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卓 琳，冯 徽 徽，邹 滨，吴 宏，王 玉 龙，李 世 杰，朱 思 佳，王 珍
(中南大学地球科学与信息物理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3)
2015年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峰会通过《变革我们的世界：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以下简称“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报告，提出17项可持续发展目标(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SDGs)和169项子目标，从经济发展、环境美好和社会进步3个维度致力于实现可持续发展，成为全球可持续发展指引，标志着全球可持续发展进入新时期[1]。随后，为定量评估各国与地区可持续发展的实施成效，联合国负责制定可持续发展指标体系工作的跨部门专家组(IAEG-SDGs)制定公布了231项指标[2]，用于监测与评估SDGs的实施进程，许多学者据此设计了本土化评估指标体系[3-6]。在此背景下，定量评估可持续发展进程成为各国政府准确掌握SDGs实施成效、存在差距以及需优先解决问题的重要依据[7-10]。
中国高度重视SDGs的实施与落实情况，将其纳入发展规划中，并于2016年出台《中国落实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创新示范区建设方案》，提出在“十三五”期间创建10个左右国家可持续发展议程创新示范区[11]。2018-2019年国务院先后批复深圳市、桂林市、郴州市、承德市、太原市和临沧市6地成为国家可持续发展议程创新示范区，目的在于打造一批可复制、可推广的可持续发展创新示范典型模板，为其他城市可持续发展提供参考与借鉴。
郴州市是湘江、珠江、赣江三大水系源头，是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郴州市素有“世界有色金属博物馆”和“中国有色金属之乡”之称，鼎盛时期全市有规模大小不等的有色金属采选企业1 000余家，目前仍留存两百多座尾砂库；
多年来对资源不加节制地开采与利用，致使土壤、河流、居民生活用地、工矿场地等部分区域受到污染，并最终威胁到湘江乃至整个洞庭湖水环境状况，对区域可持续发展带来严峻考验[12]。鉴于此，2019年郴州市被国务院批复为国家可持续发展议程创新示范区，其发展主题为“水资源可持续利用与绿色发展”。本文拟根据SDGs与通用指标体系框架，结合郴州市可持续发展总体规划，定量评估不同阶段郴州市SDGs落实情况，剖析SDGs面临的主要问题与挑战，为郴州市可持续发展提供科学建议，也可为其他地区可持续发展提供参考依据。
1.1 研究区与数据
郴州(112°13′E～114°14′E，24°53′N～26°50′N)全市土地面积为1.94×104km2，地势总体呈北低南高、东高西低特征(图1)，地貌以丘陵为主；
属亚热带气候带，多年平均气温19.4 ℃，多年平均降水量1 523.8 mm；
境内湖、泉、瀑众多，河流密布，2017年森林覆盖率为67.7%，是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和湖南省“一带一部”战略的重要支点、“一核三极”发展战略中的南大门。
图1 研究区示意
研究数据主要来自2017-2019年《郴州市统计年鉴》《郴州市国民经济和社会统计公报》《湖南省水资源公报》《郴州市可持续发展规划(2018-2030年)》[13]、政府年度工作报告及郴州市各职能部门统计数据；
土地利用数据来自Yang等发布的中国30 m年度土地覆盖及其变化数据集[14]。
1.2 研究方法
1.2.1 指标体系构建 在分析《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全球指标框架的基础上，参考《中国落实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国别方案》[15]行动指南，对标《中国落实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创新示范区建设方案》主要建设任务，结合郴州市实际发展状况与未来发展需求，构建可持续发展评估指标体系(表1)[13]。
表1 郴州市可持续发展评估指标体系
1.2.2 SDGs监测评估 参考联合国可持续发展解决方案网络(SDSN)与贝塔斯曼基金会所采用的SDGs监测评估方法[7]，郴州市可持续发展评估实现流程为：1)数据标准化。采用线性极值标准化方法[16](式(1)-式(3))消除量纲影响，以便进行不同年份间SDGs评估结果的对比分析。2)加权聚合。基于上述归一化指标，通过算术平均或加权平均方法计算该区域SDGs总体发展水平。由于目前对于SDGs的权重尚无共识，本文采用国际通用的等权重算术平均处理各指标得分[17-19]，该方法简单易行，支持后期指标体系的修改与扩展，同时能凸显不同目标的公平性。
正向指标：
U=(y-ymin)/(ymax-ymin)
(1)
逆向指标：
U=(ymax-y)/(ymax-ymin)
(2)
适中指标：
(3)
式中：y为实际指标值；
ymax和ymin分别为基期(2017年)和末期(2030年)中的最大值和最小值；
yq为适中指标的最优值；
U为去量纲的标准化指标，反映该指标较基期的变化情况，U值越大，表明该指标对应的可持续发展水平越高，U<0表明该指标出现倒退。
2.1 郴州市可持续发展总体特征
根据联合国推荐的SDGs评估方法，定量评价郴州市2017-2019年可持续发展整体水平(图2)。在政府部门的高度重视与积极行动下，郴州市可持续发展整体水平向好，2018年、2019年可持续发展综合得分分别为-0.014和0.159。其中，经济发展指标得分最高(0.265)，其次为社会进步(0.132)、生态环境(0.113)及创新驱动(0.097)；
水资源可持续利用指标相对较差(-0.245)，尤其是2018年明显倒退，成为郴州市可持续发展的主要制约因素，未来发展过程中尤需重视并改进。另一方面，各项指标发展呈现较大差异，经济发展指标发展速度最快，2017-2019年增幅0.38，其次为社会进步(0.149)、创新驱动(0.125)、生态环境(0.075)，水资源可持续利用指标增幅最小(0.057)，未来应加大水资源可持续利用力度。
图2 2017-2019年郴州市可持续发展评价指标
2.2 郴州市可持续发展各指标差异性分析
进一步分析各一级指标的可持续发展水平及其差异性(图3)。1)创新驱动指标。2018年和2019年郴州市创新驱动SDGs得分分别为0.069和0.125(图3a)。其中，随着全社会研发经费投入行动计划及人才计划的执行，全社会R&D经费投入强度、万人发明专利拥有量和劳动年龄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3项指标逐年上升；
高新技术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发展相对稳定，但在2019年轻微下降，未来需要加大科技创新与投入，确保创新驱动整体健康可持续发展。2)生态环境指标。郴州市生态环境SDGs变化较复杂，呈现治理与破坏交错进行。2018年和2019年生态环境SDGs得分分别为0.151和0.075(图3b)。其中，湿地保护率得分基本不变，森林覆盖率、水土流失治理率、畜禽养殖废弃物资源化利用率、单位GDP氮氧化合物排放强度、单位GDP氨氮排放强度、污染地块安全利用率6项指标发展向好；
城市空气质量优良天数比例得分在2018年轻微下降，于2019年明显提升，并提前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1)；
单位GDP二氧化硫排放强度和单位GDP化学需氧量排放强度指标得分提升后在2019年出现明显回降；
固废产生量和堆存量逐年上升，固废可回收资源未及时得到有效利用，导致工业固体废弃物综合利用率得分大幅下降。上述结果表明郴州市在自然与农业生态治理领域取得较大成绩，而在工业治理与排放等方面仍存在明显短板，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矛盾依然较激烈。3)经济发展指标。2017-2019年经济发展SDGs指标持续向好，2018年与2019年SDGs得分分别为0.15和0.38(图3c)。其中，万元GDP能耗和第三产业(服务业)增加值占GDP比重2项指标得分逐年上升，可能与近年来郴州市打造开放型经济、促进产业转型和产业结构调整有关；
人均GDP与单位建设用地GDP在2019年维持原状，后续应加强建设用地集约利用，确保经济发展持续进步。4)社会进步指标。郴州市社会进步指标得分逐年上升，2018年和2019年SDGs得分分别为0.114和0.149(图3d)。其中，由于“民生100工程”等政策的持续实施，郴州市科教文卫及生活水平得到发展和提升，人口平均预期寿命、九年义务教育巩固率、高中阶段毛入学率、城镇/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每千人常住人口执业助理医师数等指标持续改善；
农村卫生厕所普及率在2019年明显下降，主要原因是统计口径差异(2019年由卫生健康委员会改为农业农村局进行统计)导致统计结果出现偏差。5)水资源可持续利用指标。作为郴州市可持续发展的核心，水资源可持续利用特色指标发展不及预期，2018年和2019年SDGs得分分别为-0.552和0.063(图3e)，平均得分为-0.245。其中，集中式饮用水水源地(如东江湖)水质优良比例保持稳定，2017年即提前实现SDGs目标，并得到持续性保护与维护；
重要江河湖泊水功能区水质达标率已在2018年超额完成，但2019年相关资料中该指标不再统计；
农田灌溉水有效利用系数指标得分逐年上升；
万元工业增加值用水量指标在2019年下降0.295,得分仅为0.081；
污水集中处理率在2018年剧烈回落，主要原因可能是污水处理厂存在工艺落后、配套设施损坏和排放废水稀释的情况，整治后2019年该指标显著好转；
由于部分涉水工程(如临连大桥断面相关涉水工程)建设后发生污水直排现象，导致地表水水质达标率在2019年显著下降。因此，工业发展过程中需要时刻注意节水与护水的协同。
图3 2017-2019年郴州市可持续发展评价指标动态特征
2.3 郴州市可持续发展建议
针对上述分析结果，对未来郴州市可持续发展提出以下建议：1)发展高新技术产业，推动创新驱动不断向前。积极推进政府、企业和高校(如中南大学、湖南大学等)联合，举办创新创业大赛，搭建创新平台，促进高端研究成果向产业应用孵化；
围绕有色金属和石墨等特色资源，探索科技创新项目，加大对高新技术产业的支持力度，同时开展企业帮扶，进一步加强创新项目建设；
加大科研投入，做好招商引资工作，同时加大国内外高端“人才引智”政策制定与实施，搭建人才绿色通道，创造合适的创业环境。2)加强环境监测与治理，补齐生态环境质量短板。依托科技创新，大力发展清洁能源，强化工业源与生活源污染整治；
加强污染源监测力度，推动联网监控系统建设，加快实时监控全覆盖进度；
推进工业资源综合利用基地建设，提升工业资源综合利用率，减少固废污染；
做好“回头看”工作，确保生态环境状况持续向好，谨防反弹现象。3)提高建设用地集约程度，保证经济发展持续进步。优化城镇空间布局，完善基础设施，引导人口有序聚集，提高建设用地人口承载力；
科学规划产业发展，刺激经济增长，有效降低新增建设用地；
科学处置闲置地，提升城市用地管理水平，实现建设用地内涵挖潜。4)统筹城乡协调发展，实现社会共同进步。增强城乡互动，加强城乡经济一体化建设，缓解城乡二元结构矛盾；
落实“乡村振兴”战略，调整农村产业结构，创造农村就业机会，吸引人才回乡，促进农村经济发展，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完善农村基础设施，提升社会和医疗保障，提高教育质量，降低农村劳动力转移。5)水资源环境协同治理，加强水资源可持续利用。打好碧水保卫战，协同“护水、治水、用水”，综合考虑涉水工程影响，严格把控断面考核，提高地表水水质；
全面促进水资源节约和循环利用，提高工业节水效率；
推进污水处理配套设施建设，促进污水管网全覆盖，提升污水处理能力。
可持续发展评估涉及指标较多，数据来源广泛，数据的完整性与客观性是评价准确性的根本前提。本文研究过程中出现个别数据缺失(如建成区达到海绵城市指标要求的面积占比)、前后统计口径不一(如农村卫生厕所普及率)等情况，对研究结果造成一定影响。未来各部门应加强沟通与协调，确保数据的完整性与一致性，从而为政府部门提供翔实可靠的数据与信息。从技术操作层面上看，郴州市结合自身水资源情况，构建了覆盖全面、包含33项指标的可持续发展评估体系；
作为国家级创新示范区以及对外展示窗口，郴州市可持续发展还需进一步对标联合国SDGs及其指标体系，为中国其他地区乃至其他国家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借鉴与经验。此外，SDGs并非彼此独立，而是存在显著的协同/权衡交互作用关系[20，21]，如生态环境中自然生态环境与工业生态环境间的权衡关系，未来需在SDGs框架之下，进一步研究各指标间的相互关系，实现郴州市社会、经济、环境的协调可持续发展。
本文基于SDGs框架与郴州市可持续发展战略规划，分别从创新驱动、生态环境、经济发展、社会进步和水资源可持续利用5个方面定量评估了郴州市2017-2019年SDGs实施效果，指出了部分指标可持续发展存在的问题，为后续区域可持续发展的优先方向提供科学依据、为政策评估与优化提供合理参考。鉴于国家可持续发展创新示范区设立的初衷，本文研究结果不仅可为郴州市本地可持续发展提供依据，同时可为国家其他城市可持续发展建设提供参考，并为世界SDGs发展提供中国智慧与经验，因而具有较重要的实践意义。主要结论有：郴州市可持续发展水平总体呈现向好趋势，但与2030年规划目标仍存在较大差距。其中经济发展指标发展迅速，2017-2019年得分成倍增长，但单位建设用地GDP指标动力不足，后续应加强建设用地集约利用；
创新驱动与社会进步两项指标得分均呈正增长，今后应继续加大科技创新力度，重视城乡差距扩大问题；
生态环境指标得分在2019年下滑，主要是因为在工业治理与排放等方面仍存在短板，但值得肯定的是城市空气质量优良天数比例提前实现2030年规划目标；
水资源可持续利用特色指标表现欠佳，尤其是地表水水质达标率在2019年回落，污水集中处理率在2018年明显下降，后期应加强水环境治理，加大污水处理设施建设和运行管理力度。可见，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矛盾仍然明显，应协同推进经济高质量发展与生态环境高质量保护。
未来将根据数据可获得性和连续性继续完善评估指标体系，对部分指标进行替换、修正和补充[22]，为客观评估SDGs水平提供数据支撑。同时，由于部分指标数据具有延后性，目前仅公布了2017-2019年的官方数据，对掌握郴州市可持续发展状态的变化特征造成一定影响。后期研究将持续关注郴州市的动态更新数据，拓展研究时间区间，评估不同时段郴州市可持续发展水平。诸多研究表明，SDGs具有显著的区域空间异质性，且各指标间存在显著的权衡/协同关系[23]，未来郴州市可持续发展建设应充分考虑差异化实施路径[24，25]，并充分认识各目标/指标间的潜在联系，制定有针对性的SDGs优先发展规划，进而实现区域整体可持续发展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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