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少将倪南山在皖南的游击岁月

○汪国庆(安徽)

开国少将倪南山,安徽省东至县人。1935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7月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在敌人严密封锁和残酷“清剿”下,他带领红军游击队坚持了南方三年游击战争。抗日战争胜利后,他在祁(门)婺(源)休(宁)毗邻地带建立游击根据地,在皖南地区留下深深的足迹。

1934年,中央红军离开中央苏区开始长征后,国民党军加紧了对各苏区留存红军部队的围攻。1936年春,国民党军队大举进攻位于皖南贵(池)秋(浦)东(流)地区的秋浦高山中心革命根据地。由于敌我力量悬殊,当地红军部队不得不缩编为江南红军独立营,在营长黄国太、政治委员江天辉和倪南山的带领下转移到皖浙赣边区寻找中共闽浙赣省委。

倪南山少将

3月28日,红军独立营冲破敌人的几道防线,绕道祁门西南的倒湖,于4月2日到达皖赣边界鄣公山西北胡家坳附近的山上。此时,中共闽浙赣省委(于本月改称中共皖浙赣省委)书记关英和苏区的几路部队已先后在鄣公山会合。胡家坳驻有红军临时医疗所,所里的伤员多数是贵池、秋浦、东流等地人。听到熟悉的乡音,伤员们都迫不及待地走出来。一看是倪南山带领队伍来到此地,大家既高兴又激动,连声说:“老倪同志,你们也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在血雨腥风的战斗与动荡中,重逢是多么珍贵,有几个伤员紧紧地拉着倪南山的手不放,激动得热泪盈眶,半天说不出话来。不少伤员离家多日,迫切地问这问那,想一下子把家乡的情况了解清楚。可短暂的相聚,又怎能满足同志们的要求呢?倪南山只能眼含热泪对大家说:“家乡的亲人都很好,很想念你们,望你们安心养伤,伤好后归队,消灭‘白匪军’!”

此时的石屋坑、高舍、鄣公山一带已发展成为皖浙赣边区游击根据地的中心区域,省委机关常驻于此。倪南山等找到省委后,根据指示,将红军独立营改编为皖浙赣红军独立团第三营第五游击大队。从此,这支部队在皖浙赣省委的领导下,在新地区开始了艰难困苦的游击战。

改编后,倪南山率领部队一直转战在深山中。一天,部队行进到里南源进行休整,正在吃饭的时候,突然被敌人包围了,大家只能赶紧向山上突围。混战中,倪南山眼睁睁看着与自己一起参加革命的亲哥哥倪家信身中数弹倒在血泊中,自己却无能为力,不由得心如刀绞。他强忍悲痛向山上冲去,正在爬山时,突然被一颗子弹打中左肩,顿时鲜血直流,差点摔倒。倪南山忍着剧痛,奋力起身,跟着部队爬上了山顶。由于没有纱布包扎,他只能用米袋扎住伤口。天刚亮,部队正集合准备转移,敌人又围了上来。倪南山咬紧牙关跟着队伍顺着山路向北冲去。此时天下起大雨,他跑了一段,实在跑不动了,便在大雨的掩护下,从山上滑溜下去。溜到半山腰时,他看见一片芭茅,便顾不得锋利的茅叶刺痛,爬到里面躲藏起来。

到了下午6时左右,天将黑时雨停了,山上一片寂静。倪南山艰难地爬上山顶,捡到一把破雨伞当拐棍,沿着部队前进的方向追赶。大约走了1.5公里,他看到一个山坳里有两户人家。这时倪南山又累又饿,血流了很多,实在虚弱无力,便叩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这户家里有一个40多岁的妇女和一个10多岁的男孩,那个大嫂看起来很和善。倪南山便向大嫂说明自己是掉队的红军战士,早上打仗时负伤,想在这里休息一晚,天亮就走。大嫂答应了倪南山的要求,还给他炒了一大碗饭,并让他吃完安心休息。第二天一早,倪南山吃完早饭,给了大嫂一块银圆作为饭钱,拿着大嫂送的蓑衣和斗笠,消失在雨雾里。此后,他在山林里转了两天仍未找到部队。因为伤口发炎痛得厉害,这样在山野里转也不是办法,于是他决定直接返回莒莙山寻找皖赣特委书记王丰庆。一路上,倪南山一边忍着伤痛赶路,一边处处警惕提防敌人的埋伏。就这样,他又走了两天,来到莒莙山。

在莒莙山西北边的一座大庙里,倪南山见到了王丰庆和团省委书记苏洪发。他像看到了亲人一般,把自己的经历和哥哥在战斗中牺牲的情况讲述了一遍,越说越感觉痛心。王丰庆安慰他说:“你能回来,是一件好事,要好好养伤,重返部队杀敌。”之后,在苏洪发的护送下,倪南山来到洪源西坑红军医院,做手术取出了子弹,经过医治,伤口逐渐愈合。两天后,苏洪发来看望倪南山,对他说:“第五游击大队在长降一带与敌人战斗没有打过胜仗,被敌人摸清了战斗力、指挥能力和行动踪迹,为了改变被动局面,已把他们调到休宁那边去了。王丰庆要你做地方工作,到石屋坑去任休(宁)婺(源)中心区委书记。”倪南山毫不犹豫地接受了组织的安排。

1937年初,闽浙赣皖边区“绥靖”公署调集十几个正规师和三省保安团,分三路向皖浙赣游击根据地大举进攻。皖浙赣红军独立团在关英率领下向浙西转移,倪南山与李步新等奉命率领部分部队留下坚持休婺地区的斗争。

为了消灭游击队,割断老百姓与游击队之间的联系,敌人对根据地群众实行残酷的“移民并村”和“五家连坐”政策,疯狂地烧杀抢掠。这时,倪南山带领部队隐蔽在山上一处山棚中,区委秘书张志流是石屋坑村人,负责送粮寻药、照顾伤员。张志流的妻子余成圭是农民团员,她乘敌人“并村”混乱之机溜上山,把仅存的一只母鸡和一点粮食送到密棚。倪南山望着骨瘦如柴的余成圭,怎么也不肯收下母鸡,余成圭着急地说:“这只鸡就烧汤给受伤的战士吃吧!”

一次,倪南山委托党支部书记张观宝帮忙买米。张观宝从江西南山坦买回一担米,不料回程时被敌保长发现。张观宝被吊打审问了三天,始终不肯招供,敌人又强迫他带路去抓倪南山。这天晚上下着小雨,张观宝被敌人押着向红军山棚走去,他边走边摸索,想摸到可以报警的东西,却一直没有找到。眼看离山棚越来越近,张观宝只好大叫:“我找不到,要死就死在这里!”倪南山闻声,立即带领山棚里的同志分头转移,但张志流和一名伤员未来得及逃脱,被敌人抓住。倪南山听着远处的嘈杂声,知道自己又将失去好战友、好同志,不禁悲痛万分。他暗自发誓,无论今后有什么苦难都要坚持下来,多消灭敌人,才不枉战友们的牺牲。

就这样,倪南山带领队伍栖身于荒山野林,爬山头、钻荆棘,不断从一个山头转到另一个山头,全靠野菜野果充饥。在极其险恶的环境中坚持了数月。

1937年7月全民族抗战爆发后,皖浙赣边区红军被整编为新四军第一支队二团三营,倪南山也被调往新四军军部教导营第一连,奔赴抗日战场。

位于东至县的倪南山将军纪念广场

抗日战争胜利后,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反动集团,在美帝国主义支持下,发动了大规模的内战。倪南山奉命回到皖南,开展游击战争。当时,坚持在皖南、苏南等地的3支游击队于1946年11月会师樵山,成立了苏皖军政委员会,由胡明任书记,倪南山任委员。此后,这支队伍活动在东到天目山、西到祁门、南到淳安、北到长江的辽阔土地上,开展群众性的游击战争,摧毁伪乡公所,建立乡政府和民兵、妇女组织等,并在皖南发动了几十万人的抢粮斗争。到1947年7月,游击队已发展到7个连计1000多人。

1947年12月初,根据中共中央华东局的指示,皖南地委决定向南进军扩大根据地,并成立皖浙赣前进委员会(简称前委),前委由熊兆仁、余华、倪南山、罗白桦和杨明组成,领导南进工作。会后,皖南支队(后改称皖浙赣支队)司令员熊兆仁和参谋长倪南山率领部进入黄山西部地区,以杨家墩为中心,着手开辟皖浙赣边区工作。

12月21日,倪南山率领皖南支队第一、五连冒着大雪向皖浙赣边区进军,跳跃式地活动在安徽休宁、祁门、婺源(后属江西),江西浮梁和浙江开化边界地区。进入休宁西部以后,倪南山一面详细侦察地形、敌情,一面深入群众,开展宣传组织工作。他率领队伍以查山为中心,活动在上下大连、小坑、里庄、里广山、杨村等地,先后打掉汪村、鹤城乡公所,烧毁碉堡,处决下大连顽固联保主任吴善文和甲长吴观佑,在查山发展吴天生等人入党。

当时正值寒冬腊月,天气恶劣,雨雪交加,有的同志手指甲都被冻脱了。但大家仍然精神振奋,斗志昂扬,休息时不是唱歌,就是讲战斗故事,充满了胜利的信心。在掌握了婺源、浮梁、休宁、祁门、开化等5个县的基本情况后,倪部于1948年2月25日绕道祁、浮之间的倒湖回到蓝田庙上,找到前委汇报工作,并重整部队,以便组织第二次进军。1948年4月下旬,倪南山与熊兆仁、余华等率领皖浙赣支队第一、三、四、五连进入鄣公山脉的白山,将前委设置在此。

20世纪60年初倪南山(右)与老党员吴天生合影

1948年冬初,皖浙赣支队粉碎敌人数次“清剿”,将皖浙赣、黄西、皖赣3块根据地连成一片。皖南地委根据华东局“关于集中主要力量,在已开辟的皖浙赣游击根据地的基础上,重点继续向南发展”的指示,将这3个地区的党组织合并为皖浙赣大工委,由倪南山任委员,并担任大工委领导下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皖浙赣支队支队长。皖浙赣大工委成立后,加强了对皖浙赣、黄西、皖赣地区的统一领导,皖浙赣边区的革命运动更加蓬勃地发展。

1949年4月,毛泽东、朱德发布向全国进军的命令。4月18日,皖浙赣大工委在婺源古坦召开县团以上干部紧急会议,要求配合大军渡江,解放屯溪、景德镇和皖赣边各县城。4月27日,陶钢、鲁枫率婺休县大队向休宁进军,宿营集结在上下汶溪、石人前;
皖浙赣支队主力一部在洪家山宿营,配合解放休宁行动;
张振英率部直下屯溪。4月28日,休宁解放,当天下午,余华、倪南山、杨明率皖浙赣支队经休宁县城直下万安,向屯溪逼进。1949年4月30日,皖浙赣支队在屯溪与解放军第十二军先头部队胜利会师,这支在敌后转战了3年多的人民武装,迎来了最终的胜利时刻。

倪南山对皖南这片奋战过多年的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新中国成立后,他经常写信到休宁的石屋坑村,了解村里各方面情况,帮助解决群众生活实际困难。对于为掩护自己而牺牲的张志流一家人更是视若至亲,经常通信。张志流的妻子余成圭70岁生日时,倪南山特地给她送去了中堂字画和一副祝寿楹联。1989年1月,倪南山去世,余成圭的孙女张桂女等村民千里迢迢赶去参加了他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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