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荣故事 借项链 [谈《项链》中的“虚荣”及其他]

  张雅娟老师的公开课无论从备课、课堂环节,还是教师素养、师生互动各方面来说都是无可挑剔的。我这里只就《项链》的文本理解提出几点不同看法。   既然说玛蒂尔德“为了一夜的辉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失去了青春和美貌”,那就表示,承认“美貌”是人生中重要的东西,是一项资本或资源。那回过头来看,马蒂尔德因为自身美貌而想过上奢华的生活也就无可厚非,就像杜丽娘因为自己的青春而梦想一场爱情一样。马蒂尔德在有女仆、有肉汤喝的情况下梦想着“一份肉色粉红的鲈鱼或者一份松鸡翅膀”,也在情理之中。我们尚可同意喜儿在“北风吹,雪花飘”无衣无食的情况下奢求二尺红头绳,为什么不允许马蒂尔德为漂亮的衣服梦想有一件体面的首饰?对美的向往与追求是人皆有之的,无论是喜儿还是马蒂尔德,她们的梦想都符合“上循分,下称家”的要求。(毕竟马蒂尔德的丈夫还有买猎枪的余钱,还有继承的遗产。)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给马蒂尔德贴上“爱慕虚荣、追求享乐”的标签呢?
  再来说说玛蒂尔德的丈夫,路瓦栽先生。当有了肉汤喝之后追求一杆猎枪是不是就是不切实际的爱慕虚荣、追求一种无聊的东西呢?我们都向往着更高层次的生活,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老百姓从前喝茶大多属于刘姥姥式的牛饮:田间地头来上一大碗,也许最解渴。如今,生活好了,普通百姓家里也能来一番“茶道”、“茶艺”。这难道也是在追求一种不切实际的无聊的东西吗?是一种虚荣吗?既然不是,那么路瓦栽先生去追求一杆猎枪在周末与同事打打猎,又是一种多么合情合理且又正当高雅的生活及精神追求呀。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类文明原本就是奔着“享乐”二字去的。
  如果非要说这是一种上流社会的无聊与消遣,那请问,我们所追求的什么不是无聊与消遣呢?当我们从每人二尺布票到人人有衣穿后,眼睛又瞟上了橱窗里的那件真丝睡衣;电视从黑白到彩色再到平板;房子从集体宿舍到两室一厅再到复式……难到只有回到大家都穿一件衣,大家都垦一块地的社会追求,才是正当合理的吗?这种推理的荒谬性,可以看出问题的出发点和角度。如果是一位开着私家轿车,住着花园别墅,周末是靠打高尔夫球、钓鱼或参加晚宴来消遣的“上流社会人”,相信,一定不会说路瓦栽先生的追求有什么过分之处,但你我偏偏不是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我们中的大多数只是过着朝九晚五甚至需要加班才能维持房供的工薪一族。我们或我们的妻子,在市场上还在一个子儿一个子儿艰难地与商家争着价钱,我们的家里甚至还没有一个佣人,我们的餐桌根本没有铺上桌布。(更谈不上“三天没洗”)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看路瓦栽夫妇,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没事找事儿,咎由自取。他们的追求自然也就成了不切实际的、虚荣的、追求享乐的。
  重新回到美貌的问题。教师长期以来一直给学生灌输着这样的审美观:外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灵,心灵美才是真的美。于是学生也就记住了这句话,把它当作了美学的唯一标准,并在作文中多次被引用、强调,并发扬光大。可是让我们来听听学生对于后来马蒂尔德命运的假设和推断,却又将美貌作为筹码,让主人公因美貌而结识权贵,因美貌而步入上流社会,甚至因美貌而抛弃自己的丈夫。三四位同学的发言几乎都是这个思路。这里,就有一个既定的前提,即美貌是有价值的,是一项很重要的资本。如果再问问我们的男女同学,有没有为自己的外貌苦恼过,或是希不希望自己能再漂亮些,相信大多数同学的答案是肯定的。长期以来一些片面的理论实际上歪曲了学生的审美观。因为这些听起来千真万确的真理,并不解决他们成长中的烦恼,甚至与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背道而驰、徒增烦恼。长此以往,语文成了一门说教课,你说你的真理,我行我的世道。由此导致学生在课堂上、作文本上,没有真思维、没有真自我。这也就成了语文最大的失败处。
  “再没有失去项链之前作者的态度是批判和讽刺,失了项链之后作者的态度是同情和赞美”,我看也未必。作者的伟大之处在于他不是任何一个集团的代言人,他没有流露过多价值情感,而是把裁判的权力交给了更高更神圣的力量――命运,亦或人性。他所有的议论也只有这么一句:“人生是多么奇怪,多么变化无常啊,极细小的一件事可以成全你,也可以败坏你。”我认为这才是《项链》这篇小说的精髓所在,才是它经久不衰的魅力所在。
  是啊,命运是多么无常。可怜的玛蒂尔德认为自己是诚实的、勇敢的、高尚的,甚至有些悲壮:十年生活的艰辛,十年残酷的贫困,十年精神的折磨,换来一种结结实实的脚踏实地的成就感。可这时,命运却告诉她,这只是一个错误,一种误会,她付出所有代价还清的项链是假的。文章到此戛然而止,留给我们的是一个重重的惊吓。让我们每个人心里惊恐又惊恐,难受又难受。不仅是为玛蒂尔德,更是为了我们自己。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玛蒂尔德,都是上帝手中的一张扑克牌,都以为自己已经尽力了,却禁不住上帝之手的乱发牌。也许这就是生命的轻与重。我们不想让生命有着不可承受之轻,于是有了那么多的“意义”,一如玛蒂尔德的还债,毅然决然,义无返顾,很有些英雄气概。完了,还会生出一种成就感,尽管是十年如一日的辛劳,尽管是美貌不再,尽管是梦想不再,都让“她”觉得是应该向“朋友”向自己说明白的时候了,且自负又天真地想:为什么不呢?可又有谁料到,我们是在为一个根本不值那么多价值的东西而付出了不可逆转的一生?
  一头是重:岁月、青春、梦想、坚贞;一头却是轻,轻得像一句玩笑。命运的无常也罢,残忍也罢,都在合情合理之中。如果是续写,那么玛蒂尔德是会晕倒呢?还是会疯癫呢?我比较喜欢我的一位学生的想象:玛蒂尔德和她的丈夫从此在人们的眼中消失。十年后,某个繁华的街市上出现了一家珠宝店,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妻子的脸上写满沧桑,与那些华美的首饰很不相配。他们的店里有一串钻石项链,只供观赏,不予出售,所标的价码是:无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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