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俪文,VS,高群书,离大师差几步_高群书

  马俪文和高群书,有超过十年的交情。马俪文正在给电影《巨额交易》做宣传,   送走一群朋友之后,她才和老友高群书真正坐下来,不像采访,更像闲聊。   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都有点乏,却也更真实、幽微、有烟火劲儿。
  谈到电影,他们共同的感慨是:中国不缺好监制,就缺好的制片人。
  
  
  最佳损友
  曾经,高群书说马俪文你离大师只差一步。马俪文问他到大师一共几步?就一步。高群书答道。
  
  高群书:我那时候当制片人,有人推荐你来写东西,我就去找着你,一个院里进门左手边那屋,估计是人家以前的厨房,九平米,里面布置得特艺术,挂着各种花布。那时你真是酷爱花布,整天穿着蝙蝠衫、花裤子,看到你我就想起一个字:神,眼角眉梢全是神。还是我最早发现你的导演才华的,那时你拍了个《秋天的滋味》,我记得特清楚,节奏特别慢,完全是个小资。
  马俪文:那个戏投资二十万,到现在都没卖出去,算是我第一部电影,哭着喊着要拍,不吃不喝住那个小平房,一个月才二百块钱的租金,找了几个人凑了二十万,我还在里面演了个角色,自编自导自演,特自恋那时候。有时候同学聚一块,大家说我以前那些事,我觉得滑稽死了,怎么能做出那种事!现在回想起原来的事情,特别心疼我自己,刚毕业的时候不吃不喝也一定要拍戏,我要有了孩子就告诉她,平平静静的挺好。
  高群书:那时候你穷得不行,我说你想吃点好的就来找我,后来我弄了个栏目,《新闻故事》,我说你来给我做场记吧,其实就是让你挣点钱,结果你老损我,那次我们跟着前面一辆车,跟着跟着跟丢了,我说摄影跟丢很正常,你却没完没了的损。其实我从没把你当场记对待,想培养培养你,结果你不认这个东西,觉得太低了。
  那时你就有一外号,马有才。后来你就比我还先拍电影,进步比我快,拍的时候我还去探班,在丰台,你还在用手工剪、粘,很原始的做法,我当时觉得不错,完了大家一块吃饭,你问我怎么样,我说不错,结果你不高兴了,说我骂你。
  马俪文:那你当时怎么说的?你说你离大师,就差一步,我问一共几步,你说一共就一步!真是气死了。
  高群书:到你第二部,《我们俩》,就特结实。虽然小,但拿得很到位。结实是一种修炼,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准确到位,这特别难。当时我看那片子,人一出来我就乐了,就是她生活的那小院。
  马俪文:太熟了。好多人都去过那小院,那小屋子。你当时说了一句话我印象挺深的,你说,看完之后怎么酸酸的。
  高群书: 《我们俩》很接近心里面那种真实感,可以说是纪实的。我觉得纪实是一种特别扯淡的说法,它只是一种风格,不论你的电影是黑色幽默还是喜剧的,它深层的东西必须是真实的。
  马俪文: 《我们俩》之后就有机会拍《桃花运》了,我特别喜欢那剧本,比这个《巨额交易》的剧本还喜欢,但没办法,停了以后就变了,原来是一男五女,后来变成五男五女。
  高群书: 《桃花运》命运太波折了。电影不能慌,还是要想好了、捋顺了,坚持下去,才能有一体的东西。《桃花运》是很准确的东西,把它的准确发挥到最大的时候会受到一些干扰,这些干扰有时候是挺可怕的。我太了解你了,知道你的水平不是这样的,我以为要看到牛逼,结果看到无助。
  马俪文:其实,存在就是合理的。日本海啸之后,很多大家都没有见过的动物出来了,好多人分析,其实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我觉得电影也很渺小,不拍电影也无所谓,票房好大家开心,票房不好也无所谓,不当导演也无所谓,越来越觉得好多事情看看热闹就行了。
  高群书:去年《西风烈》出来,好多人就觉得你失败了吧,你不行了吧,以前片子的成功都跟你没关系了,特别可笑。但不用辩解,我到现在也不认为《西风烈》是个烂片子。但有些人让我挺失望的,你可以不喜欢我,但这和那些支持我的人没有关系。你说高群书是脑残,没关系,但你不能说喜欢高群书的人都是脑残,这让我非常不高兴。
  我突然发现网络有很大的遮蔽性,最近微博出了一件事,某个特别无耻的人就突然开始发一些骂政府的东西,大家就觉得他成了好人了,这个标准从哪儿来的?我这个人,既不左也不右,有左的朋友,也有右的,对很多事,第一不争论,第二不诛心,后来我就不在微博上说那些掏心窝子的话了,何必像个猴似的在你们面前蹦�?
  马俪文:最近几年我妈经常给我打电话,说这个不吃了那个不能吃了,这儿出事了那个国家动乱了,受她的影响,我也会关注这些,相对娱乐新闻,我更关注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比如我花好多心思买进口醋,后来一想进口的也不一定是健康的,淘宝我都好几颗钻了,都是买这些东西买的,考虑很多。
  前段时间我爸住院,让我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那叫治病吗?有关系托了人都这么难,没关系的呢?就因为没送红包,号都排上了又从手术室推出来了。你说装孙子也行,我就是装孙子,我真的无所谓了,以前拍电影,天天看评论,现在才不管呢,你爱说什么说什么。这几年我越来越明显感觉到,世界只有说不清和不需说两种情况。
  不是俗人老想俗
  高群书说,如果中国有一个导演能拍黑色幽默,第一个肯定是马俪文,但当面,他说的最多的却是马俪文的问题,当然,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他的问题。
  
  马俪文:在迪拜拍《巨额交易》时,一天晚上没夜戏,我跟几个朋友到黄金街,走得特累,就坐在长廊那儿等他们,两边金灿灿亮晃晃的都是金店,我一个中国女人拎个塑料袋,疲惫不堪,翻译也不在,手机也没电了,找他们也找不到,就看到好多阿拉伯袍子在眼前走来走去,时不时飘来唱经的声音……我强烈地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也不是恐惧,也不是幸福,就是不真实。
  高群书:我看上期的《名汇FAMOUS》,老六提过马克思一句话,说办报是独裁者的东西,电影也是一样。电影界正确的人不多,很多都是从各个方面浅尝辄止,你是创作型人物,你就应该只管创作,别人说什么都不管,就认这个项目,把它做到极致。就像那时市场不接受《我们俩》,但现在市场可以了。你真诚地走感人的路线,这就是最大的商业。上回一个电影论坛上我遇见两个台湾导演,我说九把刀的成功就是台湾导演的长处,瞄准一个年龄段,就是拍给十八岁少女看的,只要你够真诚,肯定成功。
  马俪文:说我从文艺片转向商业片,也差不多吧,原来确实文艺一点,毕竟咱们这儿票房不好都叫文艺片。这有点像拳击比赛,全场都不知道谁最后赢,就看裁判举起谁的手,标准呢?好像赢了就都对了。
  高群书:但深究起来,每一个赢都有它的必然性。比如两部小成本电影,谁能赢就看势了,跟质量是没关系的,看后面的推力,至于推力来源于哪儿,这就是玄机,一般人接触不到,而接触到的人肯定闭口不言。我觉得《巨额交易》讲了一个真理:要在中国成功,你就必须有所谓的贵人相助,这个贵人可能是一阵风,一个政策,一个集团,或者某个人对你特别青睐。导演可以不做人际关系,但天生就在关系中,他得混,得找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方式。20世纪90年代女导演比较少,有两种能成功,一种是特柔,一哭所有人都愿意护着你;一种是和男人一样,红着脸把所有东西都弄了,这两种都可以不妥协,实际上是处事的一种方式,跟才华没有关系,但是你得会处事。
  马俪文:其实,现在的《巨额交易》跟我原来想要的那个效果还是不太一样,可能更接近大众的喜好。我是个特别能妥协的人,在拍摄现场一直都是这样,这是我特别不好的地方。拍这个戏的时候,好几次我觉得不太理想,但好多人都奔着这个项目往前走,不是你一个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譬如希望更商业一点,更娱乐一点,我觉得也行,就这样了。
  高群书:像你这种导演就应该专心去创作,你就缺一个好的制片人。要是有一个好的制片人惯着你、照你这么办,这事儿就成了,但现在是每个制片人都觉得自己特正确,你又妥协了。当然,这也是我们这个群体共同的需要。好的制片人是发现你是个鬼头姜就把鬼头姜卖出去,而不是把鬼头姜整成土豆;而监制则是不同的概念,监制不管你是什么,你都得给我做土豆。“监”制就是强奸的奸。
  马俪文:我知道,你对我了解的、感兴趣的是一种东西,但现在我做出来的是另一种。
  高群书:那一种也是商业的,对你来说更擅长,更游刃有余,也好看。所有商业的目的用两个字来说不就是好看吗?就像做菜,加入再多料最后也要好吃。我记得你写《小命》,用的是一个胎儿的视角,太牛逼了。你不是个俗人,但现在老想俗,这不行,这不是你的长处,你得朝着牛逼走。
  爱情是什么
  《巨额交易》点映后引发了争论,女人说结婚除了要有房有车还要有五十万存款,男人说你又不是林志玲凭什么这么要求?马俪文说,爱情没有标准;高群书说,他不相信伟大爱情,他觉得互通有无没错。
  
  高群书: 我从来不相信爱情,什么叫爱情?从物理或者生物的角度来看,它是有的,是基于动物性产生的一种更高的更独的一种感情,但那种所谓伟大的爱情,用诗意的语言来赞美的爱情,什么至死不渝,现在有吗?
  马俪文:爱情是一个理想主义的词儿,我觉得用吸引更合适,就是两个人产生了化学反应,愿意腻在一起。我一直觉得爱情最不能有标准。
  那天 《巨额交易》点映,在北大,有个女孩说,要结婚男人在有房有车的基础上还起码要有五十万。我曾经对男朋友有一套特别精确的标准,要大我四岁,带出去好看,头发飘逸,有艺术感,手指要长,声音要有磁性,眼神要忧郁……后来发现你想要的跟你实际撞上的不一样。那个女孩说她要五十万,我觉得要一百万也行,但要看你是否撞得上。爱情,都是老天爷给你设计的,我认识一个女孩,离婚之后天天往婚介所跑,跑了四五年都没有找到,但也有女人哪怕过了五十岁,出去倒个垃圾都能撞上桃花运。
  高群书:我觉得女孩要男人有钱太靠谱了。有个朋友说,年轻女孩就是要找四十多岁的男人,四十多岁的女人找二十多岁的男孩,到五六十岁再找个同龄的,这是促使社会和谐的很好机制。这不是功利,也不是提倡傍大款,我觉得爱情是很虚的,这个世界上有感情有亲情有合适,合适就是一种互相补偿机制,对大家都好。和谐社会需要互相错位,就像做企业,互通有无,就平衡了。但不能说男人没钱是垃圾,太绝对了,钱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你有才、手艺……这些东西是并列的,是你赖以生存和发展的东西。
  马俪文:说男人没钱是垃圾那是自嘲,但我觉得这个社会,确实钱能给男人带来魅力,有了钱,他整个的气场都不一样了。缺什么补什么。我听说有个酒吧,去了以后一人发一个螺丝钉或螺丝母,大小不一,只有特定的两个才能拧上。两个人一定要有缘分才能凑在一起,比如杨振宁和翁帆,她在18岁的时候肯定也对爱情有很多想法和愿望,她不会知道会有这么一个人,她爱上他。我觉得很合适,很好。
  高群书:说他们不合适的很多是从性的角度来考虑,但我也认识很多人,可能从景仰、从心灵上的荣耀……各种角度来考虑,两个人在一块肯定有和谐的因素,但我从来不认为有伟大的爱情,就是合适,就是愿意,愿意就完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根本不了解他们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就用一种标准来衡量是否成功,很可笑。我以前觉得俩男的在一块太恶心了,现在觉得也挺好。老少结合,大家一看就说是为了钱,或者潜规则,这都特别可笑,更多的是你经历了这些东西之后明白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得听,得琢磨是怎么一回事。
  马俪文: 《桃花运》里,原来是一个男人游走在五个女人中间,疲惫不堪,他其实有更大的抱负,但他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一句话不说就能把她们迷死,吸引不同的老女人,结果被捅开之后,所有人都不离开他,都想把他从监狱里救出来,他怎么也不愿意从监狱出来。我喜欢监狱那段,那几个女人像花瓣一样在外面围着,等他,爱他。
  高群书:这种人是有面相的,这种人必须要瘦,必须有那种脸型。我小时候知道一个人,都说他厉害,好多女人跟他“不正当关系”,他也就一米五几的个子,特瘦,挺黑的,其貌不扬,但女人就喜欢他,因为这种人特别会哄女孩,女孩是靠哄的,这种小手段我们不屑于用,他们一用就见效。
  马俪文:现在出来的那些案子,一个男人在十来个城市里同时有三十多个女人,这些女人大部分是情感缺失的中年女人,我去采访她们,都是男人把她的钱都骗走,还是爱他,还是愿意,她就是缺爱,做饭给他他猛吃,她就高兴;他呆在他那儿看报纸,她就觉得这是个家。
  
  高群书:
  写过诗,当过摄像,因拍摄电视剧《命案十三宗》而红,成为中国警匪剧领军人物,电影作品有《东京审判》《风声》《西风烈》等,在追求叙述快感的同时始终未能忘却内心深处的人文追求。
  “一个好玩的人,一个大哥。有段时间我跟着他做场记,摄像跟丢了车,我站在一边老损他,他也不生气。后来我给他写剧本,从来没谈过钱,但他从来没少给。”―马俪文
  
  马俪文:
  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影视导演班,历经场记、编剧、副导演等直至导演,同时从事小说创作。2002年导演了处女作《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第二部作品《我们俩》得到诸多奖项认可,此后由文艺片向商业片转向,作品有《桃花运》,最新上映《巨额交易》。
  “马俪文是能成为大师的人。就是现在老着急,别着急,这些东西,她开始设计的都特别对,她要是能静下来,拍一百万成本的片子也能成功,她太奇思妙想了,脑子里有另一番道理。” ―高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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