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赤脚走火炭原理 许义兴的“自然之道”赤脚建筑师走向民间

  乡村是建造技艺、手工艺不断传承的大学校,赤脚建筑师在这里找到建筑本真的动机,摆脱职业身份的枷锁回到天真的状态。  乡村是一片默默耕耘的土地,在当代的背景下的真诚努力无疑能够在保护地域的独特性和丰富知识的同时,发展出有意义的创造性的当代建筑。
  2008年被认为是中国公益元年。汶川地震的灾难,让很多人意识到,原来我们可以为社会做更多事。比如,戏剧制作人袁鸿和他的一群朋友想“在一个美好的地方建一个美好的学校”,最终找到了一个美好的地方,可是要画出美好的蓝图,建筑师在哪里?
  许义兴的出现,完满了“一个美好学校”的理想,位于甘肃陇南的茶园小学,如今已投入使用。这所大山里的学校,门前还建了一个茶亭,茶亭的大梁用当地自然弯曲生长的木材,屋顶的走势和远山的山势相契合。村民、孩子可以聚集在这里乘凉、避雨、聊天、观景,甚至茶亭可以成为一个小小的公共剧场——这是一个属于茶园村、属于大山、独一无二的建筑。
  和茶园小学一样,建筑在这里,成为融入乡村生活的独特肌体。在乡村,许义兴找到了实践建筑“自然之道”的理想基地,甚至成为他进行可选择性建筑实践和自觉改良的出发点。“传统不应被视作过去的痕迹,或更浅薄地被视作一种风格,而应是一种行为、生活和建造经营的过程。”
  建筑师是怎样炼成的
  在结缘建筑之前,物理成绩拔尖的许义兴一直以为自己将来会成为理论物理学家,直到高考填报志愿时,一个同学告诉他,理论物理学家将来生活会很清苦,不如学建筑专业,将来进设计院,赚钱多。就这样,他填报了建筑学专业。
  如今成为建筑师的许义兴很感谢那位同学的忠告,理由却是:“建筑和人的生活关系非常直接,我现在可以比较直接地帮助别人。”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善心愿意帮助他人,他的方式便是帮别人盖房子,让人们拥有更好的居住环境。
  大学四年,许义兴学习了建筑学专业相关的理论和技能,毕业之后进入一所省级建筑设计研究院。不到两年,他便发现自己就是建筑流水线上的一名工人,做方案、画施工图直到才思枯竭。他果断离开设计院,来到北京,准备考研。
  没有考上研究生,他到了非常建筑工作室。
  非常建筑工作室于1993年由著名建筑师张永和与鲁力佳在北京创立,致力于建筑的可持续发展性和多领域创新性,张永和认为建筑的进化建立在不懈的、严谨的反思和实验的基础上。在非常建筑工作室,没有职称,没有工龄,工资和设计院相比也是天壤之别。“那时候年轻,没有那么多要求,我们也不关心,重要的是类似于信仰的狂热和改变的幸福感。”
  工作方法也完全不同。张永和布置任务,大家尽情发挥,再由老师评价和指导。在无数次的讨论当中,许义兴对建筑的理解逐渐转变。2001年,想独立出来一试身手的许义兴离开非常建筑,与朋友共同创建百子甲壹建筑工作室。同年,百子甲壹接手了戏剧制作人袁鸿与导演赖声川的北剧场改造项目,这也是百子甲壹第一个得以实施的作品。
  2006年,许义兴为陪伴赴欧学习的妻子薛珊珊,在欧洲游历了一段时间。他曾拜访当地的建筑事务所和艺术机构,看他们怎么工作。“西方文明产生的结果非常辉煌!在巴黎的街道上,觉得这个城市太伟大了!在埃菲尔铁塔面前,感叹这个城市在100多年前就有这样的建筑技术!”许义兴却由此更加热爱中国传统文化:“还是中国更注重内在的东西,在欧洲,所有东西都是外在的,用各种表相迷惑你,当然,这也很好。回头看中国文化,它的文化不在面上,看你如何去找。”
  2007年,许义兴与伙伴成立“阿尼那建造生活”建筑设计工作室,其中,“阿尼那”来自他曾用过的网名AnyNo,“什么都是,什么都不是,还有一个不确切的意思:传教的僧侣。”建造是方法,生活是目的,也说明了一种工作状态。在自我介绍中,“阿尼那建造生活”正在从事的,是一种与人们一起设计的、为人们设计的、民族特有的和有用的建筑。
  “震后造家”行动
  2008年的汶川地震,也改变了许义兴。
  5月12日下午,在北京798艺术区的许义兴正在院里做模型,忽然觉得站不住,他往屋子里走去,发现吊着的灯管摇摇晃晃。很快新闻传来,西南地区发生地震。两三天之后,许义兴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全家人决定捐款。“当时我们家只有6000块钱存款,我问妻子薛珊珊捐多少,随后捐了1000元给中国红十字会。”
  5月14日,北京大学“中国现代艺术档案”发起“震后造家”行动,20日中国文化艺术研究中心正式加盟为发起人单位,吴作人国际美术基金会等机构与艺术家捐献了善行基金和艺术品,中国扶贫基金会专门为行动设立了“震后造家公益基金”。
  各界的振臂高呼促成了一次罕见的跨界联动。“震后造家”呼吁书写道:“建筑师除了能够建造漂亮的房子之外,还要关心这些建造的空间与社会的关系,以及如何为这些空间的使用者带来美好的生活。建筑师要走进社会,建筑也要走进社会。”
  许义兴卷入了这场震后乡村改造的浪潮之中。
  “阿尼那建造生活”参与了四川省绵竹市民乐村重建项目。震后重建要求建筑师设计简单、便宜、结构牢固抗震的农村房屋,并有扩大空间的可能性,要有新农村建筑风格,体现农民生活,就地取材。“阿尼那建造生活”决定将现代结构方法与手工再生建筑方法相结合,提交了“小猪吃奶”和“二龙戏珠”两个村舍单体及林盘组团设计方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许义兴解释说,当时与村民的沟通并不透彻。村民在进行房屋重建时,思考焦点是资金,并不在乎空间和邻里关系,重要的是在短时间内用最少的资金盖起房子。而建筑师设计的房子,为了达到一定的目的,成本往往高于预期。而且震后建筑材料紧缺,人工费不断上涨,硬性成本更是抬高不少。另外,在重建中也存在各种利益团体的博弈,各种包工队涌至灾区。最终,村民怎么省钱怎么来,根本无暇考虑房屋质量,更谈不上考虑建筑与生活、文化的关系。
  许义兴觉得很遗憾,大部分震区并没有利用这次机会好好地改造房屋,很多地方甚至使用非标准建筑材料,比如不够粗的钢筋、质量无法保障的黑心砖。   一心重建乡村的建筑师们集体受挫。
  震区双村记
  但乡村仍然成为许义兴实践建筑自然之道的地方。2009年春天,心有不甘的许义兴和合伙人到民乐村调查,他们曾注意到当地的老年人在原活动中心的废墟上搭了简易的房子,老人们在初一、十五的时候聚集在这里,念佛吃斋。农民的农舍都陆续建起来了,老年活动中心却无人理睬。许义兴想,能否帮助民乐村把老年活动中心建起来?
  他们找到老年协会的会长马大爷,聊起老年中心重建的事情。“马大爷抽那种特别熏人的烟叶,剧烈地咳嗽着,和我们神侃。”
  之后,许义兴以“震后造家”的名义,和民乐村签订了一纸协议,协议上说明,由“阿尼那建造生活”帮助寻找资金并设计重建方案。许义兴还请中国艺术研究院建筑所副所长王明贤老师代表“震后造家”在协议上签字。之后,中国扶贫基金会募集了资金,计划与村委会合作,将老年活动中心和村公共空间统一建设。因为村委会部分的建设资金没有到位,资金投入受到很大的限制,“所有的门、瓦都是从震后的房子上拆下来的”。重建项目请来本村的施工队,由于预算资金不多,施工队伍尽可能地节省,导致很多想法非但未能实现。
  基金会并没有发动村民一起动手重建,在许义兴看来,这也与当地文化有关系。历史上,四川人大抵是外地迁来的自由农民,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纽带较为松散。这也形成了四川人乐天、吃苦、安逸、坚强、实际而又叛逆的多面性。
  村民们也将基金会当成“政府的人”,认为政府帮忙盖房子是理所应当的,只要村干部协调就好了。“公益活动本身不能带来人和人的聚集的话,价值就会弱很多。基金会、企业、个人也好,能把人重新聚集起来,传承乡土的精神,这才是最重要的。”
  在压缩规模的情况下,2010年5月,活动中心建成并投入使用。许义兴还是感到欣慰:虽然设计的完整性没有实现,但现在农家书屋、网络、乒乓球、农家女刺绣培训班、学生活动、村委会会议、老年人活动都在这个公共空间进行,真正发挥了村中心的作用。
  “当老人们举办佛事活动,摆了满院子的饭桌集体素斋的时候,这个公共空间洋溢着浓郁的人间烟火气息,这也是我们一开始就强烈地感受到并试图呈现的四川特有的人文风景,是彻底回归乡土的内心感动。”
  茶园村的建造智慧
  有了“震后造家”的经验,及至茶园小学重建时,“阿尼那建造生活”便可举重若轻。
  2009年9月5日,许义兴和薛珊珊随袁鸿来到茶园村,为乡亲们讲解初步的设计方案,并和捐资人及村干部确立了发动村民义务劳动共建,由当地工匠负责施工的策略。建筑事件成为集聚人们的行为。从此,有大半年的时间,许义兴奔波于四川绵竹和甘肃文县两个村子之间。在茶园村,他让工作室的两个学生各去当地住两三个月,自己也和当地的工匠学习。“工匠学习我们的图纸语言,我们学习把概念转化成实体和具体的手工工艺。”
  在茶园小学的设计中,他最初提出了榫卯加钢夹板的构造,这是民乐村项目使用的方法。当地木匠提出了反对意见,认为不结实。最终许义兴采纳了木匠的意见。事实证明,木匠所代表的传统和经验是正确的。“真正的建造智慧在民间。民间工艺是中国建筑的生命所在,我非常反对把建筑做成技术,技术不仅仅不能战胜一切,反而会把我们带到一个死胡同。”
  在许义兴看来,发展作为一个观念,被奉为现代化的真理。但发展的同时意味着牺牲,环境、文化和人类的生存领域都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与威胁。他认为积极地继承民间高度适应其地理气候和文化传统的建造手段,发展乡村特有的文化和生态价值,并以此建立反哺城市的机制,而不是让城市以侵略的姿态掠夺乡村,在都市和乡村之间,让两者的性质相互融合而达到平衡,才能形成最好的城乡关系。
  许义兴很庆幸民间的手艺并没有完全失传。在茶园村,上了年纪的男人都会点木匠活儿,民间工艺的土壤非常肥沃。只是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村里的年轻人相继出去打工,民间工艺的传承才开始出现断裂。很多人受城市影响,喜欢钢筋混凝土的房子,但仍有很多人对榫卯木结构的老房子情有独钟。
  他常常想,传统思想到了今天应如何应对现代化的冲击,如何挖掘传统文化并运用到实际生活中。
  “当我们面对乡村,面对的是数千年农耕文明所留存的深厚积淀和不可衡量的伟大遗产。通过对地域传统的研究、发展和改良,乡村将是可以建造地域性的、非标准化的、美妙独创建筑的场地。乡村是建造技艺、手工艺不断传承的大学校,赤脚建筑师在这里找到建筑本真的动机,摆脱职业身份的枷锁回到天真的状态。乡村是一片默默耕耘的土地,在当代背景下的真诚努力无疑能够在保护地域的独特性和丰富知识的同时,发展出有意义的创造性的当代建筑。”
  茶园小学重建方案
  两条轴线:
  与前廊结合的教室-宿舍和办公室-服务设施沿着用地边界的两个方向依次伸展,最终在中空的服务平台交会。被教室、办公室、宿舍围和的服务空间成为了重要的空间转换平台。
  三个院子:
  用地被建筑轴线自然分成东西北三个主次院落——操场、植物园和茶园。操场是学生活动的主要露天空间;植物园既是学生的课外活动园地,又是教师的生活庭院;茶园是学生与教师相对安静的休憩场所和观景所在。
  两个剧场:
  南侧被设计成略高出基地的仪式性舞台,升降国旗仪式在这里举行。使整个院落成为它的观众席,同时,它又是面向球场的观众席,院落成为充满互动的露天剧场。茶亭是喝茶纳凉的地方,也是面对操场、有顶的舞台空间,对原校园舞台的复原。
  所有人的校园:
  从体育活动设施、卫生设施,到教室、图书室、舞台、院子都能够在不同的时间服务于不同的人们。敞开校门,它便是这里的社区公共活动中心。新的校园由村民亲手共建,建成后的校园能够服务于更多的乡人,同时能够得到更久更好的维护。
  民乐村公共空间的重建设计
  在对民乐村公共空间的重建设计中,他们提出:作为川西平原地区最显著也最有成就的居住空间方式,应尽力保留和发展“林盘”。
  “地震让乡村的建筑监管体制问题凸显出来,因为时间短暂和新的监管体制的滞后,直接将城市的建筑体系用到乡村去,造成了体系和现实的矛盾,同时意味着将乡村建筑改变为城市建筑的操作问题。如何用可持续的和适合此时此地的方式建造,而又能够突破一些现行体系的限制从而使其改变以更适应当下乡村的方式,并为将来引入发展的机制,是我们思考的出发点。”在重建基地上,一条村路南北贯穿。路西被设计为村委会及合作社所在,路东则是文化活动中心和卫生站。为了尽可能地解放开敞的公共空间,两组建筑都被放置在场地的外围,强有力地定义一种公共的围合,同时保持环境的视线贯穿和开放的边界,从而在既有框架内将村庄新的城市肌理和自然特性融为一体。
  七问
  建筑师
  Q_什么是好的建筑设计作品?
  A_有趣,好玩,好用,舒服,合适等等。它不是一个单一的标准,而是一系列的相关评价围绕产生的综合质量。
  Q_建筑师的作用是什么?
  A_通过自己的工作让人们有更好的环境。设计房子、倡导文化价值、传统价值、人本身的价值。
  Q_对投资方如何选择?
  A_对投资方没有特别强的倾向性,但对工作方法有选择。
  Q_目前的生活状态:
  A_能做有意思的事情;自由和天真的状态最好。
  Q_如何传承民间的建造工艺:
  A_工艺的传承最重要的是人的传承,让当代人找到继承传统的理由。
  Q_最喜欢的建筑师?
  A_藤森照信。
  Q_建筑师要问的四个问题。
  A_建筑是什么?建筑可能是什么?什么可以是建筑?是不是建筑真的重要吗?破除一切相,建筑也可以是非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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