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与伟大无缘] 我的父亲很伟大英文

  去年腊月,听过了“小年儿”稀稀落落的鞭炮声,父亲就走了。  从此,我没有了父亲。  三百多个日夜,悲情痛楚一直纠结难拆。心似被一潭苦酒淹泡着,捞不出来。潭中的苦酒则日益的深,因为溶进了心里流出的血和泪。
  有一句影视台词说:没了,才知道啥叫没了。本人以一名写作者的身心历验,认可这句台词为经典。
  没了,才知道啥叫没了
  父亲走了,方始感悟,步入壮年,家里仍有父母健在,着实称得天赐的奢侈而务须百倍珍惜。前些时与一位领导兼兄长闲谈,其父年已近百,兄长半开玩笑地说:家父已够得上古董了!兄长爱好收藏多年,说这话时满脸的幸福,比拟也很是恰切:一个世纪的岁月磨砺,鲜活而真实的古董啊,无价之宝!……可我的父亲,却没有能够活成古董,怀了偌多的眷恋和不甘,走了……永远的走了。比我的预期至少提早了10年!
  实话实说,父亲在时,身为人子的我很少在意过,因了父亲的在,我多品享了哪些快乐。直到父亲突然间离去,我才感受到,因了父亲的离去,快乐竟然时时与我若隔山水。
  这一年的春节,我没有打一个电话,没有发一条信息。这一年的时间里,我没进过任何娱乐场所,也没写过一篇文字。每日里,身心似乎总在空洞着。
  家在秦皇岛,我孤身在廊坊工作,理当多回家陪陪老母亲……可我却并未时常回去,且每次回时在只剩了母亲孤寂独居的房屋里待的时间也都很短。实因难捱那悲情时时侵袭与弥漫。百余平米的家舍,不仅因殇失了父亲而清冷空旷,在我眼里,那三维空间也充满了残缺——阳台窗前,电视机对面的沙发上,餐桌旁……是凡父亲生前惯常占据的位置,空间都已被镂空,镂空成父亲定格的身形。那一个个身形,却没有了体温,只能靠我的忆念来粘贴音容。我将观音菩萨、弥勒佛、老寿星一并请进了父亲弥留时居住的房间。每次回家,我都要给观音菩萨、弥勒佛和老寿星虔诚敬香,而每次敬香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开始默默祈祷时,心都要被针扎一下——多年来我不论在家还是在全国各地的寺院千百次敬香,每次祈祷默念的第一句话都是“请保佑我父母健康长寿”……如今却要硬生生修改,修改成“请保佑我母亲健康长寿;保佑我父亲晋身天堂……”
  在廊坊的日子同样沉郁。投身工作,并不能使悲情弱减。一年多时间里,我曾先后两次接父亲来廊坊中医院血液科住院治疗。父亲故去的前几天,才刚刚从廊坊回到秦皇岛。廊坊这座小城,便也留下了些许父亲的气息,令我回避,回避伤心泪,却又时而忍不住前去造访抚摸,抚摸回味那气息的点点滴滴……远在他乡,惦念母亲,却犯怵打电话问候——从前往家里打电话,十之八九先接电话的准定是父亲。父亲工作至古稀因查出病患才无奈赋闲。闲下来后开始很高兴接听电话;来电少时就轮番地给亲友们往外打。有时一个电话,能让他高兴一整天。所以每当电话铃响,家里人都等父亲去接,偶尔母亲先拿起话筒,也是只说三两句话便递交给凑上前来的父亲。而今……话筒却再也传不来父亲的声音,母亲也不会再说“让你爸和你说吧”……我能想到,那每一次的电话铃声,都会把母亲的心震得生疼。打开电脑同样伤情,“我的文档”里,赫然存着《清明祭父》、《百日祭父》两个标题,题下却无一行文字。唯我自知,那大片的空白,写下的都是满满的泪水。
  朋友们劝我,多去各地名胜走走,或能走出哀伤冲淡沉郁。却收效甚微。到了黄山,卖茶人介绍太平猴魁能降血糖,我扭身便走……去年我曾买了两盒,父亲还没来得及喝;到了杭州看丝绸,就想起七年前来这里给父亲买过一身真丝睡衣,父亲当宝贝似的一直穿着破了还不舍得扔;到了湖南有白沙,到了贵州有黄果树,看着柜台里这些当地名烟,我的眼前立时烟雾升腾——父亲在时我每到一地都会给父亲带烟回去的……
  我如是明白,没了,才知道啥叫没了。无可解脱,无可逃避。
  我的父亲与伟大无缘
  说坦白话,40岁之前,我对父亲是亏欠些敬重的。起先是时而内心暗羡那些有显贵老子的人,借光,无须苦学苦拼,前程自然似锦。到后来感觉自己混出来点人模狗样了,便不免时而在父亲面前不经意间显露出优越与倨傲。
  那些日子,父亲隐忍宽恕了我的浅薄无礼。
  如今回想,羞惭,懊悔,刻骨铭心。
  父亲的一生,确乎没有几许闪光点。幼小丧父,又失家园,本该是地主家少爷却沦为几户穷人家合雇的放牛娃;上学衣食维艰,靠勤奋苦读考了个初级师范(相当于如今的初中学历);教书育人50余载,从小学教到初中、高中、中级师范,退休后又被聘到师范大学教中文,书教得好,却也只是学生和家长们认可,不曾误人子弟罢了;字写得挺秀,无非过年时偶尔给乡邻写几副对联才算派上用场。长期的社会压抑,塑形了父亲心志的自我压抑,仿若一切的际遇皆为合理,唯有知足而不事抱怨,逆来顺受亦随遇而安。这般心志,定然从不会为自己设定什么人生高度与追逐目标,甚而做梦都不肯或不敢去想获利扬名出人头地。同样,父亲这辈子从没做过亏心事——自然也是因了连做梦都不肯或不敢去想。其生存状态与性情修为,便注定了庸常凡俗的属性,与伟大无缘。
  伟大人士或须文韬武略,杀伐决断,心如铁志如刚。父亲不能。
  父亲个头偏矮,黑而瘦,气量也单薄,一看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主儿。1959年“大鸣大放”,有人鼓励父亲也给党提点意见,父亲没敢,结果提的人转眼就都被打成了“右派”。——这次是沾了胆小的光。1967年全县教师集中开会,一茬一茬往外揪斗“黑五类”,看得出事不好的父亲心惊肉跳,偷偷给老家亲人写了封信,说自己“恐在劫难逃……不过家里也不必太担忧,像这样遭遇的人还有许许多多……”不想这封信被告发落到了专案组手里。耗时两个多月的“揪人”大会本来正要胜利闭幕,不得已只得临时为父亲加了个专场,母亲抱着我和上千名教师席地坐在大操场上,看台前两大汉很专业地把父亲扭成“喷气式”——这次是吃了胆小的亏。
  父亲毫无城府,为此母亲从不敢对人们撒一个哪怕是善意的小谎——因为父亲注定会给你说穿帮(叮嘱了也没用)。还生性怯弱,且爱哭,也不知掩饰,听凭眼泪比女人还方便。因了心疼29岁就守寡苦守到81岁的双耳失聪的老娘,因了心疼生存各自困顿不断的兄弟姊妹(兄妹7人,父亲行5),父亲时常泪湿衣襟;即便亲朋安泰无事,影视、小说亦或人们聊天中的悲情故事,同样会令父亲饮泣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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