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荣
(延安大学 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文化资源研究中心，陕西 延安 716000)
保守党的秘密是党的纪律的主要内容之一，是在长期的革命斗争和国家建设中形成的优良作风和传统。秘密环境下秘密党的组织“极关重要”，“组织上的秘密即是保护秘密，即是看重革命”[1]；
公开环境下能否保守党的秘密，是关系到党和国家根本利益的大事。在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以及新时代等各个历史时期，中国共产党始终把保守党的秘密放在极端重要的位置上，把其作为革命斗争和国家建设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从党的一大到二十大，作为党的总章程和根本大法的党章党纲等文件，多次把“保守党的秘密”纪律写入党章，规定入党誓词包括“保守党的秘密”内容；
党“保守党的秘密”要求逐步由“纪律”“标准”变为党员“必须履行”的“义务”。
从1921年诞生到1927年大革命失败，处于创立和成长初期的中国共产党，长期面临残酷的革命斗争环境，一段时期内一直处于秘密状态。第一次国共合作前，处在秘密状态下、力量过于弱小的中国共产党，仅限于在北京、上海、广州、武汉、长沙、郑州、济南等大城市进行秘密活动。大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北方地区的活动完全处于秘密状态。[2]围绕“组织和集中这阶级争斗的势力，使那攻打资本主义的势力日增雄厚”[3]这一任务，中国共产党高度重视纪律问题。如：1926年1月29日，中共中央组织部以“钟祖之”①署名印发关于党的秘密工作的通告，指出，保护党组织的秘密“即是看重革命”；
“不守秘密”就是“变相”向敌人“告密”，是破坏党组织的“反动行为”。[4]
党一大、二大、三大、四大、五大的党章党纲均有关于“保守党的秘密”的规定。1921年党的一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对中国共产党的纪律作了初步的规定，把“保守秘密”首次写入党的纲领，并明确提出“保守党的秘密”的要求：“在党处于秘密状态时，党的重要主张和党员身份应保守秘密。”[5]1922年7月党的二大通过的党章，再次强调了保守党的秘密的重要性，并从党的纪律进行规定：“地方执行委员会必须开除”“泄漏本党秘密”的党员。[6]1923年6月党的三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修正章程》，也有上述同样的规定[7]，同时还规定，“党员自请出党”须收回“其党证及其他重要文件”，并且由入党介绍人“担保其严守本党一切秘密”；
[8]如“自请出党”的党员违反此规定，“由区执行委员会采用适当手段对待之”[9]。1925年1月党的四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二次修正章程》，再次强调二大党章中关于“该地方执行委员会必须开除”“泄漏本党秘密”党员的规定[10]，并再次强调三大党章中关于收回“自请出党”党员的党证及其他重要文件、介绍人担保“自请出党”的党员“严守本党一切秘密”“地方执行委员会采用适当手段对待”违反保守党的秘密的“自请出党党员”这一规定。[11]
1927年6月的中央政治局会议决议案《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修正章程》②，取消了党员必须保守党的秘密的明文规定，强调党的纪律：“严格党的纪律是全体党员及全体党部最初的重要的义务。”[12]该党章再次强调了三大、四大党章中关于处理“自请出党”党员的规定。[13]同时规定，如“遇有特别情形(如在秘密工作情形之下)”，可以“酌量通融”党员迁移事宜。[14]
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没有对入党誓词作出明确要求。1921年建党初期，中国共产党在党章中只对党员入党资格、条件和手续进行了说明，没有明确规定入党宣誓仪式及誓词。根据1923年经王尽美、邓恩铭介绍入党的延伯真的回忆：“那时成立组织不像现在有什么批准手续，入党甚至不举行入党仪式，入党条件是能保守秘密。”[15]1925年8月31日以“中央总书记”名义颁布的关于介绍新党员之变通办法，各团体中党团的组织与任务的通告(第五十三号)，发给“各级同学们”③，对入党仪式作了明确规定：“惟新生入学时必须经过入学仪式④，并立即编入某一支部。”[16]
根据部分历史档案、文献及当事人的回忆，从中国共产党初创到大革命失败，各地党组织在实践中均有新党员入党宣誓仪式。虽然誓词内容各地略有差异，但基本包含“保守党的秘密”内容。如：1925年8月29日，中共上海区委发出关于介绍同志入党及入党仪式问题的通告，规定入党仪式包括“被介绍人宣誓”等，要求被介绍人宣誓“严守秘密，牺牲个人，阶级斗争，实行革命，服从纪律，誓不背党”[17]。根据《王树声传》的记载，1926年2月入党的王树声，其入党时誓词同样包括“保守党的秘密”内容：“我自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服从党的纪律，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严守秘密，誓不叛党。”[18]张闻天夫人刘英在其自述中写道，1925年3月，中共湘区党委发来通知书，通知刘英去参加“入校仪式”⑤；
入党仪式上，“墙上挂着一面小小的党旗……我永远记得入党时立下的誓言：要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遵守纪律，保守秘密，永不叛党。”宣誓后，区委委员罗学瓒发给刘英等人一小册子《入党须知》。[19]1926年9月2日入党，后曾任中共江苏省委副书记、副省长的管文蔚，在入党仪式中宣誓：“实行革命，严守秘密，牺牲个人，阶级斗争，服从纪律，誓不叛党。”[20]1926年秋入党的宋任穷在回忆其入党仪式时记得最清楚的是“严守秘密，永不叛党”内容：“在墙上挂一面党旗，新党员在党旗前举行简单而又隆重的入党仪式”“人人都要念誓词，前面几句的大意是：革命，遵守纪律，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后面两句我记得最清楚，是‘严守秘密，永不叛党’。入党的事，对任何人都不能讲，包括自己的父母和妻儿”。[21]1926年入党的王首道，回忆其入党誓词是：“服从纪律，牺牲个人；
努力革命，阶级斗争；
严守机密，永不叛党。”[22]1925年参加革命、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的李志民回忆1927年其入党时，跟着入党介绍人詹连吾“一句一句地诵读”包括“严守秘密，永不叛党”内容的誓词。[23]1924年入团、1925年3月转为中共党员的邓颖超，于1982年6月30日发表文章，表示：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党员入党的时候，“严肃、庄重”的宣誓仪式“仍使每个同志终身难忘”；
“现在还可以清晰地记得”党组织的负责人(或介绍人)宣布共产党员应该遵守党守则的内容：“遵守党纲党章”“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等，因为这一时期“党组织处于秘密状态”，中国共产党“特别重视”“对党员遵守纪律、保守秘密的教育”，也“抓得很紧”，所以57年后“印象还很深刻”。[24]
“武汉政变后中国共产党由半公开的组织走入地下党的秘密组织，党在组织上遂起了个严重的变动”[25]，“应当在此过渡于秘密状态之际，极力保存多量的党员”[26]，因此，加强保密纪律成为党纪律建设的重中之重：“整个党应以极大的努力注意秘密党的存在条件的遵守”，这“是每一个党员在秘密党的条件下对党应负的责任”[27]。一方面，党要领导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建立红色革命根据地；
另一方面，要在国民党统治区即白区建立秘密工作，发动群众，配合土地革命战争。鉴于大革命失败后转入秘密斗争的党情实际，保守党的秘密、严密党的组织等秘密工作，显得尤其重要。为此，中共中央先后下发关于在白色恐怖下党组织的整顿、发展和秘密工作的通告(1928年5月18日)[28]；
印发《秘密工作常识》，作为各级党组织和党员的秘密工作守则(中共中央组织科1928年5月31日)[29]；
成立中央秘密工作委员会(1929年2月6日)，以周恩来为主席[30]；
制定《秘密工作条例》(1929年12月4日)，规定中央秘密工作委员会的任务[31]；
颁布《中共中央关于秘密工作基本规则》(1934年)；
发布《保守党内秘密条例》(中共中央组织部1937年5月20日)[32]，对党员保密提出具体要求，等等。
具体到保守党的秘密方面，大革命失败后，“严格的整饬纪律和建立党的秘密组织”成为中国共产党组织建设和纪律建设的主要内容。1927年8月，中共中央紧急召开八七会议，决定有步骤地实行党的活动方式从公开、半公开向地下秘密状态转变；
通过瞿秋白主持起草的《党的组织问题决议案》，明确指出：严格遵守党的纪律“尤其为秘密党之必要条件”，秘密状态下党的工作的基本条件是“极严格的秘密规律”。决议案认为，“造成坚固的能奋斗的秘密机关”是大革命失败后党组织问题上的主要任务。决议案要求，对“极小的破坏秘密规律”的行为也要处以“严厉的处分(一直到开除)”。[33]1927年11月9日至10日召开的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扩大会议，通过《最近组织问题的重要任务议决案》，指出：“党的工作成效之最必须的条件之一”是“严格的整饬纪律和建立党的秘密组织”；
对“凡是稍稍破坏党的秘密组织纪律”的党员，应立即停止其工作或“简直开除”其党籍。[34]1928年六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组织决议案草案》，单列“秘密党的组织原则”部分，指出：“在白色恐怖厉行之下”党“只能极端秘密的存在”，并要求在工作中“严守最秘密的规例”和建立秘密机关等。[35]党的六大制定、1928年7月10日通过的《中国共产党党章》规定，“在秘密环境之下”，必要时可由党的上级机关指定下级机关等。[36]该章程同样取消了党员必须保守党的秘密的规定，只强调：严格遵守党纪是所有党员和各级党部的“最高责任”。[37]1928年10月1日发布的《中共中央工作计划大纲》，也指出：中央应把“切守无产阶级化”和“秘密党的条件”作为“一切工作”的原则。[38]这些关于要求保守党的秘密的规定，极大地保存了党的地下组织，使党在白色恐怖中得以生存、发展并逐步壮大。
土地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还把是否“严守秘密”作为评判好党员的标准之一。如：方志敏等曾于1928年4月编写有小册子《怎样做一个好共产党员》，要求每一位党员都要做到“严守秘密”“永不叛党”。[39]
这一时期入党誓词虽略有不同，但大部分均包括“保守党的秘密”内容。一般认为，红军时期的入党誓词为“严守秘密，服从纪律，牺牲个人，阶级斗争，努力革命，永不叛党”。[40]
关于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要求举行入党仪式、规定誓词包括“保守党的秘密”内容，历史档案、文献、当事人回忆录等均有记载。
在历史档案方面，中国革命博物馆(今中国国家博物馆)馆藏的共产党员贺页朵入党誓词文物和福建长汀博物馆馆藏的入党誓词就是佐证。1927年参加革命、曾任村农协副主席和湘赣边区苏维埃六乡政府财粮干事的江西永新北田村共产党员贺页朵，经中共永新县四区区委同意吸收，于1931年1月25日秘密入党时，在一块红布中间写下其入党誓词：“牺牲个人，言(严)首(守)秘蜜(密)，阶级斗争，努力革命，伏(服)从党其(纪)，永不叛党。”[41]红布顶端写有“C、C、P”三个英文字母。红布的左下角和右下角各画着一颗五角星，五角星内画有镰刀和斧头。红布的右侧写有“中国共产党员贺页朵”，“地点北田村”字样；
左侧为“一九卅一年一月廿五号”。[42]1951年中央访问团到南方访问老革命根据地时，把该红布带回到北京，后经中宣部转存至中国革命博物馆并展出(井冈山革命博物馆经过复制，展厅内也有陈列)。谢觉哉参观后，于1956年7月1日写下：“贺同志在写这张布质的入党宣誓书时，不是照着底稿写的，而是记述了这几句话。他虽然写了一些别字，这些别字并不减少它陈列在革命博物馆的意义，相反，使人感到它忠实、可爱、可贵。”[43]福建长汀博物馆馆藏的这一时期的一份入党誓词，同样要求“保守党的秘密”。[44]
在文献方面，《毛泽东年谱》等书籍均有入党誓词包括“保守党的秘密”内容的记载。根据《毛泽东年谱》的记载，1927年10月15日，毛泽东在酃县水口村叶家祠堂主持欧阳健、赖毅、李恒、鄢辉等六名新党员的入党宣誓仪式，并带着欧阳健等六人宣读包括“保守党的秘密”内容的入党誓词：“牺牲个人，阶级斗争，服从组织，严守秘密，永不叛党。”[45]这一誓词内容，与上述贺页朵入党誓词内容高度相似。
在回忆录方面，杨得志回忆1928年其入党时的情景为：党小组会上，“我向党组织详细讲了自己的家庭情况，个人经历，主要优缺点。同志们对我提出了希望。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每个同志都提到了打仗勇敢，要不怕死；
要吃苦耐劳；
要守纪律，要保守党的机密”。“入党宣誓会是傍晚在黄坳那个小庙里举行的。窗子堵得严严的。没有桌子，没有凳子，只在墙上挂了一面很小的党旗。大家站在党旗下，由颜有光同志带领我宣读了入党誓词：‘牺牲个人，服从组织，严守秘密，永不叛党……’他读一句，我跟着读一句，连续读了三遍。”[46]对其1928年入党时“严肃、庄重的入党仪式”“终生难忘”的李聚奎，虽因年代长远记不清誓词全文，但半个世纪后“仍记得清清楚楚”其中的“保守秘密”“遵守纪律”“永不叛党”等话。[47]1929年夏入党的洪学智，也有类似回忆：“过了几天，在蔡氏祠堂内举行了入党宣誓会。……党代表张正清让我宣誓：‘坚决革命，服从领导，行军不掉队，打仗不怕死，遵守纪律，不泄露秘密，永不叛党。’”“当时，党的活动还未公开，入党是很秘密的，只有我的介绍人黄先彬、邓宗模等几个人知道。对入党对象先进行考验，然后再秘密发展的方法，以后我也用过。”[48]1929年9月前后入党的刘瑞龙，在其回忆录中也写道：由陆景槐介绍，刘瑞龙参加了中国共产党；
陆景槐主持入党宣誓仪式，誓词是“实行革命”“共产主义”“严守秘密”“誓不叛党”等。[49]
全国抗日战争爆发后，中国共产党所处的国际国内环境、战略任务，与建党初期及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相比，有了较大变化。一方面，局部执政的中国共产党在陕甘宁边区等地处于公开状态；
另一方面，党在许多地区，如国民党统治区、沦陷区“还是处于地下状态”，“在这种状态下的党的组织，必须采取特别的形式去进行工作”[50]。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旗帜下，围绕“动员一切力量争取抗战的胜利”[51]“为独立自由幸福的新中国而斗争”[52]这一党的中心任务，中国共产党对保守党的保密工作方面提出了新的要求。七大党章单列“党的地下组织”一章(第七章)，并特别规定：由中共中央根据党章“通过特别的决议规定”“凡本党不能合法存在与活动的地区之党的地下组织形式与工作方法”，“变通办理”党章中规定的“不适用于党的地下组织”党的组织形式与工作方法；
党的地下组织在接收新党员时“须经更慎重的考察”，并“只履行在秘密环境下所能允许的手续”。[53]对此，刘少奇作出说明：上述规定“是必要的”，尽管“全党都必须执行”党章所规定的组织原则，但“应该依照环境和条件的改变而改变”党的组织形式与工作方法。[54]
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同样把是否“保守党的秘密”作为评判好党员的标准之一。1939年3月13日，中央党校副校长谢觉哉在中央党校上党课，讲授《怎样做个好的共产党员》。其讲授提纲在“严守党的纪律”方面，指出：“严守党的秘密。为什么要守秘密，因为有阶级敌人在。破坏秘密等于帮助敌人。”[55]辽东书店1947年11月出版的《什么是共产党》认为，好党员的“起码条件”之一就是：“要服从组织，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56]1949年6月皖北新华书店出版的《什么是共产党员》也认为，“好党员的四个起码条件”之一是“要服从组织，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57]
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入党誓词中也强调“严守秘密”这一基本要点。中共中央组织部陈云指出，随着“革命力量的增长，共产党威信的提高”，“敌探、汉奸、反共分子更加阴险地进行破坏共产党的活动”，“在党的工作中，不但丝毫没有减轻秘密工作的重要性，相反地，党应该特别加紧自己的秘密工作，提高秘密工作的纪律，与忽视、破坏秘密工作的现象作斗争”。[58]陈云认为，“遵守党的纪律，严守党的秘密”是“共产党员的标准”之一。陈云强调：“为了保持抗战的力量，为了保证革命和党的事业的胜利完成，每个党员必须高度地提高政治警惕性，严守党的秘密工作的纪律，并且与一切忽视、破坏党的秘密工作的危险倾向作斗争。”“一切破坏秘密工作的行动，必须受到党的纪律的制裁，直到开除党籍。”[59]此后，中央党校延川实习团的杨英杰⑥等人发表工作通讯，认为“新党员入党”“应该宣誓”，并认为誓词必须包括“终身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保守党的秘密”“百折不挠，永不叛党”等八项内容。通讯特别强调，此誓词由“中共中央组织部规定”。[60]
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各级党组织、抗日民主根据地也有类似要求。如：中共晋察冀中央局这一时期制作的入党誓词印刷品第六条为“保守党的秘密”[61]；
中共巩县地下党宣誓的形式是：在列宁像下(有时也用斯大林像)挂纸制的镰刀斧头党旗，在党旗前宣誓。誓词是：“余誓以至诚，加入中国共产党，服从党纲，遵守党纪，保守党的一切秘密，并为党的主张奋斗到底，以求得共产主义之实现。”[62]1940年《晋西北抗日拥阎讨逆军政治部关于目前新军中党的工作的指示》指出：“新党员入党，须经过入党仪式”，其誓词为“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永不叛党”等；
[63]根据1941年6月入党、抗日战士朱金钰的回忆，全国抗日战争时期其入党誓词第三条为：自觉遵守党的纪律，严格保守党的秘密，做到上不告诉父母，下不告诉妻子儿女。[64]
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对保密工作采取了相应的措施，党的保密工作实现了战时化调整与转化，把保密工作的重点放在机要电讯保密工作上。解放战争后期，中国共产党围绕“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65]这一中心任务，在秘密建党的同时进行公开建党，党的组织逐步由秘密活动进入公开活动。1948年2月22日，中共中央发出指示：公开除尚未巩固的新区以外所有老区半老区所有的党支部。[66]这标志着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已由秘密活动时期进入公开活动时期。按照中共中央的要求，各地党的基层组织逐步由秘密状态转入公开状态。
随后，中共中央组织部对新党员入党仪式及入党誓词作出明确指示。1949年4月8日中共中央组织部《关于入党手续和入党仪式问题给华北局的批复》指出：入党仪式仅仅是对党员“进行教育的一种方式”；
党章“没有明文规定”入党仪式及入党誓词，对入党仪式“再做明文规定”“亦不适宜”。[67]1949年9月23日，《中央组织部关于入党手续的几点解释》就入党仪式问题再次指出，“入党仪式是对于新党员的一种教育方式，如需要举行时，可按具体情形”；
在举行仪式时“需宣誓者”，其誓词内容应是其作为中共党员“应履行的义务”和“努力方向”；
具体人(如克服某一方面的缺点)在具体情况下“愿宣誓入党者”，“由其自备誓词亦可”。[68]
但在具体实践中，这一时期新党员入党时多有仪式与誓词，其誓词内容多数亦有“保守党的秘密”的内容。一般认为，解放战争时期入党誓词为：“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遵守党的纪律”“要保守党的秘密”“百折不挠，永不叛党”等。[69]
各地党的组织也有类似规定。如：1946年3月4日，中共通化省委会发出《关于发展党的指示》(组字第4号)，要求“在新党员入党时，须举行入党仪式，由介绍人报告介绍情形，入党同志宣誓”，并“可通俗提出目前必须遵守”“努力工作，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等“几个条件”[70]；
1947年，中共冀南区党委组织部印制的入党志愿书内，入党誓词为：“我自愿立誓参加共产党”“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为新民主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实现而奋斗到底”等；
[71]1948年11月中国共产党接管保定后，发布《关于组织工作几个问题的指示》，要求“新党员入党必须举行严肃慎重的入党仪式，并有上级党委派人监督”，认为“这对入党人员是一次很好的教育”，并附“誓词八条”，其中第七条为“保守党的秘密”；
[72]同年，东北局宣传部编印的《共产党员课本》中，认为，“对党一条心，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等六项是“好党员的标准”，做到不让“国民党特务、大地主、帝国主义和他们的走狗”“知道一件党的秘密”；
[73]课本的最后一页附录“新党员入党誓词”，同样有“遵守纪律，保守秘密”的规定；
[74]同年，西北局宣传部编印的《党员课本》一书，也收录有包括“誓为共产主义，坚决奋斗到底”“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等内容的入党誓词。[75]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中共中央就要求“保守党与国家的秘密，应引起全党极大的注意”[76]，认为保守党和国家秘密“是关系全党、全军、全国人民的最大利益的问题”[77]“是全党的任务，也是群众性的工作”[78]，也是“所有党员及一切政府工作人员、军事人员必须遵守的纪律”[79]；
先后颁布多项决定、条例等，明确要求“切实建立与健全各级党委的保密组织”[80]，规定，“严密地注意保守国家机密”“教育党员保守机密”等是中央人民政府内党委会的基本工作之一。[81]同时，为“更好地”“保守国家的与党的机密”和“加强党的组织性与纪律性”等，中央于1949年11“特决定成立中央及各级党的纪律检查委员会”。[82]党的八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章程》，延续了“保守党和国家的机密”这一要求，强调该要求是党员的十项义务之一，明确规定：党员有“时刻警惕敌人的阴谋活动，保守党和国家的机密”的义务。[83]包括党员必须“保守党和国家的机密”在内的这些党员义务的新规定，“表示党对于党员的要求是更为严格了”。[84]
入党仪式和誓词方面，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一段时期内，中国共产党“没有规定”。1954年3月29日，《总政治部组织部关于发展党员工作中几个具体问题复东北军区政治组织》指出，部队中在举行入党仪式时即应依1949年4月8日中共中央组织部《关于入党手续和入党仪式问题给华北局的批复》文件精神执行。[85]1959年3月，中共中央组织部就新党员入党举行入党仪式问题指出：“党章中对于新党员入党是否要举行入党仪式问题，没有规定”；
但“经验证明”，举行入党仪式“对于教育新党员”“有一定好处”，因此，“在目前情况下接收新党员时，可以举行入党仪式”。[86]根据1950年2月入党、后曾任广西政协副主席的黄语扬的回忆，由于此时“环境比较复杂”，党组织处于秘密状态，“发展党员亦是秘密进行的”。入党介绍人对黄语扬进行党的基本知识教育，指出，要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等。在秘密举行的入党仪式上，黄语扬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严守党纪，保守党的秘密”等。[87]
九大、十大分别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章程》取消了关于党员保守秘密的规定，只规定对党员“违反党的纪律”给予处分。对此，邓小平认为九大与十大修改通过的党章“实际上不大像党章”，“没有规定好”“党员有些什么权利和义务”，因此“都需要修改”。[88]
十一大党章恢复了八大党章的保密纪律要求，再次把“保守党的秘密”内容写入党章，并较之过去首次突出了一个“严”字，体现党对每一位党员的严格约束：“中国共产党要求党员做到”“对党忠诚老实，遵守党纪国法，严守党和国家的机密”等。[89]
党的十二大召开前，邓小平多次对修改党章作出指示，并提出“许多重要的指导性的意见”[90]。1980年1月6日，邓小平指出：“中央正在考虑修改党章。”“对党员的要求一定要严格。”[91]1980年2月5日，关于《中国共产党章程(修改草案)》2月3日稿，邓小平指出：“入党宣誓是一件很庄重的事，可以使人终生不忘”，并表示对此次修改稿“面目一新”“很满意”；
[92]认为修改草案在“党员”一章中增加入党举行宣誓仪式的内容“很好”，并表示“很赞成”。[93]根据邓小平的指示，1982年9月党的十二大修改通过新的《中国共产党章程》，继八大之后再次规定党员有“严格保守党和国家的秘密”等“义务”[94]。同时，党章首次把入党宣誓仪式及誓词写入党章，强调入党誓词必须包括“保守党的秘密”，规定：“党员必须面向党旗进行入党宣誓。”[95]誓词为：“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96]对此，主持此次党章起草工作的胡乔木在答新华社记者问时也表示，十二大党章“正式规定”要在党旗面前宣誓等入党仪式，并规定“誓词的统一的内容”。[97]
十二大党章关于保守党的秘密的规定成为此后党章的蓝本。十四大至二十大均突出强调“严格保守党和国家的秘密”是党员“必须履行”的义务，也均把“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写入党员宣誓誓词。
小 结
有学者认为，构建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经验的整体性，是科学阐述和全面分析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成就的核心密匙。[98]基于百年建党史，可以看出，“保守党的秘密”始终是中国共产党党章党纲的基本要求。
鉴于“处于秘密阶段，党的活动不公开”[99]，从1921年中国共产党秘密建党到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党的组织和活动基本处于公开的武装斗争和隐蔽的地下斗争相结合的状态，“保守党的秘密”成为党的核心任务和主要工作之一。这一时期保守党的秘密的战略任务定位，是保障中国共产党及党领导下革命军队的生存发展，以及革命斗争的胜利。邓颖超就认为，中国共产党能取得长征以及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胜利，“能够无坚不摧”，“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是党“纪律严明、特别是严守秘密”。[100]从党的一大到七大，党章党纲多次把“保守党的秘密”纪律写入党章，就是其重要性的体现。在入党誓词方面，在此期间中国共产党大部分时间处于秘密建党，宣誓仪式不是规定程序。如马日事变后，南昌暴动前入党的徐特立回忆说：因为入党时正值革命队伍“分化”，“党的一切经常生活也转变到空前的紧张”，入党时“没有举行过入党仪式”，也没有候补期和填写入党表，“入党即在党工作”[101]。又如，中共中央西北局1945年4月13日关于整顿农村支部工作问题材料指出：“需要举行入党仪式”，因为“教育意义很大”的入党仪式“会给新党员留下深刻的印象”。该材料规定的誓词内容包括“誓为党的工作奋斗”，以及做到“热心工作”“积极生产”“主持公道”“努力学习”或“为革命斗争”“遵守纪律”“积极生产”等[102]，并没有“保守党的秘密”内容。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保守党的秘密”的战略任务及其定位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为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保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顺利进行，一方面，“保守党的秘密”作为党的铁的纪律，是全党“必须严格遵守党的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103]；
另一方面，执政的中国共产党把“保守国家的秘密”也写入党章，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必须保守国家秘密。尤其是党的十八大后，在把“严格保守党和国家的秘密”写入党章的同时，要求党员“自觉用党章规范自己的一言一行”并“用入党誓词约束自己”[104]的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高度重视保密工作，多次就做好保密工作提出明确要求[105]，并作出加强和改进“保守党和国家的秘密”工作的新决策、新部署。如：2013年4月25日，习近平在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上指出，要“严明政治纪律、廉政纪律、保密纪律，提高履职能力”[106]；
2014年4月，经习近平批准，中央军委印发《关于做好新形势下保密工作的意见》[107]等；
2016年10月27日，中共中央在“严明党的政治纪律”方面要求“不准泄露党和国家秘密”[108]，要求党员“对照入党誓词”等“进行党性分析”[109]，等等。这对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坚定不移贯彻总体国家安全观”[110]，“统筹外部安全和内部安全、国土安全和国民安全、传统安全和非传统安全、自身安全和共同安全，统筹维护和塑造国家安全，夯实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基层基础，完善参与全球安全治理机制，建设更高水平的平安中国，以新安全格局保障新发展格局”[111]，尤其是对加强国家安全工作和保密工作，“严厉打击敌对势力渗透、破坏、颠覆、分裂活动”和“全面加强国家安全教育”“增强全民国家安全意识和素养”[112]，仍有深刻的现实意义。
注释
① “中组织”的谐音。
② 五大党章是唯一不在党的全国代表大会上推出的党章修正稿，系1927年6月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议决案。
③ 指新入党的党员。
④ 新生入学、入学仪式，分别指新党员入党、入党仪式。
⑤ 这一时期为保守党的保密，内部人员称CY(共产主义青年团)是“中学”，CP(中国共产党)是“大学”，“入校仪式”即入党仪式。
⑥ 杨英杰(1912-1978)，辽宁新民人，1933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后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后历任马列学院研究室党支部书记，中央党校延安实习团团长，中央党校教务科科长，中央党校一部组教科副科长、整风班主任，中共黑龙江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省政府副主席、省政府代理主席，中共辽西省委书记，国家计委副主任，湖南省副省长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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