其实不是为琦琦,也不是黄寒冬,而是超龙。他31岁,单身,彝汉混血儿,长得很帅,但气质像农民,因此担任过某国产汽车品牌的形象代言人,精赤上身,穿条牛仔花边短裤在广告牌里搔首弄姿。超龙在一家号称全国五强的都市报的汽车专栏做执行主编,最近离开成都去北京创业。这顿酒,就是大伙儿给他饯行。他离开,因为不愿一辈子做发条橙、螺丝钉。执行主编听起来蛮体面,其实也就是涂了凡士林的螺丝钉。
  超龙这晚喝得特别多,因为他有病,心病。作为一个骚得要死的型男,他却已单身三年。他这辈子认真谈过的恋爱只有一次。是他提出分手的。那个女孩两年多前就结婚了,而他还活在有她的世界中。这晚他喝多了,我们扶他回去,他跪在电梯公寓的门口痛哭,眼泪像蚯蚓一样爬过他笔直的鼻梁。
  扶超龙回去的是我和黄寒冬,钟皮先喝大了,出门就摔一跤,摔到路旁竹林里,再不肯起来,说这里舒服,睡起安逸。好不容易才找人送他回家。他是我们五人中的大地主,放1950年代第一个被搞死的就是他。他有好几套房子,大多数是拆迁房。他和家人是血拆的幸免于难者。他长得像李连杰,身手也不错,曾是西南交大的乒乓王子。在大学时我们老较劲,现在不计较胜负了,因为在打球上,我们都老了,无所谓了。
  2011年1月21日,农历春节前两星期,我们五个小中年在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喝了4瓶白酒。女孩只喝了一二两,剩下是我们四个纯爷们儿喝的。那个夜晚,我感觉充实,有老友的人总是充实的,管他什么梦想,只要家庭在,老友在,一切就在。
  那晚,喝醉了的我们,五个小中年,跌跌撞撞走过街头。但至少我能看到,有一只水鸟凝视着我们最后的梦想,有一片树荫遮护着我们的踉跄。我能闻到还没落下枝头的鲜花的芬香,正如我能找到曾在我们肩头掠过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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